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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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炽放下一杆朝鲜遭丰臣秀吉攻占时期的制式三股叉,摇头说道:“真不明白朝鲜人是怎么想的,军队用的制式兵器哪儿能用叉子呢。”
蒙夜拿起一杆清乾隆年间的步战短杆单刃戟,试着挥舞了几下,有点吃力。毕竟年纪还小了,这是古代重步兵动辄负重数十公斤行军带作战几小时不歇息的体能才可以使用的兵器,蒙夜现在整体体能上的爆发力还远远达不到要求。“三股叉有什么不好的,一戳在人身上就是三个眼儿,杀伤力大,就算敌人往旁边躲,主刺伤不着人,两边副刺也没准刺上了,有效杀伤的覆盖面积大。”
“那你也刺得中才能再说杀伤力的问题。去掉两边横枝副刺,那就是枪,对于枪直刺过来,只能横向格挡,这多了两根横枝,那就简单了,自己手上的家伙往横枝上一格就完事了,要是使的鞭或者是锏,撞上力气大的反倒把叉头给打坏了。再者说了,军队是穿盔甲的,主刺戳进人身体,副刺如果一下顶在了旁边的甲片上,那就再刺进不去了,反倒减小了杀伤力。”
蒙夜无所谓地撇撇嘴,“管它的,反正难看得要死,还是这戟的造型威风,刺抹戳推砍抡钩,杀伤手法多样,吕布要是真象三国演义里说的是使方天画戟的,那可真帅呆了,可惜正史里记载是使的枪。”
“吕布又不傻,真用这个上战场,那不是杀人,是自杀。戟也不是拿来成千上万人一块儿打群架的军用制式兵器,只是民间两个人之间斗殴的家什,或者是仪仗队举着出门巡游的礼仪器具。”
“怎么个说道?”
“战场上那么复杂的环境,人挤人的,衣服,盔甲,缰绳,车马,您抓着根尽带倒刺横枝的长大家什儿一上去,这一大喊着杀呀,冲上去抡起来就准备花人呢,那准备被花的小子也吓蒙了眼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瞅着您就要成功地行凶得手之际……”
“嗯,了解!”蒙夜使劲一点头,道:“我手上突然就不动了,于是就奇怪了,谁给在后面给我抓住了不成?正打着架呢,这谁呀这是,不带这么坑人的呀?然后就这么回头一瞅吧,嘿!背后跟我一块来的那瓷器疼得叱牙咧嘴地就冲我说了:哥们,你钩着人了,知道不?”
“孺女可教!”蒙炽打个响指,接道:“就算您没钩着什么花花草草人体绳索什么的,成功的把那小子给花了吧,然后就麻烦了,您拔不出来呀?一身盔甲束缚在身上,用的皮索细绳不知道是多少根,您这带倒刺的家什随便挂上个一根,就算那小子双手一摊,不去抓您这么容易就可以抓死的横枝,您这戟也没用了。然后那小子的瓷器就从怀里慢条斯理的掏出把小菜片儿来,然后就嘁嘁嚓嚓好一通土豆削的,然后等于空手的您——就八块了。”
“噢,那倒也是,如果只是枪的话,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在人挤人的战场上,动作使用需要的空间也小,就算被人抓住,用脚一蹬也就抽出来了。”蒙夜一脸惋惜的神色,摸着戟杆啧啧摇头。“这么威风的家什儿却是摆设。”
“那倒也不是,民间斗殴就不穿甲啊,反正前后也就那么一两人,灭了就完事儿,杀伤手法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但在军队里,还是越简单实用的兵器才越是王道,比如刀,枪,还有打击类钝兵器,真要用戟也就那么一两位喜欢装二的大爷,比如隋唐演义小说里的宇文成都,一杆七曲凤翅镏金镗操手上多帅气啊,但等挂上钩上个什么东西时他就知道褶子了的。”
蒙夜叫道:“哎,不对啊,你看这戟杆上刻的这字,就是军队用的。”
戟杆上靠近戟头处刻着满洲正红旗都统伊犁将军金川帐前一等卫等十八个小楷,蒙炽想了想,道:“这个正红旗都统伊犁将军应该是说的清乾隆年的阿桂,金川帐前,那就是在平定金川的前指,一等卫是亲兵,那这杆戟就是阿桂的警卫员用的了。”
“这不还是嘛。”蒙夜一脸的得意,“这还不是军队用来砍人的嘛。”
蒙炽笑骂:“笨蛋,只要拿在军人手上就等于是野战厮杀用的么?那解放军的三军仪仗队还有拿长刀的呢,那倒的确是军用的刀没错,可也没见他们拿去砍人来着呀?”蒙夜毕竟晚出生三年,还处在学习阶段,而且两人学有不同,不是蒙炽已经可以去实习的阶段了,蒙炽的这些交谈也等于是在上课,找茬打架也不过是在互相加强徒手格斗的能力。
蒙夜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些理论,想想就明白了。“阿桂是将军,身处中军大帐,亲兵当然也是在大帐了。如果是大股敌人已经打到主帅面前,连警卫员都要上前厮杀了,那这仗已经打输了,警卫员打不打都没区别,拿的是什么家伙就更没区别了,如果是小股敌人化装渗透的刺杀,那警卫员必定比敌人多,占优势的情况下,使用的是什么兵器也没区别。嗯,明白了,这杆戟等于是仪仗队形式器具罢了,压根就没指望用来干嘛,只是拿着罢了。”
蒙炽说道:“理解正确。其实早在商代就有戟了,但一直没什么人用,就是个加了矛尖的戈而已,打仗时根本没多出什么优势,到了秦汉时期才作为取代戈的武器兴起了一阵,但在汉代那种专用来搅缠戟的叫钩镶的带钩小盾一出现,又麻烦了,一搅在盾上就跳上去给持戟人一刀。其实当时也有其少数人不用马鞍和马镫也可以在马上作战,算是现代的特战兵了,这些特战兵冲锋时对戟的推钩功能也不太依赖,刺的同时又推是多此一举,钩固然有用,但也带来了戈的老毛病,就是戟头容易掉。因此到了东汉,长戟的戟枝就越来越向前,说白了就是象叉了,到了魏晋时期更干脆的把戟给废了。而且不大量装备这些复杂兵器的最大原因还有一个……”
“就是成本的问题。”聂名扬已经跟云重和老赵出来了,接口说道:“就戟和枪相对来说,戟太复杂,打造出来耗时耗工耗料,而且因为戟头大了,就不能保证质量有枪头那么靠得住,这一打起来也容易崩坏,而枪对这些的担心就小多了,造型简单,后勤的容易保证质量,军情紧急时,从后方大量装备补给军队在时间上也宽裕得多。还有就是修复,兵器打坏了得修啊,但有时候修复的钱还不比重新打一个便宜,光这笔钱就是一笔很沉重的开支了,比如出动一万人去打一次群架吧,这一次下来打坏了的兵器往少了算就得有一千,修复戟头是多少钱?长期这样是多少钱?而枪是不容易坏的,最多枪头戳钝了,士兵自己磨一磨就完事,不需要专业工匠去修复,历史上军费最充足的南宋军队都难以承担这个完全不必要的开支。而枪杆的损伤都是公平的,这不用算。”
“噢,是这么个理儿。”蒙夜瞧见聂名扬背上用带子背了个扁木盒子,奇道:“买了个什么古董?”
“他买?肯花钱买东西的强盗不是称职的强盗。”老赵阴着脸哼道:“他肯花钱买上一件,我就相信亚特兰帝斯岛能重新浮上海面。”
“冰块同志会弹琵琶?”蒙炽直接就瞧上云重手上的听雪琵琶,眯着眼睛看了下,说道:“看起来这琵琶还挺别致的。”
云重淡淡说道:“有兴趣瞧瞧?”
蒙炽点头说道:“极其有兴趣。”
“那就瞧瞧吧。”云重直接递了过去。
聂名扬叫道:“哎!那个那个,会动的,弹着人了你。”
云重道:“噢,蒙大小姐别大力掰那个山口就可以了,有点坏,回头还得修。”
蒙炽接过听雪琵琶瞧了瞧颈部那条细缝,笑道:“完全了解!”
蒙夜看着这出来三人身上再没别的东西了,失望地鼓了鼓腮帮子。
四人告别老赵出了放鹿轩上车,聂名扬心情大好,现在回家去是待不住的,就是坐着不发动引擎,嚷嚷着时间还早得很,非去溜腿不可。
蒙炽投赞成票,说回去坐不一会儿也得再出门,半个月没开工了,也该上班了,溜达一下午就直接上班去。
聂名扬奇道:“你?上班?”
蒙炽诧异地眨眨眼睛,“我是勤工俭学的啊,连学费都是我自个儿挣的,没告诉过你么?”
聂名扬眼里看见的东西都是混乱的昏影,迷迷糊糊地说道:“您忙,我先去拯救世界去,回头见……”
“你说什么?”
“噢,噢!没事——你还的确真没说过。你家是绝对不算贫困的,还去勤工俭学,象你这样自立的大学生,少见。”
“欠你五百块钱还没还,现在又多了张白吃饭的嘴……”
蒙夜怒道:“还我手表!”
蒙炽装没听见的,接道:“两个人都在你家吃住,再不去打工挣点钱,我那说了还钱之外还得负担一部分生活费的,那不是空话一句嘛?赶明儿你还说我成二皮脸了。”
蒙夜怒道:“本来就是!”
聂名扬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非得去上班不可了?”
蒙炽使劲点头:“真真儿的!”
“那,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什么麻烦?”
蒙炽很正经地说道:“所以你就得陪我一块儿去呗,麻烦都是你惹的,要真有事儿也得你在前面扛着。”
“哈哈哈哈。”聂名扬扭头冲云重说道:“你听见她说的了?”
云重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地说道:“有道理。”
聂名扬脸色大变,一把抓过云重肩膀贴在耳边小声怒道:“你几个意思?拿我当饵,你早完事早交差啊?”
云重诚实地回答:“对啊。”
聂名扬更怒:“还有你这号利用人的!?”
云重奇怪地说道:“不是你自己乐意出门当饵的嘛,刚才叫唤着要到处遛腿去的也是你,瞧你这样就不是怕被人乱刀砍翻的,我这不是正遂你心愿嘛,有什么不好的。”
聂名扬想打人了,“我乐意归我乐意!被你利用是被你利用!”
云重极其正经地思考了十秒钟,疑道:“在结果上,这有区别吗?”
‘啪’,聂名扬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靠着椅背哀叹:“天爷啊,我怎么就是净撞上这些号主……”
蒙夜奇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蒙炽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以后出门就多一免费的保镖了。”
还说给我找俩不要钱的保镖,现在好,我给她姐俩保镖了,你到底是在给谁找的!聂名扬瞪了心安理得的云重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得,现在,去哪儿……”
“欧耶!”蒙夜脑袋差点撞上车顶,“商场,步行街,游乐园……”
蒙炽一肘拐在蒙夜腰上,咬牙切齿地小声恶道:“我现在有钱么?都给你飞机票了!”
云重说道:“那我请吧,白吃蒙大小姐做的饭几天了。”
聂名扬哼道:“倒是知道白吃,就是不知道摊伙食费。”
“不行,那成什么了!”极有自立性的蒙炽叫道:“吃住是没办法,人必须生存,先欠着,我总会还。而这些事情是完全不必要的,再还去占人便宜,那真成二皮脸了!”
蒙夜小声嘀咕:“顺我多少东西不还了,还不够二皮脸么?”
蒙炽又一暴栗敲蒙夜脑袋上。
蒙夜破天荒的没还手,立马就一副挺有文化层次的酸腐表情说道:“都市繁华不过是物质积流,全充塞着令人窒息的面具和金钱,田野乡村才乃人间本色,大自然的鬼斧之功更夺天工之妙——我还没来过中京,看风景去吧!中京有什么草清水绿的地方没?”
聂名扬道:“远点的去郊县山区,近点的市里就有西鹤楼汉琴台湖景区等等等等。”
云重又开始用移动电话发下一组组数字代码的指令。
蒙夜说道:“你上班好象是六点吧?”
蒙炽应道:“嗯。”
蒙夜道:“最近的!”
聂名扬使劲甩个响指就发动引擎:“汉琴台!”
云重道:“等等。”摁下发送键发出指令,在耳塞里听了一会儿,听见回答后再说道:“走吧。”
聂名扬将车打上大路,嘴上说道:“还忘了问,你干的什么工作?竟然还能一成半拉个月的不去。”
蒙炽应道:“现在这世道,找个正经工作比找死还难,还不自由,所以打的短零工呗。没底薪,也不用坐班,要不也没这么自在,在酒店促销酒,干一天算一天的提成——啊,顺便说句,我这工作都是晚饭时间才干,这工夫我可没空做饭,你也没地儿吃饭,那我在酒店促销酒,你就跟那儿点菜吃饭去吧,刚巧去填肚子,你不也没白搭嘛不是。”
聂名扬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了,苦笑着心道:这小扫把星跟云重各自的理由一搭上,倒挺象是商量好了似的。“是,我是没白搭。那我天天跟大酒店去吃饭——帐单算谁的?”
蒙炽奇道:“你吃你的呀,当然是算你自个儿的了,我又不吃,问我帐单干嘛。”
聂名扬只能叹气了:“真是太公平了。”
一下午的游玩时间匆匆放流,倒也乐意盎然。
对于西鹤楼这样的千年名胜,云重和蒙炽都来过几次,兴趣索然,蒙夜也没表现出应有的兴致来,站在山颠古楼上对滚滚长江吟唱了一番东去万里、独楼孤待千秋、西鹤何归、再演风流百年等几句废话外,也就绕着廊门柱碑欣赏那些多少年骚人墨客题的诗词了,那表情,说是欣赏,不如说是在勉强打发谁的热情似的。
聂名扬倒是干了点不那么煞风景的事——席地盘腿一坐,将惟庸琴从匣子里托出搁在膝上,左手按弦取音,右手轻拨琴弦,赫然是一曲《高山流水》。
云重不时去看几十米的楼下和各个地点四布的内勤队员,一如既往地悠闲干着自己该干的事,对这演奏毫无兴趣。蒙炽哑然失笑的欣赏,就连蒙夜也被这美妙的琴音迷醉,蹲下身支着下巴静静聍听。
琴音咚嗡,余韵徘徊,令时光倒流,伯牙子期重聚琴台。高音轻清松脆,如风中铃铎;中音明亮铿锵,如玉磬相击;低音浑厚宽广,如风云澎湃。聂名扬面上恬淡,神情颇有古韵,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由握惯了武器的这双手奏来,竟也是弹得羚羊挂角、天马行空。右手上,勾、托、打、撮、擘、抹、剔、挑、摘、轮、滚拂、拨刺,左手上,起、注、吟、揉,注、撞、退复、进复,指法无一不精,柔则似水,清则如空。
一曲名曲终了,余音似未断绝,袅袅绕风,典雅悠然,仿是西行黄鹤展翅清鸣,酒酣名士闻歌剑舞……
……
深江酒店的董事长要说别的什么话,可以全当是放屁,但有一句话可以听,说深江酒店是中京市内最豪华的酒店,这句话还是可信的。仅以中京市的饮食业界来说,那还真就是装修得最豪华的,当然了,要在里面吃饭的价钱嘛,那自然也是很豪华的了。

所以聂名扬一知道蒙炽是在这家酒店里打工就跟云重说了,结帐你去。理由也很充分,是你同意来这地方当保镖的。
作为一位诚实的绅士,而且也明知与强盗抗议是白搭,云重没有反对。
酒店门前宽阔的停车场上有几个保安和一个门童,看见中华尊驰缓缓滑停,保安做了几个手势引导倒车,穿着红色服务制服的门童赶紧过来拉开车门,职业性微笑着说道:“欢迎光临。”
‘哔-哔-’,聂名扬下车锁上车门,“谢谢。”
门童微微弓腰,展臂说道:“您这边请。”
聂名扬迈步正准备向大门走去,才一侧身,眼角余光突地撇见个什么光芒——冷兵器刀光?
门童手一翻,袖子唰地就弹出一把细长的蝴蝶折刀,直划向聂名扬的脖子!
电光火石下,聂名扬反手一掌推开离自己最近的蒙炽,同时后退让开攻击距离,侧肩、让步、抬手就要去抓门童握刀的手腕——被云重一把摁住?
横地里飞出穿着一只女式黑色无跟便皮鞋的脚,蒙夜的,啪一声踢在门童持刀右手的掌底,踢得刀尖冲天。
门童抓刀甚紧,掌底挨了一脚也没松手,只是右臂向上扬起,视线都来不及转的就左臂横向扫去蒙夜的方位,抢时间挡一下蒙夜的连续进攻,好留出空挡时间放下右手收回再刺,结果左臂才一扫就被抓住了。
蒙夜双手一抓门童手腕就将这条胳膊扛在肩上转身弓腰背摔,‘嘭’,门童七十公斤的身体重重摔落在水泥地面,头晕脑昏,再也抓不紧刀了,等过了两秒才回复意识时,那把精美的蝴蝶折刀的刀刃已经横在自己喉管上了,而刀柄抓在一脸紧张的蒙夜手中。
云重放开聂名扬的手蹲下身去,温和地说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门童忍着痛说道:“是的,先生,我认错人了。”
“刀给我吧。”云重接过蒙夜手上的刀,“放开他,没事,误会。”
蒙炽抱住蒙夜的肩膀小声说道:“什么也别问,起来吧。”
蒙夜脸上糊涂得一塌糊涂的表情起身。
云重将折刀折回刀柄里递给门童,道:“幸亏你动手太慢了,下次眼神好点,别伤错了人。”
门童将折刀插回袖子里,微微弓腰说道:“谢谢先生您的批评,下次我会动手快点的,眼神也会好点的,不会错伤到人。祝您用餐愉快。”说完就走开了,而停车场边的几个保安看也不看这边,四周张望。
看看蒙炽拉着蒙夜已经走向酒店大门,聂名扬摸着下巴奇道:“哎,你又无的个什么聊呢?”先一察觉到冷兵器的攻击就要反击,那不过是战斗意识的本能而已,然后不用云重摁住自己的手也就明白过来了:明知自己是个冷兵器格斗上的好手,如果真要是谁来袭击,用刀子?别说狙击步枪了,用手枪的效果也好点吧?不是敌人。
云重跟着走向门里,说道:“一呢,蒙大小姐的身份我查过了,这突然出现的蒙小小姐自然也是查过了,但她没救过你的命,所以我总是有点不放心,不知道她会干什么,就试了试,结果满意。二呢,估计还要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她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得碍你的事,你呢,又是个讲义气的,真有什么事反倒会去保护她们,那就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也试了试,结果也比较满意,她们还有多出来保护你的能力。”
这不过是这段时期学习训练以来的一个小小测验,云重给蒙夜的测验题是:今天四个人是绝对会受到攻击的,攻击目标不确定,攻击方式不确定,攻击时间不确定,攻击地点不确定,攻击次数不确定,攻击人数不确定,你只要使用正确的方式解决了攻击就算及格。
聂名扬快步跟上,骂道:“我确定:你脑袋里的神经的确是给人打坏了!”
蒙炽径直就去后堂的员工休息工作区去了,聂名扬、云重、蒙夜三人进了一楼的大堂,左右一打量,宽大的一楼大厅约有四千来平方米,一百五十张圆桌已经被人坐了一半有余,有象是来吃饭的,也有不象是来吃饭。不象来吃饭的每桌上坐了三两个人不等,最靠里主持台地方的那张桌前好象还有点小纠纷。
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健壮的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站在桌前,身着黑西装、白衬衣、黑皮鞋、不扎领带、梳着整齐的短发,浓眉大眼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我要坐这张桌子。”
对方有六个人,全是身高体壮之辈,尤其是为首的中年人更没个好模样,不是老板就是老大,冷笑着说道:“我看你的眼神不好吧?”
年轻人抬腕看看潜水表上的时间,说道:“这是高级场所,别逼我破坏气氛。”
中年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坐下喝茶,后边两个三十来岁剃着板寸的壮汉上前。
年轻人也没打算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动手,只是拉开西装的左襟让对方看看清楚。
中年人准备喝茶的手顿住,两个壮汉也停止脚步,同行的其余三人的反应也都一样,全变了脸色。
年轻人不带一点威胁口气地说道:“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军人,所以不受约束。更所以——你们再不让,我就请你们去太平间吃饭。”
对这种人打110报警倒是可以想想,但以后万一要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就不太妙了,叫保安更是笑谈。所以中年人毫不迟疑地起身,带着同行五人就走,出酒店大门口前才回头瞟了一眼:乖乖,刚才还没注意,这么多人!?
年轻人若无其事地坐下,倒了杯茶给自己喝。
云重见纠纷解决了,径直走到桌前说道:“我要坐这张桌子。”
年轻人放下茶杯就起身,应道:“是。”然后开步就走向最近的那张空桌子去坐下了。
聂名扬也坐去了这张桌子,小声问道:“怎么你们警戒处外勤科也跟调查处内勤队混一块儿了?”
年轻人是警戒处外勤科二组组长东方志翔,与封诉这个才从内勤科调去放外勤组长的组长比起来,职务级别一样,但放外勤的经验比起来可是足够丰富了,外勤科就找不出比东方志翔更适合负责现场保安的组长了。“我也不知道,陈处还在福建忙着追日本人,是邓主任转的命令,这段时间都跟着云处长转,他说干嘛就干嘛。”
聂名扬满大厅的一数,道:“好家伙,你们来了多少人?”
东方志翔道:“光我们就十一个组,调查处内勤队的我就不知道了。”
看看正在跟蒙夜聊天的云重,聂名扬转过脸来说道:“那光你们就上百号人了?你们是来打仗的啊,还是来深江白吃工作餐的?”
东方志翔苦笑着说道:“聂队,你损我干嘛啊?云处长说了,那帮鬼子要真玩起命来,人少了还真怕制不住,何况未必只有剩不多的那几个鬼子,那我们问还有什么敌人,他也不说,反正就说人越多越好,手上没紧急任务的全给他拉来了,整个防御也是他布置的。”
聂名扬满处一打量,道:“怎么布置的?”
“外围街道上控制了多远我不知道,云处长布置的,反正光是反狙击小队就是五队。”东方志翔指指门口,道:“大门口那三张台上的,那不是李寄风的八组还有内勤队的几个嘛,李寄风放桌上的摄象机,还有营业台上那个内勤队的谁,名字我忘记了,反正他们两人负责的都是X光透视仪,哪怕有人带把水果刀进门了他们也能看见。
你们这张桌子被我们围满了一圈,不让人接近,二楼楼梯边上放了半个组,还有三个包房里各有一挺机枪控制楼梯口,就算是那几个鬼子能未卜先知的就知道你们来这地方吃饭,事先就藏在楼上的什么地方、而且还没被我们搜出来了的话,敢冲楼梯口也叫他好看。
八楼楼顶专门还放了半个组和半个内勤分队,为防万一有什么降落伞滑翔翼什么的,就算鬼子有本事开了架雌鹿米24来,嘿嘿……”东方志翔阴森森地一笑,凑近点更小声地说道:“我们这回带的可不只是红缨6,连反坦克的红箭8L都带了三枚,我倒是真想知道飞行的装甲车扛不扛得住这反坦克的玩意。”
聂名扬吓一跳,“你们还真是来打仗的?”
“云处长说你被鬼子仗着人多前后夹攻,还用重火力压得你不能还手,那咱还讲什么客气,真来了,别说现在是咱们仗着人多欺负他,先叫鬼子尝尝现在的中国家伙跟老八路的边区造比起来、滋味有什么不同再说。”
“按你们这么个布置法,谁还敢来,真来一个自卫队联队也被你们吓跑了,还诱敌个屁。想杀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们都别拦着,让他空着手走到我面前来,然后一脚踹死我。”
“是你在考核里把我刷下来了,否则我不就跟干特勤队去了嘛,也不用受这份累了,成了被保护对象。”东方志翔无奈地说道:“可真不关我事,这几天都差点累断了腿,尤其是今天,我还巴望着快来呢,大伙都被折腾得够戗。”
“辛苦了——别跟我说为人民服务啊。”聂名扬掏出烟来递了支过去,笑道:“怎么着,跟着扑克脸办事儿,够受罪的吧。”
“可不是嘛,就是今天吓了一跳,回头没笑死。看见云处长买菜回去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敌人化装的,差点当场就指挥人扑了上去。”东方志翔点着烟吸了一口,说道:“说受罪肯定有,但也真学了不少东西。防御得这么严实就不说了,就说人员安排上,你没注意吗,我们警戒处的外勤和调查处的内勤都是混编在一起了,互相监视,谁也玩不了鬼,大伙儿虽说是心里不高兴,这算个什么意思?但回头想想吧,万一我们中间有人被收买了呢?这不就免了这个危险嘛,都是工作嘛,也就想开了。其实两个部门的人闲下来时,互相交流交流也挺好的。就昨天吧,十六组的张云铎……”
“噤声。”聂名扬指指东方志翔背后,“那谁?”
东方志翔回头看看,一高一矮两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向这边走来,散在各处的十来个队员没拦着,只是睁大了警惕的眼睛死盯着,手都已经或插进西装里、或是放下桌下,身在大厅里大部分的其他队员没盯着这边,更集中注意力盯好自己的那片。“酒店总经理,后面那个是老板。”东方志翔掐了香烟站起身来挡在聂名扬面前。
来人中比较矮的那个先到了面前,打招呼说道:“你好,魏先生,这位是我们酒店的王董事长。”再侧身说道:“董事长,这位就是魏先生。”
高个中年人戴着副无框眼镜,面容白净,笑容温和,挺有副儒商气质的。“您好,魏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这到底是叫本店配合您的什么工作?”
东方志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董事长先生,难道您没看过那张便签?”
“我看过了,但上面没有时间,您这工作需要本店配合到什么时候?本店是私营的营业性场所,不是公益性场所。”
“说实话,我不知道,看需要吧,如果确定了时间,我会通知您的。”
董事长板起脸色,声音发硬的说道:“魏先生,可是您的工作给本店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您看看现在,晚上七点了,正营业性的黄金时间,除了您的人之外还有几位客人进来用餐了的,在门口站着一看就走了。”
东方志翔点点头,“那么我只能表示遗憾。”
“您这不是不讲理吗?”
东方志翔冷笑,“不讲理?王董,您大几千万的家当,却拖欠一百二十七位农村来的服务员八个月工资不发,过年都得自己走回去,王董,您怎么不跟她们讲讲理去?两位厨师在厨房工作时间被热油烫成中度烫伤,您为他们支付过一分钱的医疗费吗?您可以跟他们去讲讲理。”
“这是本店的劳资纠纷,不劳您过问。”
“所以我没管您啊,只是想提醒提醒您,蚊子腿上剜肉的事干多了,总有点不那么合适的,要吃肉您得找猪去。”
董事长再算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了,“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别看你们人多,我随时一个电话就可以叫刘黑子来打断你们的腿。”
“就象你威胁那些向你索要辛苦挣的血汗钱的人一样?”东方志翔哈哈轻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张对折的纸来,“税务部门来的,看看,细帐我就懒得列了,这六年的年份后面都有一个数字,你明白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董事长接过一瞟,脸色再也硬不起来了,“我的帐目……是清清白白的!”
“明帐上清白的吧,暗帐就难说了。”
“什么意思?”
“你有三本帐,一本给税务的,一本给你自己看的,还有一本是给你的股东看的,我就不说给税务的那本吧,我把你自己的那本帐给你的股东看看,猜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还有你在酒店地下室经营的赌场,走私那些洋酒的渠道和数目,购买病死猪肉的养殖场,指使暴力团伙强砸三家与你竞争的酒店,威胁无效而打伤那三家酒店高薪聘请的……”
“别说了!”董事长的脸色听一句就变得惊慌一分,“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方志翔冷笑着说道:“我能给你那张便签,我能是什么人?我是能叫你关门大吉的人。”外勤科的天天在外面跑,必须收集任何方面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才知道这些阴暗面,比如现在就用得上了,要不然现在光是应付这酒店的罗嗦就是个麻烦。
董事长头上已经冒出冷汗,“请魏先生借一步到我办公室说话,可以吗,别在这里说了。”
“对不起,我忙工作,没时间。”
董事长放最低声音说道:“这里说话实在是不方便,请魏先生您体谅……”
“告诉老板,一个月!”聂名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插断话。本来还真以为打扰了酒店的正常营业,正抱歉意,也还在盘算云重会给人多少经济补偿,没成想是这么样个事儿。聂名扬拍拍东方志翔的后肩,说道:“告诉这家酒店的老板,准备往一个月算,不够再延长,要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就准备关门。噢,别忘了特别提醒一点,该欠人多少的工资,别人的医疗费什么的那些钱,明天加五倍给人送过去。否则,老子后天就叫他去睡桥洞!”说完就走,一眼不看。
董事长吞着口水说道:“这位是……”
“我的上级领导。”东方志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见他说的了?如果你觉得做不到他说的,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刘黑子来打断我们的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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