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埋葬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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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对死亡的恐惧出于本能,而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出于对不可探明的终级未知的恐惧。
——人也是动物,也有属于动物的本能。
——人对彷徨的未知倾心却又不敢染指终极的未知(死亡),人是矛盾的。
……
“我说穆勒,让他去解决真的没问题吗?你可别误会了,我不是在怀疑他的为人,只是……”
“只是什么?”穆勒牵着普罗,循着声音向身后马背上的诺玛微微一督。现在的情况是:塔库林坐在诺玛的身后,两人一起骑在普罗的马背上;艾德扛着穆勒身上的行李吃力地行走在大汉的身后,而他本人则扛着大斧、牵着缰绳正照着猎人标记的指引原路返回。
诺玛愣了一下,又不安地回头望了望愈行愈远的树林,头顶的落雨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不像之前打在头上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小石子击中似的。
她抱着双手,且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犹犹豫豫,少女不过是在担心这场闹剧究竟该以何种方式收场。
一方是固执的猎人,而另一方则是变态求死的战斗偏执狂。在她看来,除了其中的一方被彻底击倒外,这起事件似乎很难得到平息。
最后的结果就是愣了半天,她也没有继续把话再说下去,可少女所表露出的这些心情却躲不过穆勒那双阅历丰富的双眼。
“行了,你就别再左思右想了。昆说的对,与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拿捏不定的‘希望’上,我们不如抓紧时间用十拿九稳的方法去拯救朱蒂……唉,不着,不着。没想到这次远行竟会碰到如此倒霉的事情……算了,也许这是神明赋予我们的考验吧。”
诺玛听完,不再吱声。他知道,此时的穆勒同他们一样,心中充满了对布满荆棘的前路以及对茫然未知的惆怅。
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回到朱蒂身边,茫然无措的时候终究还是待在自己的伙伴旁边,才能让自己焦躁的心得到一丝的慰藉。
“唉……行吧。话说,为啥是艾德扛着东西在下面走,塔库林却坐在我后面?”
“因为是他比较重啊……呵呵呵呵……”
……
雨水将洛然的身躯完全浸湿,身上沾满了泥泞。他半跪在潮湿的土壤上像是陷入了无底的泥沼一般,四周是乌压压的一片。眼看着昆握着钢刀来到自己的跟前,少年怎么也抑制不住那早已癫狂的笑容。
他认为,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男人此时应当给予他最畅快淋漓的死亡。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昆坚实的一拳!那有力的拳头直勾勾地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差点连带着他的身体一并击飞了过去。
洛然撑起身子,随意地抹了抹自己肿起的面颊。嘴角淌下一条稀红的血迹,他也毫不在意地一并抹掉。
待他喘了几口大气后,脸上笑容依旧,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皮肉上的痛苦。
“呵……呵呵。原来如此……觉得光是杀了我还不够解恨是吧?好……来吧!折磨我吧!蹂躏我吧!把我的身体击打得支离破碎吧!只要你能……呜……”洛然的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彩,他的嗓音已经沙哑但依旧桀骜不驯地继续咆哮着。
而却在他嘶吼到极限之时,喉咙竟被一阵难以反抗的强大力量牢牢遏住!少年的脸颊开始充血,颜色变得鲜红鲜红。脖颈、下颚、额头、眉梢、头皮……全部被暴起的青筋完全吞噬。
昆仅用一只手便将瘦削的洛然完全提起,他本能地直瞪着双眼无神的昆,嘴唇则在痛苦的微微抽搐着,并不时不时渗出唾沫,却被淌过唇边的雨水冲刷殆尽。
少年抬起手,无力地挠抓着那只强力而又不可撼动的黑手。就在他的意识愈渐远去时,昆的手掌竟又突然松开。

洛然的身躯便顺应着引力重重地摔在了泥泞之中,一时间咳嗽不止。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抬起颤巍巍的脑袋。
瞪着昆的眼神之中泛出一丝凶恶的神情,但很快,那神情便消失得荡然无存。
少年的脸依然被疯狂的笑意迅速填充。
“咳咳……咳……哼,看来你……”
——“看来你也不想死……想死的人可有征服本能的意志,但你没有。所以……收起那令人作呕的笑容吧,蠢货……”
洛然连咳数声,正想发表自己的“感言”时却被昆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断了。
在那之后,昆更是没给他留下任何狡辩的余地。
男人俯视着他,冷冰冰的眼神中竟不曾拥有任何光芒。想必,能比这对瞳孔更为冰冷的眼眸就只剩下死人的双眼了。
如此空虚的眼神,竟连目中无人的洛然都为之心生惧意,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失色了不少。
“……‘圣歌团’是什么组织?他们的成员是怎样的人?又为了什么目的在做着怎样的事?”
当洛然听到“圣歌团”这个词出现在昆的话语中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一盆无形的冰水瞬间浇灭,眉宇间的皱痕变得清晰无比、道道深刻淋漓。
“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在那儿听到的这个词……”
昆不以为然地扭了扭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常年奔波在外的流浪者们除了要有足够的盘缠用以维持生计外,“情报”更是他们生存之道中的重中之重。
那可能是那些来去匆匆的商人与异乡的传教士们从未关注过的一类人群——流落四方的流浪乞讨者。
虽然极不显眼,但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可怜虫们却掌握了乞讨地点近乎所有的偏门、冷门、邪门的小道消息。
只要出一点钱或是施舍他们一些实用的生活用品,再或是一些能够果腹的事物,那些庞杂的情报便能为外人所用。
而这则是那些排挤外乡人的当地居民所无法给予的重要资源。
被挡在村口的旅行者们、无人的落魄房屋、惶恐不安的捷娜村民,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诅咒。摆在昆面前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若是这些疑惑全部由他亲自探明的话,不仅极度耗费时间,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当然,最主要的是,作为一个过路客他根本没有去查证它们的理由,他的使命不在这里。
事实上,对于出现在捷娜的种种怪异事件,昆从当地乞讨者的口中并没获得什么富有价值的情报。
可无一例外的是,“圣歌团”这个词汇却曾不止一次被他们所提及。
除此之外,昆对其他事情仍是一无所知。但他可以咬定的是,这个自诩为“圣歌团”的组织一定不是盏省油的灯。
他静静地等待着洛然的回答,从少年瞬变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连手染鲜血的刽子手都无比憎恶的组织究竟有多么邪恶。
“他们……他们只是一群活在混沌里的野兽罢了,没人知道他们渴求的究竟是什么,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曾知晓。当然,就‘混沌’这一点而言,我和他们是同一口油锅里的败类……”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了?”昆斜着眼睛,继续追问道。
洛然并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认为作为一个求死之人,自己赘述得已经足够多。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明白,即便抱着惜败而亡的态度,但现在的自己连渴求死亡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简直比燃烧殆尽的灰烬还要卑微的自己,已经没有意志去向别人索求更多,否则还不如去自杀……
这种丢脸丢到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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