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预见者的决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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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特惊恐地看着眼前狰狞的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寂静的林中传来隐隐的谩骂声:毫无疑问,是修瓦里埃。
也只有那位任性的大人才会在不合适宜的时候放纵自己脆弱的情绪。但眼下的情况,德尼特已经做不到在第一时间跑去奉承那位难搞的大爷了。他粗壮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两只眼珠像是被楔子钉在了眼眶里似的,死死地盯着眼前那被撕成碎片的巨狼的尸骸。
有猎人站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目睹了这惨烈的景象。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我从没见过死相如此凄惨的巨狼……”那个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大汉粗糙的声带被恐惧吞没,像被狗熊吓得忘了怎样啼鸣的公鸡,一个词一言以蔽之:呆若木鸡。
巨狼的身体被大卸八块,掺和着碎肉的血液溅在了数米范围内的每一根树干上,染血的毛皮更是嵌进了揉烂的泥土中,反倒是巨狼腥气粗糙的内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巨狼作为接近灾兽的存在,在它们的族群之中也不乏被列入“准灾兽”的强壮个体,将其认为是地区性的最高位猎杀者更是毫无问题。在它的地盘里,就是壮硕的大熊见到成群的巨狼也会灰溜溜地离开。
德尼特心里有数,连对付巨狼都要畏首畏尾的自己,如果遭遇了凌驾其之上的终极生物究竟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能捕食巨狼的东西……我的神呐,是灾兽!这一定是灾兽!”另一个雇佣猎人惊悚地叫道,这可结结实实地吓了德尼特一跳。
“你有毛病啊!!叫那么大声要死啊!灾,灾兽……是灾兽又怎么样!你们几个孬种拿了钱就知道瞎叫唤吗?只要能砍掉脑袋,就算它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变成一坨烂肉!”德尼特斩钉截铁地吼道,但无论是谁,都只会把这暴躁的发言看成是狗急跳墙的狂吠而已。如果灾兽真是那么简单就能摆平的东西,那些可怖的故事也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吓唬那些玻璃心的胆小鬼了。
德尼特从没见识过灾兽,也从没把围绕灾兽的血腥故事当成一会事儿。但在事实面前,在一目了然的差距面前,德尼特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恐惧与绝望。即使他仍在强行安慰着受惊的自己,但那膨胀的惧色早已显露无疑。
“扯淡!我怎么会信你的鬼话!这活儿干不了!明知是送死的活,傻子才会干下去呢!”第一个崩溃的声音来自德尼特的左后方,正是那第一个咬定灾兽存在的猎人。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德尼特紧悬着的心被压上了不可承受之重。这也让他慌乱无须的脑袋进入了久违的思考状态,他开始打算着自己的前程留下后路。哪怕是放弃在修瓦里埃身边继续作威作福的生活,他也绝不能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德尼特的眼珠滴溜一转,又瞅了瞅身后脸面色惊恐的二人。他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倒是说得不错,我们不能把命搭进去,可男爵的性格你们都知道的吧?”两个猎人面面相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德尼特见发言卓有成效,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们临阵脱逃,而他又安然无恙的话,我们就会失去在镇子里的一切。无论是屋子、食物,还是工作的机会都会荡然无存,以后只能流落他乡,过着草蛋的悲惨生活!”
被他夸张的表情一渲染,两名猎人的神情变得像是找到了知己。他们从偏远的村庄流浪到繁华的海港城地区,吃尽了苦头才在镇子里暂时站稳了脚跟,干着燃烧青春的体力活,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遭到驱逐,又和年底被强盗劫掠一空的旅行商人有什么区别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坐看自己被五马分尸还是趁早收拾行李自觉滚蛋?”两个猎人不经提出了同样的去留问题。德尼特掂了掂握在手上的魔蜡,狠狠地敲在了巨狼仅剩的头颅上,立刻就崩掉了蜡尖。
可那道与冰冻的血液融在一起的符号却只是亮起了极为微弱的光芒,大概是猎物死的久了些的关系吧。照这个样子,这头“白捡”的巨狼也就至多贡献20个点数,而现在他们所取得的点数加在一起大概是300点左右。按鼠尾胡子的猜测,在那块充斥着炼金物质的狩猎区域里想打到100点的猎物就是顶天了。
哪怕他们聪明到识破了这隐晦的伎俩,也会面临狩猎时间不足的问题。总而言之,在修瓦里埃的脑袋里,胜利大概是理所当然且不足挂齿的事情。他关注的,可能只有取得胜利后该如何羞辱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吧。
“把男爵哄回去吧,往镇子附近靠,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也摊不到我们头上,到时候就是宪兵背这口锅了。”
“可男爵他……”猎人回过头,循着从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的嚷嚷声,虽然辨不出具体的内容,但可以很容易的猜到,是诸如“真是拖沓,那几个混蛋猎人到底跑哪里去了!真是该死!”之类的内容。

“男爵他真是那么好打发的么?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德尼特还没想到这点,但他很快就敷衍了过去:“这简单的很!只要我们说‘逮到了大家伙的痕迹’就好了。反正他对方向也没啥概念,悄悄带回去就行了。”
德尼特拍着脑袋呼到,两个猎人相互对了对眼,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
镇子的篱墙外,被夹带咸味儿的风吹得萧瑟。如果时值盛夏,对站岗的宪兵来说算得上是造孽。卷着海里乌七八糟的腥味儿,再撮合上溶解了盐分的水露,头上顶着热烈狂辣的艳阳。每一个回哨的宪兵都被晒得又黑又烫,身上还结着一层薄薄的盐巴。
如临此境,旁若渡劫。那是宪兵们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使是在相对干燥的冬天,他们对值岗的厌恶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他们享受着超过一般士兵的优厚俸禄,但长此以往,没人受得了。而就在镇民聚集在集会的广场前,密切关注着比赛的进程时。两位倒霉的宪兵却孤零零地守在某一个敞开的篱门边,呆呆地凝视着眼前一成不变的荒芜景色。
“我说啊,你觉得哪边会赢?”它们中的其中一个搓了搓黏附着盐粒的胡须,有气无力的说着。
站在他对面的宪兵伸了个懒腰,“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修瓦里埃啦。难道有蠢到在自己的领土上输掉决斗的贵族吗?更何况是他定的规则,没有机会的。”
浓胡子的宪兵抖了下眉毛,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今天问的所有人几乎都给了他相同的答案,但他却有些不服气。他在曼凯那队人身上赌了一大笔钱,因为这样的选择会很有趣,可在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他很快就后悔了,毕竟修瓦里埃耍手段的臭习惯可是人尽皆知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依然对曼凯那队的一众蒙面陌生人怀有微薄的信心,在他的认识观里,似乎蒙脸穿披风的家伙就是“高深莫测”的代言人,代表着难以预测的可能性。
“不一定吧,我看那几个外乡人都像是有本事的人。听说大城市里那些厉害的家伙也不全是虎背熊腰的,偶尔也有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实力却强得过分的家伙。好像也有女人在干这行,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脑子进水了呗,女人做妓的收入都比当猎人稳定,要不就是些空有一身肌肉,长得亵渎神明的丑女才会去做这行。也就那些被欲火焚身的发情野狗才会打她们的注意了吧。”男人不屑的说道,边说边蹭脚,好像浑身爬满了蚂蚁,哪里都痒痒。
“不,我听说有美女哦!好像是干赏金猎人这行的。据说是个少数民族出生的年轻女人,在这圈子里还是很有名气的。”此话一出,对面的宪兵更加不屑了。他的鼻子甚至发出了瞧不起人似的嗤嗤的哼鼻声,仿佛在嘲笑他那愚蠢的观点。
“你听谁说的?赏金猎人吗?那些家伙的审美你也会信?怕不是那些歪瓜裂枣的家伙见到只母狗都会欲罢不能,我实在不敢去想,他们脑袋里的‘美女’究竟风骚成了什么鬼样。”
胡子男瘪了瘪嘴,悻悻地结束了他的话题。事实是,他和这帮执拗的人没啥共同语言,就像一辈子都不愿出山的自我感觉爆棚的糟老头,脑袋和嘴巴里只有对外面世界的偏见,熟不知自己只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而已。
忽然,从毗邻镇子的荒林里传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这对于在寂静中呆的快要发霉的二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动静。他们不约而同一起转过头,循着声音看去。
“嘿,什么玩意儿?从其他镇子里来的旅人吗?”
“这个偏门哪有人会来?大概只是兔子吧,又肥又贱的兔子吧。”
兔子,没准就是兔子吧,这些家伙再林子里蹦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长着浓密大胡子的宪兵如是想着,一开始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等等,应该不是吧。这儿的兔子都胆小的很,哪里会跑到这种地方任人烹煮?”
“你烦不烦?都说了是兔子,还有什么好啰嗦的,就算不是兔子,是狐狸又怎……”
“——呼!”
就在那个嘴欠的士兵不耐烦地说着话时,没有任何征兆,一道巨大的黑影划过他们的头顶,然后重重地落在了篱门口。
他们被吓的不敢呼吸,因为那黑影划过他们头顶的瞬间,好像整片天空都被掩埋。
“啊,啊!!!!!那,那是,什……”
……
一阵彻骨的极寒刺入他的脊背,是地狱的拥抱。
宪兵抬起手,僵硬地搓着自己的胡须,瞳孔缩得像妇女缝衣的针孔,而那只触碰胡须的手早已染满热腾腾的鲜血——他的整张脸乃至整个上半身,都被染成了悲惨的深红。
“我的神呐,救,救我……”
对面的宪兵倒在地上,只有半截身子,他的血洒遍了四周,打湿了干燥的篱墙。
那舞动着“彩带”的庞大黑影正匍匐在那里,用狰狞的目光盯着他,用告死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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