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护送
忘川水静静地淌着，奈何桥畔，彼岸花开了一路，血一样的红。
一个人倚坐在三生石旁。
因背对着黄泉路，看不清楚相貌，不过着一身碎花裙，长发也随意铺散着。
两个鬼差站在不远处，窸窣的说着话。
“你去...”鬼差小乙。
“上次就是我去的，这次该你了....”鬼差小丁。
忽然，一只白森森的手搭在小丁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判官那张阴惨惨的脸就在眼前，小丁拍拍胸口，赶忙行礼道：“大人。”
判官嘴唇微动，声音就那么传了出来：“时辰快到了，怎么还不去叫她。”
小丁看了一眼正在挖鼻孔的小乙，一脸的不情愿：“怎么每次都是我.....”
判官眉头一皱。
小丁赶紧解释：“那位被咱们错勾了魂魄，在阎罗殿闹成什么样子，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此后我去同她交涉，哪回没挨打？咱们何必自讨没趣呢。”
判官：“这回不一样，她在阳间的亲人都离世了，没理由再闹，去吧，她不会打你的。”
“.....是！”小丁不敢再和判官讨价还价，硬着头皮朝那女子走去。
女子的眼睛始终闭着，绝色的面容既苍白又美丽。
小丁靠近，女子仍旧无知无觉，。
他躬下身子，轻声唤道：“楚莲小姐，判官大人让我通知您，眼下有一个名额空缺，您是否愿意上路？”
女子岿然不动，跟没听见一样。
小丁清了清嗓子，凑近女子耳边，提了音量：“楚莲小姐，判官大人说.....”
“听到了！听到了！”女子抱怨，声音却又柔又低，反将那丝不耐烦的情绪衬托得微不足道。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清清亮亮，睫毛浓长卷翘，眼线分明，眼角处微微挑起来，话还没出口，笑意就先溢了出来。
她打量着小丁，后者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忙低下头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地狱里的鬼差也不例外。
楚莲见他这副模样，便问：“我见过你吗？”
小丁：“小人是.....”
“哦，想起来了。”楚莲一拍脑袋，“你就是经常被我打的那个小鬼差吧，委屈你了，对不住啊！”
她站起来，抖了抖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毫无诚意的拍拍小丁的肩膀。
小鬼差顿时受宠若惊。
楚莲这时候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判官，冲他随意地挥挥手，“判官大人安好？”
判官平板着一张脸，点了个头，转身就走。
楚莲转过头来，看着小丁：“小哥，你刚说什么名额？”
他解释：“北川大陆苏落雪，阳寿未尽，本不该这么早来地府报道的，判官大人已经查证，此人确是意外身亡，您可以还魂到她的身上去。”
楚莲怔了怔，“北川，什么地方？”
小丁挠了挠脖子，有些苦恼的样子，“小人当差时间不久，对各个世界还不是特别了解，不过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您可别错过了。”
“无所谓，喝了孟婆汤，还魂跟投胎也没什么区别。”楚莲淡淡的说。
“这...”小丁顿时有些肉紧,“判官说，您并不是正常死亡来到地府的，所以这次转生不能饮孟婆汤...”
楚莲眉峰一挑：“你的意思是，我要带着前生的记忆，借尸还魂到一个连你都不了解的地方？”
小丁点点头，随即赶紧找了一句补，“不过大人同时还说，如果您到了那儿觉得不习惯，可以回来，咱们继续给您找机会就行了。”
楚莲忍不住笑：“那这次算什么，买一送一？”
小丁压着嗓子：“这是告慰您在忘川枯坐的十六年。”
楚莲怔了怔，眼神忽然有些飘忽，“已经有十六年了吗.....”
小丁实在不忍心看她那样的眼神，想说点什么，可是扭扭捏捏的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忘川水被彼岸花映照得一片红，楚莲与鬼差在水中的倒影也染了一层单薄的瑰色。
楚莲看着他，忽然笑起来，“被我欺负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会替我难过，小鬼差，你好善良啊！”
她走向奈何桥，越过鬼差面前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上路了，再会！”
一条忘川路，十万幽魂过。
楚莲纤弱的背影混入其中，顿时消散不见，不知为何，小鬼差心里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浪花拍打着海岸，耳朵里传来阵阵海浪声。
楚莲半漂浮在海水里，没什么知觉，突然，一层细浪卷着一堆石头过来，‘哐’的一声撞上她脑袋。
“啊，好疼.....”她猝不及防的清醒，还没睁眼，首先就捂着额头惨叫。
一股很浓的海潮味如毒气般钻进鼻子里，难闻得要命。
她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泡在水里，衣服湿淋淋粘在身上，又沉又重，很不舒服。
她从水中坐起来，四顾了一下，口中喃喃道：“这是...海？”
此时，夕阳正渲染着海的尽头，色彩并非平日里瞧见的朱红而近似血色，蓝色的海洋已经被染成了耀眼的殷红。
好美！
她有些看呆了。
然而再美的景色也比不上她那张堪称人间绝色的面容，就连当她自己看到水中的倒影以后，也忍不住赞了声：“妖孽啊！”
一个浪头毫无征兆的打过来，她瞬间就被掀翻在了海里，等海浪过去，她才爬出来，一脸懵逼。
“呸！”她吐出嘴里的沙子，跌跌撞撞的朝岸边跑去。
上岸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复生了，而且生在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边，什么都没有。
天！这让我可怎么活？
后面那个悬崖，这无疑是最快离开此处的办法......
她站在崖前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扒袖子，开始往上爬。
崖面凹凸不平，没一会儿就把她爬得苦不堪言，手臂也被岩石边缘划伤，幸好——还是成功爬了上去。
断崖上面光秃秃的，除了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她爬上来以后茫然四顾，真是连哭的心都有了。
兀自郁闷了一阵，她才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对面人高的草丛里。
夕阳下山，天色逐渐黯淡，四野暮色合笼，风声在野地里呼啸穿过，她在虫鸣蛙声中悲催地走了一夜。
直到天渐渐亮了，才终于上到一条人为开出来的小道。
忽然，她的脸上沾了个什么东西，抬手一抹，冰冰凉凉的。雪？
“这是什么季节，居然还下雪了？”她惊奇，怪的是身上并不觉得很冷。
在这条路上走了没多久，她就遇见一群人，准确说，应该是一群难民。
此时四周一片白茫茫，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但那队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却坚定而又固执的走往一个方向。
队伍里有孩子，还有抱婴儿的妇女，楚莲慢慢的尾随在后面，那群人一直没有发现，或许是发现了，懒得搭理而已。
直到他们停下来休息时，楚莲才上前去搭讪。
因为过度寒冷，队伍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有些像是独身的，则不顾一切就地一躺。
显然是累极了！
楚莲径直走到那个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女面前，问了声好。
妇女衣衫破旧单薄，头发散乱，因为给孩子喂奶而露出了干瘪的胸部。她茫然抬头看一眼，随即又低下去，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楚莲见她一脸的疲惫与厌倦，知道这是被这场长途跋涉折磨得麻木了。
其他人也一样，对楚莲的不请自来没有任何反应，眼中尽是空洞，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好奇，一直打量着她。
楚莲叹息了一声，脱下身上那套早已被自己体温烘干的外衣，披在了妇女的肩上，然后学着众人的样子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那个年轻女孩儿果然耐不住好奇，挪到了楚莲的面前。
女孩身上的衣服较之其他人稍微干净些，面容姣好，眼神中透着狡黠，发髻简单，只用一支木钗固定住。
她毫不客气地开口：“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楚莲伸手一指：“那边。”
女孩随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怔住了，嚷嚷道：“骗人，那边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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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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