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一辆黑色的中华尊驰从京江商贸进出口集团公司总部大厦地下停车场驶出,后面跟着辆白色的中华尊驰和一辆挺普通的神龙富康,三辆车都开得不快,远没达到城市限速的50公里/小时,都向长江二桥方向开去。
开了几公里,第一辆车上坐着的聂名扬抬眼从后视镜上看看,外勤科的两辆车跟得不远不近,离了三十来米。“准备全程跟着?”聂名扬淡淡一笑,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直达40公里/小时。
后面两辆车也都加快速度跟了上来,三辆车又跑了上十分钟,已经快到长江二桥桥面下的三岔路口了,这地方车辆比较稀少。
聂名扬再瞧瞧后面两辆车的距离,周围也没什么车,便把速度提得更快,到45公里/小时,果然两辆车也追了上来,追得只有不到十米远。在经过前面两个桥墩下夹着的公路岔口时,聂名扬看看前后一长段路面上没有其他车辆,直接伸手在驾驶台上本来该是CD的音量调节扭上摁了几下,黑色尊驰车的两个后轮处突地就喷洒出一大摊机油来,喷在马路上,足有直径五米的一大片。
紧跟在后面的白色中华尊驰刹车或打方向盘都没来得及,直接就碾上了那摊机油,响着刺耳的刹车声尾前头后地打了个转,愣像是玩赛车漂移似的停在了马路中间。后面的神龙富康也没反应过来,直接冲过油迹,“咚”,两车车头对撞在一起。
幸亏及时踩了脚刹车,撞是撞了,但还不算严重,局里改装过的车也足够结实,这点程度的撞击承受得起,只是车头外壳变了点形。神龙富康上的韩搏虎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正准备倒车一点启动再追,陡然间发现:前面的黑色中华尊驰已经倒车回来了!
聂名扬将车倒在距离这对倒霉蛋的五十米远处停住,探出上半身在车窗外回望,笑眯眯地拿起移动电话摁了几个号码,再一摁发送,“嗵嗵嗵嗵”,四声沉闷的爆炸声响,白色尊驰和神龙富康左前右后各两个、不怕路钉扎刺的空芯钢丝无充气轮胎都给炸离了车身,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才幽怨地拍倒在路沿花坛边。
什么时候动的这手脚?这下可彻底没戏了!韩搏虎和封诉,还有警戒处外勤科的另六个队员下车,愁眉苦脸地望向黑色中华尊驰。只见聂名扬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招招手,然后驱车扬长而去。
韩搏虎气得咬牙切齿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外人可没机会能在咱们车上动手脚,谁能想到在局里停车场被人装了东西!”
一个才从陆军野战侦察部队调进警戒处外勤科的队员赶紧掏出移动电话,急道:“封组,咱们是跟丢了,赶紧打电话叫局里派直升机上!”
封诉摇头,沮丧地说道:“还是赶紧拦辆车回去报信吧。既然聂队存了心不让咱们跟着,电话肯定打不通,趁刚才咱们撞了一下的工夫,这周围肯定不知什么地方扔了电磁脉冲信号干扰器。”
那队员不信,摁下外勤科的电话,果不出封诉所料,接不通,就算是局里增强了功率的强信号专线也不行。
八个人才走到路边准备拦出租车回局里,远处两辆120交通事故处理车已经闪着警灯过来了。韩搏虎郁闷地说道:“来得够快的,估计是某人在撞车之前就已经报警了。”
封诉说道:“罗世、于明宇,你们留下来处理车祸。第三组其他人全组带回。”
“是,封组。”
韩搏虎说道:“你还真不急,跑没影了怎么办?”
封诉道:“你忘了聂队身上有定位跟踪器?”
“移动电话上的没用的,他不拆了才怪。”
“身上的有用就得了。”
……
聂名扬一路吹着口哨横穿了两条中京市主干道,在支道的一个小巷子里才停了下。他拿起移动电话把电池卸掉,抠出里面的信号发生器芯片,再扯过左肩后被邓援朝拍过的衣服部位侧头瞧了瞧,仔细一摸,肩后衣领下也钩着块黑色的信号发生器,大小如手表电池。
“还真是有心了,主任大人。”聂名扬随手摸了块口香糖在嘴里嚼了几下吐出,将两个信号发生器包在口香糖里,攥在手中下了车,走出小巷在马路对面站着。
早上上班的高峰期已过,出租车大多是空跑,聂名扬很容易就伸手拦了辆,拉开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同时,右手的口香糖也摁在了副驾驶座椅下。“师傅,请问跑长途吗?”
司机是个面相挺和善的中年男人,道:“跑啊,您去什么地方?”
聂名扬一本正经地说道:“台北。”
司机脸上和善的肥肉抽搐着,瞪大眼睛足有十秒钟,突地变成怒目金刚,一声暴喝:“滚下去!”
聂名扬一脸惊慌地赶紧跳下了车。
司机骂句“有病”,一溜烟跑远。
聂名扬吹着口哨,摘下左胸兜的墨镜戴在脸上,轻松地回到自己车边,左右瞧瞧四周没人,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副牌照,给中华尊驰前后牌照都换了,这才上车启动。
车才一开出小巷口,车头前突地就出现了个人影,一晃直往前撞!聂名扬赶紧一脚踩了急刹,再定睛一瞧:哟,这不是那位自称林紫烟的小偷小姐吗?
还真是昨天那个叫聂名扬遭了无妄之灾的小姑娘,不过换了套衣服。她蹬着运动鞋,七分长牛仔裤,橘黄色的吊带背心外面套了件牛仔短外套。这回没戴墨镜没戴帽子,长及肩下的长发扎了个马尾甩在脑后,背着个印有高达机器人图案的卡通双肩带背包。
小姑娘双手撑在车盖上直喘气,面色惊慌地向远处扫了一眼,“哧溜”一下拉开车门就蹿到副驾驶座上。门才拉上,“刷”地就掏出个不知什么小本子在聂名扬面前一晃,快得只看见是黑色封皮带金色图案和几个金字,小姑娘就又“刷”地收了回去。“我是警察,紧急追捕罪犯!现在征用你的车辆,快开车!”
聂名扬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偷隔一晚上就变警察了?“我说,警官小姐……”
小姑娘秀眉倒竖,怒道:“哪儿就这么唧歪的!协助公安人员办案,维护社会法制,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中国公民应该无条件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难道你想犯法吗?”
我这……我这怎么就犯法了我?聂名扬有点头晕:“哎,我说……”
小姑娘再次抢断:“难道你想眼睁睁看见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逃脱法网吗?你这种行为就是放纵罪恶啊,同志!”
“不,不不不,警官……”
“甭磨叽,快开车!上工农兵路,追一辆牌号为中A54321的红色雅阁跑车!”
“不是,警官小姐,我就是想问个小问题。”聂名扬指指小姑娘侧面的车窗外,“我怎么就瞧着吧……怎么您才像是被追捕的人呢?”
可不是嘛,沿路边不足一百米处,哗啦啦的数十号人正往这边冲呢,手中操的水管铁棍棒球棍子加西瓜刀的什么家伙都有,看穿着打扮也不大像是良善之辈,小地痞大混混的成分居多。
小姑娘惊慌地侧脸一瞥,再回头时眼中尽是正义凛然:“他们都是罪犯的同伙,意图阻止我的追捕行动!”
“噢,原来如此。”聂名扬大有所悟地使劲点点头,双手十指在方向盘上轮流弹点,就是不开车。
小姑娘立马变了脸色,笑,笑得诚实且善良地说道:“再不开车,耽误我的工作事小,但砸了你的车我可不管啊。”
聂名扬皱眉:“有道理啊。”
小姑娘诚恳地祈祷:“但愿你买了全险。”
聂名扬担心地说道:“可惜,没有。”
此时冲得最快的两个人已经到车尾了,手中的钢筋和西瓜刀“咣咣咣咣”地就砍在后备箱上,还一边大叫“开门,下车”,其中一个直接就往车顶上爬,另一个跑到前面来拉车门。
千钧一发之际,小姑娘奉上最正确的建议:“还不速速开车?”
“嗯,说的是。”善纳良谏的聂名扬猛一踩油门,车顶上正高举钢筋准备下砸的那哥们儿“咕咚”就打着滚儿摔到马路边的阴沟里了。
中华尊驰没几秒钟就提速到40公里/小时,沿着宽阔的马路稳稳跑动,后面成群的追击者用腿当然是追不上的了,只得在原地跳脚大骂。
开了没几分钟,聂名扬淡淡说道:“警察小姐,您说的那辆红色雅阁跑车是不是这方向呢?”
小姑娘正鼓嘴喘气,手举在精致的鼻尖前竖着扇凉风,左看右看地正扫着街景,随口应道:“反正您瞅着有那辆车不就看见了嘛。”
想起昨天听见的口音,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聂名扬道:“您北京人?”
“嗯。”
“贵姓?”
“免贵,王,王文慈。”
“怎么跑中京来当警察了?”
“必须的!天下警察是一家,到哪儿不是扑灭罪恶。只要是叫咱人民群众安居乐业,咱社会主义新中国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就得,您说是吗?”
“就是,人民警察爱人民嘛,您这还真有警察的觉悟啊。先冷不丁瞅您一个勇猛的鱼跃姿势扑上来,那真叫一个攻守兼备得利索,我还以为是碰瓷儿的呢。还真不瞒您说,我当时立马就对我那钱包的身材浮想联翩。您说嘿,您能想象芙蓉姐姐猛不丁地就变成刘亦菲那身段儿吗?嘿,我当时还真就那么想的。”
小姑娘回过头来笑道:“呀哈,老乡呀?”
聂名扬将车缓缓滑停在路边,侧头说道:“老乡不是,老相识倒的确是真的。”
小姑娘奇道:“咱俩认识?”
聂名扬摘下墨镜,用眼镜腿点点额角的肿包:“您老倒是够健忘的,林紫烟,或者王文慈小姐?”
“哎呀!”小姑娘好像是吓了一跳,双手一下举起握拳堵在红润的嘴唇前,“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打住,不用解释。”聂名扬欠过身子伸手推开车门,“你姓林还是姓王,我不感兴趣;你是不是大学生,我不管;你冒充警察,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反正现在没人追着要淬你了,下去呗。”
小姑娘不动,嘟着嘴不说话。
“我有事儿要去办,没闲工夫跟你蘑菇。”
“……”
聂名扬戴上墨镜弯腿作势叫道:“我踹了啊?”
小姑娘扁着脸磨磨蹭蹭地下了车,但就是不走,抓着车门也不关。
聂名扬没辙,伸长手自己去拉车门,一拉没拉动,抓得还挺紧。这总不能真的一踩油门就走吧,会伤人的。聂名扬无奈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地?”
小姑娘一脸可怜兮兮地蚊子般哼道:“您瞧吧,我真是中京大学的学生,不过就是好奇他们的金牌才借着瞧瞧,想长点见识吧。现在体育系的一帮人要淬我,不能回学校;在外面溜达吧,不知道怎么就一帮子青皮认错人了说我欠钱不还,又是一帮人要淬我,社会上也不能待了。您瞧吧,我这一弱女子在中京无依无靠的,上无至亲下无旧朋,身上又没钱,回不了北京。您这甩了我,我该奔哪儿去呀?没地儿待呀我。就算是您真这么落忍,那充满正义感的广大人民群众也不能答应呀。”
“哎哟喂,瞧您这说得比白毛女还凄惨呢,好赖人喜儿还有一山洞能栖身呢。我瞅着您这意思,好像我现在要是一溜烟颠儿了,您就得见天儿地躺马路牙子上—给咱人民政府脸上抹黑是不?”
小姑娘使劲点头:“再没准儿我点儿背,还叫收容所的给提溜去了,您说您这不是给咱经济正在展翅腾飞中的新中国又增添了财政负担吗?您这可是对社会主义的严重绊脚石行为啊同志!”
“得,您也甭说得这么邪乎地吓唬我了。”聂名扬本来是绝对不信的,这小姑娘说过一句真话吗?但回头一想,万一是真的呢,谁见过没事每天被一群人追打的?于是苦笑着从兜里掏出那沓现金数出一千,想了想,干脆将两千元的整沓人民币都递了过去。“连吃带喝加火车票还是飞机票,反正足够你回北京的了,拿去吧。”
小姑娘摇头,不接。
聂名扬纳闷:“不用你还了,算我帮你不至于流落街头而积点阴德的,拿去呗。”这是特批的公费,聂名扬倒实在不愿意拿这个钱给人,但也不忍看见这么阳光灿烂的一小姑娘真的流落街头。算了,这两千元钱回头再去讹邓援朝一笔填回去吧。
小姑娘嘟着嘴说道:“北京家里也没人,我父母都出国考察去了,回去连饭都没得吃的。”
聂名扬再次犯晕:“那怎么办?我有要事得去办,横竖不能带着你吧?”
小姑娘“哧溜”一下又蹿到副驾驶座上了,笑逐颜开地说道:“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呀?顺路的话捎我一脚总成呗。”
聂名扬惊愕道:“我说您属什么的啊,属变色龙的吧你,说变就变?我这儿瞅着您动作够利索的吧,表情可比动作利索多了。”
“嗨,您就甭贫了,就说您去哪儿呗。”
“农神架你去吗?”
小姑娘再展变色龙绝技,立时一脸惊喜地叫道:“真的呀?我正想着奔哪儿去呢。才想起我爸一同事就住农神架,听说以前和中京大学的几位导师关系还都不错,铁瓷,没准儿我去求求他帮忙就可以回学校了呢!”
聂名扬费力地吞口唾沫:“农神架什么地方?”
小姑娘斩钉截铁地答道:“柏松镇!顺路不?”
“等等,我想想啊。”车上没装车载GPS全球定位系统,聂名扬望向前方,抬左手食指在墨镜左镜腿中段一处轻轻按动,一张用细红丝组成的密密麻麻的中国地图显现在墨镜的左镜片中。再按几下,地图放大,直至放大到整个农神架地区的详细村镇地图。聂名扬一声哀叹:“不带这么寸的吧……”把脑袋埋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弯里。
小姑娘抱拳在胸作幸福状:“听您这么一说,准定有戏!”
聂名扬抬起脑袋叹气:“这合适吗?”
“哪儿不合适呀?必须的!”小姑娘一脸似革命先辈般刚毅的面容,有力地拍拍聂名扬的肩:“放心吧同志,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是受党中央毛主席教育多年的好青年,绝对不会吃了你的!”
聂名扬无可奈何地发动了车,车稳稳前行:“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反正瞅着您这身段儿,我估摸也没这么好胃口。”
小姑娘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点头同意:“确实。我这人什么都吃,就小荤不吃苍蝇,大荤不吃死人。我瞅着您这么结实的身板儿,估计吃起来也硌牙。您说我这么一倍儿有范儿的阳光美少女真要下岗了两门牙,那该多寒碜啊是不?”
聂名扬哈哈一乐:“你还真不知道害臊啊你。”
“必须的!这叫适当的自信。哎,别说,您这儿一说吃饭,我还受个累打听打听,咱中午打哪儿腐败去?”
“这还没中午呢,才十点多。”
“这个……嘿嘿,昨儿晚上最后一颗子弹支援给旅店了。”
“别说你有麻烦,我现在也有点小麻烦。时间浪费得够多的了,出了中京再找个地方吃顿安稳饭吧。我这儿还有点别的嚼谷,你先垫补垫补。把后座上的那个包拿过来……对,就上面那个。”
小姑娘拿过包来,聂名扬在里面的06单兵自热口粮包里摸了几下,摸出2号包的腊肠炒饭来,其他散着的酱牛肉和耐储蛋糕没拿,瞧那身段估计也吃不下,浪费。再拿出水袋和香辣酱包,说道:“就这个吧,部队的野外自热口粮,味道可能不大好,先顶一下。”

“这怎么自热?”
聂名扬在留意路上的跟踪,随口答道:“后面写着呢,注意水量,搁在包上加热,小心烫。”
小姑娘按操作方式鼓捣了会儿,眼见着米饭袋就鼓涨了起来,还冒着热气,一摸还挺烫,奇道:“这军用口粮怪逗的,现在咱们的解放军都吃这个吗?”
聂名扬确定后面没跟踪,终于拐上了出城的主干道:“美着你了!”
小姑娘专心对付那包野战口粮,没注意到别人的脸色:“你这块儿还挺门清儿的,是军人吗?”
聂名扬咬牙应道:“不是,我在一家贸易公司任职,做仓库主管。”
“那你当过兵?”
“没。只是我平日里喜欢到处溜达,这玩意儿野营方便,所以平时总是备着点。”
“听你北京话说得挺地道的,你也是北京人吧?”
“不是,北京话不难说。我一战……一‘瓷器’是北京人,见天儿的跟我犯贫,几年工夫下来,就算是只耗子也会用北京话跟你犯浑了:爷花了你丫挺的!”
同一时间的时空管理局局长办公室里,窗户上的模拟自然景色已由一张电子地图取代。石殿东对那个标着03字样满城乱窜的红点视而不见,就是盯着另一个在主干道上匀速移动的红点不松眼,而这两个红点都是在地球轨道上的同步军用卫星发射回来的信号。
邓援朝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小子想甩了咱们,一个人去收拾欧洲局的家伙,还嫩了点。”
石殿东没搭腔,面色凝重,好像是在下一个极难的决定。
邓援朝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想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有变,特勤队就后继无人。还是派外勤科的跟过去吧,就封诉那个组。”
“谁说没人,大不了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再出马就是了。”石殿东终于下定了决心,解脱似的一笑,道:“聂名扬有多拧你是知道的,算了,别惹这倔小子犯脾气。批封诉组两架直升机,跟远点,五十公里,别叫那小子发现了,再派一个组作支援。”
“你就真的不担心危险?”
“欧洲局的动向不明更危险,现在陈司航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云重没调查出他们的目的。倔小子说得对,如果真的是冲他这个特勤队长来的,引出来直接就地解决,跟欧洲局撕破脸也在所不惜了。”
“但跟那么远,不能就地掩护的话,我们可不见得救得及。同样是特勤队长的加瑞森·费舍尔,能力丝毫不比倔小子差,说失踪就失踪了。”
“来得及的。”石殿东微笑得极有自信,“费舍尔是单独的一个人,但双料聂名扬的话,至少能顶到封诉组的支援到位,来得及的。”
……
开了半个小时才到中京市的郊区外围圈,前面是茶叶棚治安检查站。接近二十个身着防弹衣的民警和武警手持79式微型冲锋枪、81-1式全自动步枪站在路边举红牌,逢车必拦。看来是市内出了什么大的刑事案件,否则平时没这么大排场,一般就只有几个民警选择性地拦停检查。
“前面是治安检查站,准备好身份证。”聂名扬摁下按钮升起所有车窗,只在左前门的车窗上留了条用来对话的小缝,再环顾周围的开阔田野和民房的地形,查看哪儿能隐蔽操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的狙击手,答案是应该没有,于是放心地跟在一辆重型载重卡车后面缓缓前行。
前面的卡车检查完毕后,两个民警带着四个横持81-1步枪的武警走到主驾驶窗前,当先的一个中年民警先敬了个礼,再俯身隔着车窗很礼貌地说道:“您好,麻烦您熄火,下车,出示驾驶证和身份证,我们例行检查。”
聂名扬坐着不动,也没开窗,应道:“您好,请先出示您的证件。”
中年民警一愣:“什么?”
聂名扬道:“如果您要执行法律赋予您的权力,对我进行检查,至少我得确定您的警察身份,确定您有这个权力。”
在治安检查站要先检查民警的警官证,几时碰见过这号的?中年民警冲同事一乐,在防弹衣上摘下值勤证拿在车窗前,上面的名字是罗洞国。
聂名扬做了个扶墨镜似的动作,在右镜腿中段上用食指一捏,值勤证上的图像立即收入右镜片上的小窗,图像迅速闪动,还没0.5秒就停了下来,正是罗洞国的资料。对比警号、相貌、籍贯、职务,聂名扬再看看身高,想想开口说话时的一点口音,和资料上全都吻合,的确是真警察。
车门开了,聂名扬下车,照例是先仔细扫了眼地形,选了个站在几个民警、武警之间,能最大角度掩护自己身形、挡住狙击步枪最有可能的射击角度的位置站定,这才出示驾驶证和身份证。
此时,另一个年轻的民警也在副驾驶座边轻轻敲了敲窗户,说道:“请下车,出示证件。”
“麻烦您摘下墨镜。”罗洞国精明的视线对比身份证上的照片来回扫了几眼,再看看驾驶证也没问题,把证件还给聂名扬,指指后座上的几个背包,“装的什么?”
聂名扬道:“一些旅游用品,野营用的。”
罗洞国还是很礼貌地说道:“请拿出来打开看看,还有后备箱也请打开。”
包里的那些装备当然不能让警察看见,聂名扬正准备说“我要见你们站长”,突听车那边要求小姑娘下车的年轻民警声音带了点异样,大声说道:“你到底听见没有?”
罗洞国的视线扫了过去,“怎么回事?”
年轻民警抬头说道:“这女孩好像晕过去了。”
灾难……聂名扬脑中立时跳出这两个字。
罗洞国右手刷地一下就按在腰间枪套上,左手一指聂名扬鼻尖,厉声喝道:“你别动啊!”说完便钻进车子去查看小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我敢动吗我……聂名扬苦笑。能派来配合民警执行检查任务的武警战士,那军事素质是不用说的,至少都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年轻民警才发出疑问,武警就都已经把81-1的枪口对准了聂名扬,现在更有十几个民警和武警都已经发觉异样围了过来,已经是团团包围了。乱动的下场……无论接受过什么训练,人就是人,聂名扬还不认为自己能神奇到在至少十枝步枪、手枪、微型冲锋枪的乱枪扫射中还能不断几根骨头的地步,尤其是脑袋危险。
就算身上的衣服都带一定的防弹功能,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只是被81-1的7.62MM口径子弹冲击势能撞断几根骨头,那都已经算是奇迹了,脑袋上可没带任何功能。
“小郑,快通知医务室的过来!”罗洞国已从车里出来,77式警用手枪也已拔在手中,神色威严地问道,“这女孩是你什么人?怎么昏过去了?”
聂名扬微笑地说道:“我要见你们站长。”
罗洞国猛伸手一下抓在聂名扬右肩,顺势一扒拉,扒得聂名扬自然而然地打了半个旋,双手撑在车上,“手抓车顶上别动!”同时一把冰凉的手枪顶在他的后颈颈椎上。
聂名扬不做任何抵抗动作,任民警搜身,也不说话,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罗洞国的手才摸到左肋,就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金属物品,直接一声大叫:“他有枪!”就手一抓聂名扬的左掌反扭到背后,同时左脚横扫,钩在聂名扬的左脚踝上,钩得他重心不稳,右手的枪口也顶在后颈使劲下压,立刻就将他摁倒在地—很专业娴熟的制伏嫌疑人的手段。
聂名扬只叫了一声:“小心点!枪没关保险!”随即就没机会说话了。
后面一大票的武警、民警本来就全神戒备,听见有枪那还讲什么客气,登时冲上合力制伏,压后腰的压后腰,掰胳膊的掰胳膊,上手铐的上手铐,可怜聂名扬就像是被一堆石头压扁了的青蛙般任人摆布。最郁闷的是,不知是哪位身高体壮的民警同志,其职业精神极其不错,一只沉重的膝盖跪在聂名扬的侧颈上,压得他呼吸困难。要是能说话,聂名扬倒是想说句软话:“哎,哥们儿,别这么敬业成不?”
好在上手铐用不着多长时间,专业手法下,民警同志们才二十秒就将灰头土脸的聂名扬拉起来了,再仔细一搜身,手枪、弹夹、刺刀、现金、信用卡,什么零碎都给搜出来了。
罗洞国再一打开车里的牛仔包,瞟一眼里面的物品就变了脸色:手枪也就罢了,包里竟然还有杆军用制式的81-1全自动步枪!
这军用制式步枪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小蟊贼就能弄得到手的,此人不是罪大恶极的凶残罪犯,就是有点来头的人物,没准儿就是部队的军官。罗洞国知道严重性,说道:“带进去,控制好。”
几个民警立时将聂名扬架进了检查站里。此时,医生也抱着担架赶来了,叫过两名武警战士赶紧把小姑娘从车里抱出来,放在担架上抬医务室里去。
已经进了检查站办公小楼的聂名扬倒是没听见一句话,二十来岁的男医生去拎小姑娘印着高达的卡通背包时,才站起身就又猛弯下了腰,拎倒还不至于拎不动,只是远超想象之外,没料到会这么沉。医生一脸惊讶地自言自语道:“好家伙,难道真装了个机器人啊?这么重!”
罗洞国也把聂名扬的中华尊驰开进了检查站两层办公楼前的小院里,把几个背包和箱子都拎进了站长办公室,打开一看里面的物品,看一件脸色就变一分:狙击步枪都算是小事了,这些是什么?反步兵定向雷?还有这些是……**和炸药?!这家伙简直是个移动的军火库!
被三副铐子铐在讯问室固定地脚铁椅上的聂名扬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我要见你们站长,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负责讯问作笔录的年轻民警气得脸色铁青,问了无数次姓名年龄籍贯,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回答,忍来忍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动手的欲望。这也算是现在人民警察文明办案的素质提高了,要搁二十年前,年轻气盛的小警察才听着两句话不对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不过,旁边一个更年轻点的小民警有点忍不住了,上前去一脚踢在铁椅子上:“老实点!好好回答!”
聂名扬眼皮也没抬一下,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我要见你们站长,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小民警不气反笑:“哈哈,哈哈,好啊,我帮你去找。”转身就去关摄像机,没成想已先有只手关掉了。
罗洞国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是。”两个年轻民警立刻出去了,这罗洞国的话还挺好使。
罗洞国搬个凳子坐在对面,正色问道:“你是什么人?”
聂名扬重复:“我要见你们站长,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罗洞国解开防弹衣,露出肩上两杠两星的警衔:“我就是站长,二级警督罗洞国。”
聂名扬笑了笑:“你不是,你们站长是二级警督刘汉桥。”
这人知道得挺清楚的啊?罗洞国道:“刘站长生病住院去了,现在我就是站长,有话直接跟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聂名扬心道这不是个了局,还赶时间呢,算了。“我是国家安全局的,至于具体部门,抱歉,我不方便通告。”
国家安全局?国安局的工作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如果真是,倒是可以解释他所携带的那些军火。罗洞国道:“你身上只有驾驶执照和身份证,怎么证实你所说的?”
“56561333,这个电话号码熟悉吧。”
“嗯,市公安局的。”
“你打个电话过去,转12号分机,然后大致说一下这儿的情况,就说我的身份只有一组数字,28287284,再传真我的身份证过去,那边自然就会转到上级省厅部门核实,然后就会有人联系你,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否属实。如果可以,请快一点,我有重要任务在身。”
一般城市里的国安局和公安局都在一个大院里,中京市也是如此,不过那是国安局公开的部门,只做点表面上透明的行政工作,真正的国安局机密处级部门压根儿就是隐形的,12号分机正是公开部门的分机号码。罗洞国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听着像真的一样,将信将疑地起身出门,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年轻民警交代道:“不要进去,就外面看着。”便径直去核对身份去了。
二十分钟后,罗洞国急匆匆地拿着手铐钥匙一推门,怔了怔,道:“你怎么打开的?”
聂名扬已经解开了两只脚上的脚铐、手上的手铐,包括铁椅上的固定锁都打开了,正斜站在窗户一角看风景,或者是在观察什么。听见门推开,回头笑道:“开锁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身上有些小东西是很不容易搜光的。”他在衬衣右领的领折上一拉,一根亮晶晶的钢针拉出来几公分长,又推进了衣领,“我的身份核实了?”
罗洞国道:“是的,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不用客气,您这也是本职工作,尽职罢了。”
“谢谢理解。还请你到我办公室接个电话,好像是你的领导在等着。”
还是被抓住咯,下次偷溜前先查查皇历,看出行利不利。聂名扬苦笑着说道:“请带路。”
站长办公室的桌子上堆满了聂名扬的随身物品,一部固定电话的听筒没挂,搁在一边。罗洞国说道:“你接电话吧,我就不进来了。”反身出去带上了门。
聂名扬拿起听筒,左右看了眼,拉长电话线退在墙角让开窗户,这才说道:“我是聂名扬。”
那边果然是石殿东:“我说你小子溜了就溜了吧,弄坏我两辆车干吗?”
“不弄坏我哪儿溜得了啊。”
“嚯,你还有理了?现在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你在检查站被拦下了。怎么,准备绕个大弯子,让别人不能在路上截你啊?”
“都已经这样了,我只能认命呗。”
“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噢,她呀,我一熟人,路上碰见的,搭个顺风车。”
“要是碰上的是可能找你麻烦的那些人,怎么办?”
“那可太好了,我还没地方找他们呢。”
“算了,不耽误工夫了。说正事,还是不希望有人陪你一起去?”
聂名扬沉声说道:“给我点私人空间吧。”
石殿东稍稍沉默了会儿,果决地说道:“成,注意交通安全。”
电话挂断的同时,距离治安检查站近一公里远的农田里,一个正在锄田的皮肤黝黑的老农直起腰来,掂着全是灰土的衣领小声用德语说道:“没有人保护目标。完毕。”
微型耳机里,一个带有浓重巴伐利亚口音的嘶哑声音传来:“国王撤离,继续跟踪。完毕。”
一个悠闲的声音答道:“是的,先生。”打谷场边的某堆草垛中,有一挺奥地利斯太尔公司产的12.7MM口径HS反器材狙击步枪正对着检查站小楼,还有只绿色的眼球离开了光学瞄准镜的十字分划线交叉点。在十秒钟之前,这个交叉点还在左右寻找目标的身影,可惜的是,目标好像从来没有站在易受攻击位置不动的习惯,比如窗口。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