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杳冥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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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包子!臭包子!烂掉没人吃的包子!高月一掌又一掌的拍在大树干上,一边拍,还一边在心中暗骂:混蛋荆天明!居然放我一个人跟这个疯婆子在一起,下次让我看到你,哼!哼……我……我……高月不知道第几次想到了最后一次跟荆天明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他那闪躲自己的眼神、他的动作、他说的那些过分的话,要是我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要是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荆……天明了呢?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之中,高月有些湿了眼眶,她只觉得手臂好重,好像再也没办法递掌出招了。她停下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掌不知何时已经红肿起来了。
小丫头别偷懒,快点练!月神乌断翻搅着小锅中沸腾的食物,还不忘回头督促高月练功,练功的时候不要东想西想。你此时功力尚浅还不打紧,要是以后还这样,那必然走火入魔。高月听乌断戳破自己心事,脸上一红,回嘴道:喂!你看我手都这样了,还怎么练?谁想东想西了?
若不是你练错了,手又怎么会肿起来?乌断道:我说过多少次,这招维叶泥泥不是这样练的。
你是说过很多次啦,高月甩了甩手,抱怨道: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喂!你是不是搞错啦?
这套杳冥掌法乃是我亲手所创,又怎会搞错?乌断走到高月面前,亲自为她示范,又将那招维叶泥泥从头到尾再使了一遍,但使出来时却空有掌法,无有内力,这次可看清了?
看清啦。看清啦。高月不耐烦的道:看得再清也没有啦。高月依照乌断所教,伸掌又向大树拍将过去,只见她翩然出掌如风中之叶,接连四掌都拍击在同一个位置上。咦?你倒是个练武的胚子。乌断出言道:不过出演的模样儿虽是对了,但你脚下步伐若不配合上我教你的内功心法,人又不是大树,岂会徒然站着?你又何能连出四掌,却都击中同一处?
内功心法喔?这个嘛……高月本来听乌断称赞自己有些得意,但乌断一提起内功,高月心虚的歪了歪头,瞄了眼乌断用树枝、石头立在洞旁的日晷,掐着手指头背书似的念道:嗯……今天是乙丑日,现在是壬午时,乙日为九,丑日是是是……这个嘛……大概是八还是七啦……
小丫头只会贫嘴滑舌。乌断打断高月的话,说道:我再说一次给你听。我这套杳冥掌法暗合着天干地支之数、八卦九宫之变,最是搅乱不得。想天上日月星辰与时同进,日日不同、时时相异,时中又有主客之变,但无论时间如何变化,总有八个九宫数与人相应,你若不能掌握住此时此刻的九宫之数,徒有其形,又有何用?乌断不厌其烦的为高月解说着:比方现下是乙丑日壬午时,日天干为乙,其数作九;日地支为丑,其数为十;时天干为壬,其数作六;时地支为午,其数亦作九。四数相加共为三十四,乙日为阴日,取六之数,得商数为五、余数为四。这九宫数应作几?乌断将最后一句话刻意放慢了速度,显然是在等待高月回答。
知道、知道。九宫数是四嘛。高月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四主巽位临泣穴,所以要练维叶泥泥散带脉之气于临泣穴。刚开始高月还说得头头是道,但乌断这套杳冥掌法实是极为复杂,几句之后,高月又迟疑起来,这临泣穴哪,它是……它是通……通足少阴经!
是通足少阳经。乌断冷冷的道,我再说一次,这九宫之数,虽源于伏羲八卦九宫却又不同于伏羲八卦九宫。伏羲九宫乾头为九、坤尾为一,灵龟前足巽二兑四,可是我这九宫数却是乾首作六、坤尾二五相共,灵龟二足巽四兑七……当下乌断便又将她自创的杳冥掌法的要义,滔滔不绝的对高月讲了又讲,说了再说。高月听乌断一时讲解其义理,一时论其出招要诀,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乌断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东西,高月有时确实记下了,但多半时间只是装出一个哪!我有很认真在听的模样而已。也不知乌断是没有发现,还是怎的?就是个没完没了的讲述,直到太阳都下了山了,这才准高月吃饭休息。
喂!高月嘴里吃着乌断花了一整个早上才煮出来的料理,口里嘀咕着:我就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乌断在高月吃饭的时候,不动不睡不怒不喜的像个石头人一般,静静坐在一旁,直到高月接连叫了三、四声之后,这才开口,你跟我说话?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高月没好气的说:我说你应该没这么好心,自己创的掌法,居然会想到要教给我?

好心?乌断淡淡的说道:什么是好心?
那就是恶意了?高月心中一凛,又道:你到底为何要把这套杳冥掌法教给我?
什么是恶意?乌断道:我教你,只是因为你非会不可。
非会不可?
嗯。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是一样的。乌断言道。
我跟你一样?高月第一次见到乌断时,确实有感到自己与眼前这杀人无数的乌断是有点儿类似,但她被乌断困住已有月余,早就心烦气躁极了,听乌断这样讲,语带讥刺的道:我跟你这个石头人才不一样!是谁亲眼见到心爱的人死了,还无动于衷的?是谁好端端不敢住店、不敢上街、不得不躲在这种荒山野岭里面?是谁在这个世上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告诉你!我可是……可是有……朋友的。
你跟我是一样的。乌断并不反驳,续说道:在这世界上,只有你跟我一样,一样身上带着剧毒,却又能够继续活下去。
毒?高月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你以前下在我身上的十二奇毒?小丫头倒也不笨。乌断道。高月哈哈一笑,说道:你傻了吧你?那毒已经被端木姑姑锁住啦。
是啊。端木师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十二奇毒,尽数锁进了你的十二经脉之中。想我那十二奇毒阳时相生,阴时相克,以五行之序,每个时辰皆有变化相攻,本是万难医治。自从第一次在云中郡遇着你,我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后来我才想到,定是这些年来端木师妹终将奇经八脉的学问给参透了。以药为引,再借某位内力深厚的高手相助,这才通过八脉八穴将我那十二奇毒分散至你十二脉之中。十二种毒性本是相生相克,给她这么一拆散,却成了芥藓之疾,再不能更有作为。也真亏了端木师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来。乌断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彷彿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似的,但是从你清醒的第一天开始,那十二奇毒已经一点一滴的被我又勾了出来。
你说什么?高月脸上的笑容凝结了,原来、原来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感到不舒服,有时候是胸口痛、有时候是头疼,又有时候肚子里好像有几十把小刀在乱窜,这些都是你搞的?
是啊。从第一日你吃了我煮的十二红汤起,又是春盤面、又是霜打荷花的,原本散在你经脉之中的毒性,还能不四处交散吗?乌断的音调还是那样,再加上你手上这碗莲子绿樱银耳汤,日后你毒发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你、你胡说!高月怒道,作势便要把手中的莲子汤倒掉:这种东西谁要吃!
我劝你最好不要。乌断也不着急,虚指了一下仍在火上烹煮的锅子,那并不是毒药。而是解药。高月狐疑起来,盯着手里那碗金黄中带着点点翠绿的汤,这……是解药?
是解药。也是毒药。今天的解药,就是明天的毒药。乌断说道,你还不懂吗?自从我在狼群口中救下你之后,你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十二奇毒的解药,只是那毒本无法医治,不医则已,否则解药入体勾带出五行毒性,燃眉之急虽解,心腹之患却生,解药顿成毒药。
不可能的!高月高声叫道:你日日与毒物为伍,身上难道不曾带有丁点儿毒质?但我每日所见,你吃的东西与我殊无二异的啊。
我不是说了吗?乌断点点头道: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是一样的。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我也中了这十二奇毒,而且比你深得多。
你也中了十二奇毒?高月听乌断这样说,简直匪夷所思,谁……谁对你下毒了?
是我自己对我自己下毒。不然还有谁能对月神毒王下毒?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高月颓然往地上一坐,这碗汤,喝也死,不喝也死。我本来想,你如果要害我,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从狼口中救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中了自己下的毒。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当年我私自离开神都九宫,我师兄公羊……乌断顿了半天,才又摇头说道:个中原委你无须知道。总而言之,那时我倘若不对自己下毒,又焉能活到今日?只见乌断说到这里,嘴角汩汩流出一道鲜血,她叹了口气,伸手将高月擺放在地的莲子汤拿过,一饮而尽。喝完一碗,药性彷彿不够似的,又去喝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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