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不二裕太说, 篮球界的ZONE是一扇大门，只有具备顶尖资质的少数天才才能到达那个境界，推开那扇大门。
“就是被称为奇迹的那几个人。”
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让“普通人”不是那么舒服。
不过也是，无论是体育竞技，还是哪行哪业, 都是被最优秀的天才占据着金字塔顶端的。
话题聊到这里, 他们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球场上, 看着两支强队以两个“奇迹”为核心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看着看着，心情就越来越平静，感觉……就像是打破了世界观一样。
别说放电了, 就算哪个球员当场倒立投出一个穿心的三分球, 他们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真是太精彩了。”裕太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人一对一……”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白热化的对战中了，目光灼灼, 和比赛前那些为偶像尖叫的迷妹比起来，也没多大区别。
龙马刚想到这里, 突然感觉赛场安静得有些过分。
比赛时, 并不是说必须保持安静，才能让球员们集中注意力, 在适当的攻防交换时, 啦啦队的打气也是很重要的。
放眼望去, 前排座位的一群迷妹正捏着手帕, 双眼含泪, 好像随时都要激动得哭出来一样。
再不懂篮球规则的人受到氛围感染, 也是能够享受一场比赛的嘛。
龙马再看向球场，若有所思：“果然，大家都很喜欢相爱相杀的戏码啊。”
接着，就听到身边一声低咳。
她回头，直直地撞上迹部一脸的不以为然。
“相爱相杀？”他不屑地撇嘴，“倒更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互啄。”
“……孔雀？”
还说别人呢？你自己的球风才更夸张吧。
龙马皱眉：“给谁看？”
为了这些观众吗？不至于吧。
——就算是在职业比赛中，也只有在娱乐的全明星赛中，为了场面的精彩华丽，可以放松地炫技。
但这不是你死我活的八强淘汰赛吗？
“是为了胜利没错。”迹部纠正，并补充道，“在此基础上，受到了一些额外因素的影响，更打鸡血了而已。”
“是么？”龙马眨眨眼睛。
“刚才，不二君说了，”他淡淡道，“ZONE的持续时间不长，按这个消耗，估计是五分钟左右，但从第四节一开始，他们就拼尽全力……这显然不够明智。不就是鸡血过头了么？”
迹部说着，冷笑一声，都是少年心性，他怎么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想想看，若是你上场比赛的时候，得知你父母就坐在场边看，会是什么心情？”
原来如此！龙马瞬间理解了。
撇除所有场外因素，她是从来都不想输的，但如果她老爸跑来观赛，那就有了更加“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咦？
她狐疑地看向迹部：“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爸——”
“什么？”迹部挑眉。
呃，好像没发现？
龙马立刻闭嘴，正襟危坐。
迹部打量的目光在她的发旋上停留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挪开了。
就在这瞬息间，观众席的一侧爆发出喧哗声。穿着整齐色彩的拉拉队们挥舞着队旗，另一边的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蹦蹦跳跳。
裕太大概是他们这几个人之中看得最认真的人了，此时捏了把汗：“终于到了ZONE 的对决吗！”
龙马想了想，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也可以做到。”
“是吗？”不二裕太顿时被分散了注意力，转过头来，半信半疑地，“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也参加了IH吧？是哪一个？”
“嗯……没看到。”
“那就是被淘汰了。”裕太肯定地点点头，“虽说篮球是团队比赛，不是靠个人的力量。但是这场比赛，你也看到了。在场的其他八个人再怎么厉害……”
然而，在明星队员的发光下，其他人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靠个人的绝对优势碾压对方，带领起整个队伍的节奏，所谓明星战术，就是这个道理。但这场比赛中，由于桐皇和海常双方都有一个这样的“明星球员”，导致最终的胜利转折点就落在了这两人手里。
“但是，他们发挥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了。”裕太叹息，眼神也变得有些小忧伤和小惆怅，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同样有着天才光环的哥哥，他再怎么努力，也依然显得微不足道。如此心情，是非常共通的。
龙马默不作声，裕太自己很快调整好心情，说道：“不仅是百年难见的‘奇迹’。”
是啊，等着奇迹开花就完事了，还要什么飞机？
“我没这么说。”他脸红了一下，辩驳，“呃，我的意思是，我也为你的那位朋友感到可惜。但比赛就是比赛啊，我们输了，你看冰帝不也输了？”
迹部听了，冷淡地扫了一眼。
裕太继续道：“总之，既然没能晋级，就说明他们那支队伍还未够水准——”
龙马还没对这家伙擅自用自己的口头禅发表什么看法，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了一道声音，非常可观地表示赞同：“没错。”
“嗯嗯，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嘛，继续努……力……”裕太说着说着，逐渐呆滞，脖子嘎吱嘎吱地扭向右侧。
顿时他瞪大眼睛，喉结翻滚几下。
“鬼啊？！！！”
“太失礼了，不二君。”邻座的少年心平气和道。
然而不二裕太还是不受控制地猛地往反方向窜了一下，几乎贴到了龙马的身上。迹部很看不过去地伸手到两人中间，一把将他们分开。
“大惊小怪的。”他啧了一声，问，“这谁？”
裕太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倏然拽住了龙马的手腕：“越、越前！”
“别激动，我听得到。”
“还记得上次吗！”
“上次？”
“就是那一次！”他的声音拔高了，“我们出去打网球，在山上迷路的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树林里撞……疑似、撞鬼了吗……”
说到后半部分，裕太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右手边的观众。
“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
“开玩笑的吧？！”裕太又嚎了起来。
一直坐在这里？从比赛开始前？
龙马也一愣，仔细打量了一番。
说话人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高中生，个子比他们高，但可能比迹部矮一些——因为都是坐着，这个判断可能不是很准确。
五官清秀，一头浅蓝色的柔顺短发，眼神清澈，看着就和裕太口中的“鬼”相差甚远。
不过，虽说长得不错，发色也相当有辨识度，但……
存在感好像有点低。
龙马用食指戳了戳左边人的胳膊。
迹部：“别戳，看得到。”
“你看到了？”她问。
“那当然。”他不无嘚瑟地扬起下巴，“本大爷的眼力，还能漏掉什么？”
也对，这位可是一眼看穿手冢伤势未痊愈，又是能够在比赛中察觉对手每一个死角和弱点的人物。
只不过是无关的路人，他不放在心上罢了。
这一回，有旁人作证，裕太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下安定：“是这样吗？真是吓到我了。”
“没关系。”透明少年礼貌地一笑，并没有被他冒犯到的样子，也毫不感到奇怪或是别扭，面不改色道，“我已经习惯了。我朋友也经常被吓到。”
——你分明是乐在其中吧？！
裕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对了，你刚才说的……”
“嗯。”透明少年微微颔首，看了看龙马，继续说，“如果说，有一个能够和奇迹的世代相提并论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他了。”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不二裕太眼神微微一凝，又迟疑着，“那你——”
“能被称为天才，自然是难得一见、百年难遇的‘天才’。”他平静地说，“很令人羡慕没错。不过，我也习惯了——毕竟是身边的队友。”
“黑子前辈……”裕太听得十分动容。
被称为黑子的少年突然打住话头，看向自己的邻座：“火神君刚才还在这里的。”
“啊？”
“失陪了，”黑子起身，非常礼貌地告别。“我朋友为了寻找球队的吉祥物，好像迷失在场馆外边了，我去找他。”
大哥，你朋友都在外边迷路一个小时了喂，才想起来吗？！
看着存在感稀薄的少年艰难地穿过观众席，逐渐远去，裕太突然回神：“他朋友，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么？”
“嗯……”既然都是叫“火神”，那全日本也没几个打篮球这么厉害的火神了。
裕太：“这个世界真小。”
“可不是。”
裕太回头，顿时瞪大眼睛：“啊……比赛已经结束了！？”
*
散场后，时间还很早。
迹部大少爷相当嫌弃这嘈杂的环境，留在座位上懒得在人群里挤，裕太也不急着走，拉着龙马讨论方才的比赛。
“你们……”迹部微微皱眉，说到一半，打住了。
他好像不太想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在“约会”。况且，还有桦地在呢，三个人的约会叫什么约会？
“这之后就是四强了，要一起来看不？”裕太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迹部不置可否。
“我随便。”龙马想了想，毕竟和这位被哥哥欺压的少年很投缘，她并不介意有多来往，“只要不是比赛日。”
于是另外两人都沉默了，脸色变得相当古怪。
和他们不一样，青学高歌勇进，还要继续在关东大会里打拼的，更别提，龙马还是青学的王牌之一。
龙马刚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习惯这种语气说话了，总被人说欠揍，这下不会惹恼迹部了吧？
再看过去，他的脸色却出人意料得很平静，那口吻和胜不骄败不馁的手冢突然有了几分神似：“走到这一步，你们是要去争取大赛第一的了。”
不是疑问句。
龙马抬起下巴：“是啊。”
“嗯。”迹部见惯不怪地说，“关东大赛剩下的队伍里，值得一提的也就立海大了。”
这语气，好像晋级的是他们冰帝而不是青学呢。而且这晋级的也不只是初回合比赛，而是总决赛。
裕太忍不住说：“别听他说大话，你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吧，万一翻车了呢！”
翻车？
迹部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扫过去。裕太不甘示弱，瞪了回来。
“我说错了吗？”
他其实并没有得理不让人的习惯，只是单纯看迹部不爽而已。后者最终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哼了一声，勾了勾手指。
“走。”
观众席退场得差不多了，走道空空荡荡的，畅通无阻。
龙马夹在两人中间，总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她顿时很希望和迹部换一个位置，但转念一想，桦地同学不是更沉闷？还是算了……
“不过，立海大是很强。”裕太一边走，一边重提话题，“他们在关东大赛的冠军记录是十五年——”
十五连冠，听上去如此恐怖的一个记录，但最近听多了，反而变得平淡起来，更吸引人斗志昂扬地想要去打破它。
龙马耸了耸肩。
“就算是冰帝，”裕太说着，瞅了迹部一眼，不情不愿道，“去年那个阵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年，你们最强的手冢部长又受伤了……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教练说要离开学校去治疗。”
“唔。”裕太听了点点头，有点惋惜，“不管怎么说，对你们而言，就更加艰难了。——越前？”
龙马突然发觉自己不自觉地走了一会儿神，脚步慢了一拍。
“没什么。”她习惯性地伸手，在额头边上摸了个空，悻悻地转去揉刘海。
迹部轻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他走？”
“……啊。”
“不要转移焦点——”迹部啧了一声，说到一半，发觉她微微呆滞的目光好像确实有个固定的落点，也顺势望过去，然后沉默。
冰帝经典款灰扑扑的正选队服实在太醒目了，这帮人还大摇大摆地在台阶下边站了一排，拉风得一比。也好在是散场结束的现在，换在十分钟前，怕是要引起迷妹们的踩踏事故了。
为首的红发少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抬脚踩在台阶上，大喝一声。
“迹部！”
……
不二裕太定神看了两秒，迟疑着扭头，看向身边的三人，脱口而出：“他们搞什么啊？等等，迹部部长你又是在干嘛？你的队员一副来捉奸……的架势、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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