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到这一天的结束, 龙马也没弄明白两位部长的用意是什么。甚至她怀疑, 连大石都不太清楚手冢想做什么——又或者, 只是隐隐约约地猜到一点。
仔细想想,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龙马还记得, 上一次手冢约自己打网球, 明明是为了纠正她的态度, 却也不明讲，就那样看着她、等着她自己醒悟。不过, 意外得有用。
这次钓鱼又是为了什么呢？
唔，关东大赛在即，他们又和冰帝提前相遇，是想提醒她保持冷静, 不要太热血上头吗？
也有好像没这个必要。
龙马又走神了。
她在正儿八经的文化课上都常常会开小差、打瞌睡，现在又是休闲的家政课学习时间, 真是毫不令人意外。同组的堀尾看在眼里, 也只能叹了口气, 抬起手肘顶了顶她。
“喂喂, 你的面粉搅拌好了没？”
龙马低头一看, 不由皱眉, 思索了两秒种后, 问道：“如果我提前把鸡蛋放进去了……会有问题吗？”
堀尾：“……”
他抓了抓头发, 把手里的锡纸扔下了, 撸起袖子道：“算了算了, 这个还是我来吧！”
堀尾潇洒地伸手一挥, 大包大揽——在十分钟前，他还对搅拌面糊的工作非常嫌弃，但在看了龙马的表现后，就迅速改变了主意。
“你先去洗手吧，把这些食材整理一下。”
“哦。”
龙马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面粉，还有一些洒在了袖子和围裙上，看上去很是惨不忍睹。在这种不擅长的领域里，她从来不会逞强，放弃也相当干脆，乖巧地应了一声，便退后两步给堀尾让了位置，打开水龙头处理手腕和胳膊上的面粉。
“越前你啊，对这些东西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吗？”堀尾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嘀咕，“小学的时候就有家政课了吧？”
“我没上过。”她答道。
堀尾侧目。
他可不了解美国小学的教育机制，况且，从龙马的话中也很难判断是没有设置这种兴趣课程，还是因为她单纯没有兴趣所以没有参加过，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唔了一声：“我就说呢！看你一直很不顺手的样子，第一次看你有不擅长做的事情，真难得……”
“你倒是很熟练呢。”
“那当然。”堀尾说着，不禁得意起来，抬高下巴，但不到半秒又丧气地垂了下来，“其实，是因为我家里没有姐姐，我哥对家务活从来都撒手不管，所以……只好我来咯。”
呃，太真实了。
龙马环视一圈，这偌大的家政教室里，除了她以外，完全束手无策的人确实不多，而且都是男生。
“你可能还不熟悉吧，我跟你说啊，在本土呢，女生一般都很精通厨艺的啦！自制便当什么的姑且不说，像是情人节的时候，送的巧克力一定得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要是拿不出手，可是会很丢人的。”堀尾又滔滔不绝地开始给她科普了。
“所谓的自制巧克力，”龙马慢腾腾地接话道，“不是去超市买了现成的巧克力以后，融化再随便弄个新的模型出来吗？”
“是啊，所以说会很丢人嘛。”堀尾感叹，“唉，当女孩子也很不容易啊，一定要心灵手巧什么的……”
“确实。”龙马认同地点头。
“不过越前你就不用担心啦，”堀尾又补充，“男人嘛，反正你就算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
龙马歪头想了想，觉得并不客观。
比如她家的和也哥哥，前一阵子说是要学习做饭，然后没过几天就拿出了令全家人赞不绝口的鲷鱼烧，再比如新来的奏多哥哥，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烹饪的学习中，果然上手迅速，游刃有余的姿态令菜菜子表姐都羡慕不已。
至于她自己……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恰好就在那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经过商店时，龙马遇到了龙崎樱乃。这位可是“心灵手巧人士”的典范，每次上烹饪课，老师都会以“不经意提起同年级的优秀作品”的手段将她的蛋糕大肆夸奖一番，除此之外，她平日里的便当也是自己准备的，相当丰盛。
这会儿，她背着书包，一手揣着装着甜品的盒子，另一手提着球袋，应该也是刚结束社团活动出来，但身旁没有那位形影不离的小伙伴。
“听说你们也要开始都大会的比赛了。”
龙马提起这事，似乎令樱乃很高兴：“嗯，部里的前辈问我要不要参加，但我想，现在可能还差得远呢……”
说到这里，她的语速放慢了，看神情，颇有些惆怅失落的意味。
“不试试吗？”龙马问。
“啊。”樱乃愣了下，说，“我才打了两个月，水平不够吧。”
“不是说打败了社团里的前辈么？”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多亏上次跟你们出去的时候，学习到了很多，感觉很有用。”
“你的进步很大。”龙马述说事实。
指导是一方面，樱乃固然没有绝佳的天赋，但在用心练习上的付出是不可否认的。花了那么多时间，总会有一些回报的。
“还、还好啦。”樱乃好像并没有太多被夸奖的喜悦，反而愈发惆怅了，“比起龙马君你……”
唔，这好像没得比。
龙马非常善良地闭口不提。
樱乃也不知道注意到没有，继续说：“我看过你们的训练，真的很厉害！而相比起来，女子网球部这边轻松很多，整体的实力水平也……当然，正式队员的选拔没那么难，所以，像我这样才学了两个多月网球的人，都能被前辈评价一句‘打得不错’。”
龙马默不作声地听着。
男网的氛围充满了挑战与竞技性，每个人讨论的都是校级联赛，普通队员都期待着成为正选的那一日，为此刻苦训练。而女网……更像是个单纯的课外兴趣活动。
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她有些困惑。据她所知，在世界职业级别的比赛场上，即便是女子网球，也是充满了观赏性与竞技性的，而不是什么花瓶的聚集地。但是，在身边……
“毕竟，大家比起讨论怎么打网球，反而更有兴趣交流巧克力的制作方法，不同口味的马卡龙的技巧——”樱乃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脸有点红，“其实，我也觉得烹饪会更简单一些。”
龙马：“……”
那我可能是个另类吧。
“真的很简单吗？”她开口。
“呃，可能是因为我更熟悉？”樱乃歪头想了想，“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奶奶接触了，如果把相同的时间和兴趣放在网球上的话……也许会不一样？但我以前对网球并不感兴趣。”
她坦白承认了这一点，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龙马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这大概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差异了吧？”
“……不是。”龙马突然说。
“咦？”樱乃一愣。
“我以前，根本不喜欢打网球。”龙马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另一侧，“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只是被某个人逼着拿起网球拍戏弄而已。”
厌烦，无奈，只是因为过于执着，才会为了一个想要打败的目标，傻乎乎地坚持着。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心情逐渐改变了呢……
龙马不禁陷入沉思。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樱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许久才道：“现在呢？”
“那你呢？”龙马回过神来，反问。
樱乃犹豫了一下，点头：“嗯，我也喜欢上网球了。”
“所以，你看，”她慢条斯理道，“并没有什么差别，这不是什么天生决定的性别优势。”
樱乃怔了怔，逐渐展开了笑容。
“你说得对。”她用力地点头，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起手里的盒子晃了晃，腼腆地问道，“龙马君要尝尝新做的蛋糕吗？”
“多谢，但是不必了……”龙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不过，有时间的话，可以教我吗？”
樱乃受宠若惊般地睁大了眼睛。
*
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的存在。
龙马把烹饪课上的成品带回家后，被围观了一番。
最有经验的菜菜子表姐拿出了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很谨慎地发表观点：“应该是能吃的。”
“就是卖相不怎么样。”入江道。
“……”
德川没有评价，直接上手，撕了一块，塞进嘴里，缓慢地嚼了嚼，一顿，动作更加缓慢……
“怎么样？”其他人紧张地问。
“有点咸。”德川答道，神色如常。
龙马便松了口气，
“不错，进步很大。”入江夸道，一边征询地看向菜菜子，“这是质的飞跃了吧？”
“嗯！”表姐大人郑重其事地点头。
“……”
“怎么会心血来潮想要学做蛋糕的？”入江笑眯眯地问。
“大概是为了不在课堂上表现得太难看吧。”菜菜子也笑。
“……”
都被你们猜到了，还用说什么。
龙马扭头就走。
大概是怕打击到她，吃完晚饭后，入江来敲房门。
龙马本来已经洗了澡，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拉开门一看，不由一愣。
映入眼中的并不是入江奏多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庞，而是……一个巨大的萨克斯。
哪来的？
她眼里充满着疑问，侧身让开，入江抱着萨克斯进了她的房间，一边解释：“用打工赚的零花钱买的。”
你这赚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嗯嗯，可能是店长比较信任我吧，提前预支了一点工钱呢。”
“……”又是一个被演技欺骗的老实人吗？
入江自顾自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将萨克斯放在腿上，摆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姿态。
“龙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啊？没有吧。”
“比如，因为要和冰帝比赛太紧张了？”他慢悠悠地说着。
紧张吗？
龙马想了想，大概是有一点吧。
面前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睡衣，不知是谁挑的，是很不符合他画风的水果图案，看起来还有些滑稽。他自己却不怎么在意，衣领放松地敞开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以下的一小块皮肤。
幸好他面对的是龙马这个年纪的孩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换做是在他打工的地方，大概会令很多女孩子流连忘返的吧。
入江微微一笑，问她：“想要听什么曲子吗？”
“我不太懂。”龙马坦诚地说。
她对音乐所熟悉的，只有儿时听过的莫扎特几首曲子，也不记得名字是什么，但是作为睡前催眠曲还是挺管用的。
入江想了想，自己做了决定：“那就这个吧。”
他的嘴唇靠近了吹嘴，铜管微微震动着，刚刚发出呜地一声长音，龙马有些不适宜地问：“是什么？”
“巴比伦河，听过吗？”
她摇头。
“那就听听吧。”入江淡定地说，“我刚学的，别的也不会了。”
“……”
这不是没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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