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身出了帐篷，战力最强的夙长欢留下接应，少女模样的南萄笑嘻嘻的一手揽一个师妹，看向地面裂开的一道缝隙神色凝重。
属性灵域里情况如何，是否有实力超出修灵大陆修为限制的原住民尚且未知，原本由长欢师姐带队再稳妥不过，掌门师姐却算出长欢师姐不宜进入属性灵域……
南萄拧眉有些发愁，看着扩大的裂隙中传出的空间波动越发明显，同早已做好准备的师弟师妹们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跃入了裂隙之中。
其他尚在观望的灵修看着出现在地下的属性灵域入口，心里忐忑不已，在看到有人先行进入之后一咬牙，也跟着往里跳。
一波一波灵修下饺子似的进了裂隙，夙长欢坐在帐篷前，给自己煮了一壶茶。
清幽茶香飘散开，引得不少同样留在外头接应的灵修往这一方向看。
另一处帐篷里，调息结束的老者睁开眼，一双眼中光华内敛，气势不弱于任何一名灵圣。
“好茶。”说着，老者起身就出了帐篷，要往茶香飘出的方向而去。
“老祖——”没能拦下人只能跟在后头的灵修欲哭无泪。
现在哪里是能一块喝茶的好年岁，他们一族的有潜力的子弟都进了属性灵域，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哭都来不及。
“老夫哪里是什么老祖，不过是偷来了一些年岁，活得长了一些。”
“老祖乃是族中辈分、修为第一人，当得起老祖的称呼。”中年灵修赔着笑。
说到辈分，老者也不说话了。
从灵气开始流逝的时候，有些手段的势力便猜到末法时代即将到来，合力找了法子，各自封印了族里修为出色的灵修。
他被封印的时候，也只有二十来岁，同那些满怀期望进去属性灵域寻找机缘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时候，他就是灵圣修为，天赋比他好的还有许多人。
老者闷声走到了茶香的源头，一抬眼，看到桌前垂眼斟茶的素衣女子，突然止步。
素手纤纤，水雾也没有模糊眉眼半分。
“老祖？”中年灵修疑惑的看向自家从封印之地请出来的老祖，他方才险些就越过老祖走到了前头去，放在族规里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无事。”
“你且回去，我去讨杯茶喝。”老者缓步向前，中年灵修犹豫了一下躬身告退。
夙长欢预感到会与故人重逢，却没想到，重逢时会是这般场景。
她行走大陆多年，祭拜故友倒空的酒坛子就能摞成一堵高墙。
那些墓将故人和过往一同埋葬，墓碑上却只有简单名姓。
她见过眼前故人的墓，因此从未想过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许久不见。”
“我来讨杯茶喝。”老者的话似在叹息，其中藏了太多的情绪，最后都化为简单的问候。
……
“晨安，我来讨杯茶喝。”
“今日躲懒不修炼，我来讨杯茶喝。”
“府里做了新点心，带来换茶。”
“历练时发现了一些味道不错的灵果，不知道够不够换杯茶？”
……
夙长欢从眼前人身上看出了时光快速收走生命力的痕迹。
是啊，寻常人，哪能活上万年。
气温略低，水雾里茶香浅淡。
隔着一张桌子，夙长欢低眉不语，老者慢慢喝完杯中茶水，目露怀念。
“还是当年的滋味。”
“是之前存下的茶。”
“这些年还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
“宗门新收了些弟子，个个都很好。”
“我前些日子才从封印中醒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苍老模样。”若他们重逢得更早一点……老者对上夙长欢投来的目光，笑了起来，“也没什么事，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多少交情。
“别进属性灵域。”老者起身告辞的时候，夙长欢突然开口。
“我是因为要护卫家族的未来才被解封的。”老者微微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话说到这儿，该明白的就都明白了。
他这一生，前二十年享受着家族资源，后来的几年也活得潇洒自在。
大劫来临之后，他被家族关了起来，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
后来大阵关闭他才被放出来，许多熟悉的灵修都不见了踪影。
族中长老告诉他，那些天骄是为了万族生灵牺牲。
可如果真是万族天骄以自身灵力填补裂隙，为何独独人族天骄十不存一。
他质问长老的时候，长老脸色很是难看，再度下令将他关起来。
再往后，他被放了出来，族中的长老们告诉他，大劫会再度降临，需要保存力量，护卫族人度过大劫。
他们象征性的询问了他的意见，让他与父母亲人团聚。
那段时间他见到的所有人都一脸为难，希望他同意被封印，换他们未来生活安定。
他没应下，走过了许多地方，在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之后回到了家族，答应了长老的恳求。
封印一个灵圣很麻烦，要封印生命力要保留实力还要遮掩天机，消耗的灵材更是珍稀。
灵材有上中下等，最好的灵材用去封印了对家族更忠心也更被家族看中的灵修……
老者转身，朝着自己要护卫的家族走去。
他从封印中醒来后，见过其他被封印的人，他们还是年轻模样。
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却心生委屈。
不是埋怨，不是恨，只是单纯的委屈。
少年慕艾情绪早已散去，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又见到仍是最好年华的那個人。
经此一别，就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重逢了。
怎么能，不遗憾。
夙长欢手指颤了颤，收回了目光。
她知道的。
属性灵域出现得奇怪，里头还存在着浓郁的规则之力，她这样的存在进去之后一旦被规则察觉，只会落得个被抹杀的结局。
而这些以被封存换取在万年后苏醒的灵修，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真正实力不曾受损被留作底牌的，只是被封印起来的灵修里的极少一部分。
更多的是作为消耗性的底牌，在这样的时刻使用。
人族灵修再谨慎不过，早有势力在拍卖会上得了消息之后就派了人进入灵石矿探查，派出去的人通通有去无回。
所以，聚在此地的刚解封的灵圣基本上是被放弃的棋子，不是在这一次就是在下一次，会被榨干最后价值，以牺牲自己换来家族的延续。
而这，也是一开始就商议好的。
执棋人达成了共识，从上一次大劫选出进入大阵的灵修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停止。
说得好听，为了保障进入属性灵域的灵修们的安全，在属性灵域发生异变之时，由这些灵圣合力打开属性灵域，构筑一条通道接引其中的灵修离开。
只提到了保护，没提到牺牲。
属性灵域的规则之力具有攻击性，强行打开属性灵域，首先会遭受规则之力攻击的就是出力开启通道的灵圣。
夙长欢对自己的实力有几分自信，尚且被殷知婳叮嘱不要进属性灵域。
这些刚从封印中醒来甚至实力都没完全恢复的灵修有谁在意他们的安危？恐怕只有人一遍遍的跟他们强调，牺牲是必要的。
凭什么呢？
凭什么啊？
夙长欢垂下的眼里泛起了红色。
属性灵域里，场面极为混乱。
正如猜想的那样，属性灵域里的灵气多了一分狂躁之意。
属性灵植与灵兽甚至会主动攻击，一出手就是杀招，毫不留手。
好在进入属性灵域的灵修实力不弱，勉强能够自保，又各自抱起团来，都能留有几分余力。
宋铮与小白倒是适应良好，一个借由植物铺展开神识，地毯式搜寻灵气浓郁的灵植，另一个疯狂吸气，试图从驳杂的气息里找出特殊的气息。
其他人也在各自努力感应能牵动自身感知的气息。
“东南方向有一片木属性珍稀灵植。”
“西北方向有浓郁的火属性灵力波动。”
宋京墨睁开眼，满脸无奈的开口：“那现在怎么走。”
一个东南一个西北，刚好相反。
先去哪儿得趁早做好安排。
“兵分两路。”南萄拿了主意。
南萄穿了身墨绿，腕上戴着一串碧玉葡萄似的珠串，头发用一根软罗系好，看上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知书、知春、知因、知白，跟我一队。”趁没人提意见，南萄点了人，剩下的便是另一队。
“就这样定了，我带队去东南方，你们去西北方。”
宋京墨的注意力落在了分组上，反倒忽视了兵分两路可能存在的危险。
“师姐——”南萄那一队，乍一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宋京墨哪里能放下心。
“此地虽然危险，但遍地机缘，如果一同行动反而容易错失机缘。”
“放心，我可不是吃素的。”南萄笑笑，伸出胳膊比划了两下，带着队先一步离开。
宋铮没说话，拍了拍宋京墨脑袋。
“能感应出是什么东西吗？”赶路到一半，宋京墨问道。
走路走累了的小白早就化作原型团在了周知契脑袋上，闻言动了动鼻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一股火烧火燎的味道，不是火属性灵兽就是特殊火种。”
“特殊火种？”没有人说话，一行人默默加快了行进速度。
火种能够被灵修炼化，也能被收进丹炉成为丹火，特殊火种在得到足够的灵气之后就会转化成具有特别属性的源火，只要有火属性灵气供应，就能源源不断的提供火焰。
一枚特殊火种的价值要远远胜过没有特殊血脉的火属性灵兽。
等匆匆赶到附近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特殊火种没看到，火属性灵兽倒是看到了。
两头血脉非凡体型惊人的火属性灵兽打红了眼，天空被烧得火红一片，而两头灵兽的缠斗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宋京墨身负纯净沧澜龙血脉，没受什么血脉压制，受压制最厉害的小白躲进灵兽空间愤愤咬着灵石。
包括宋铮在内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血脉压制都是其次，灵力威压才是最为恐怖的存在，犹如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下。
这还只是边缘范围，如果直面两头火属性灵兽中的任意一头，他们恐怕没有一战之力。
还是太大意了。
没有言语交流，几人默契的后撤了一段距离，保持着一个能看清战况又不会轻易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也能挣扎着逃跑一下的距离。
宋京墨以灵力覆盖双眼，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
几株参天的树木上燃着熊熊火焰，浑身覆盖着火焰的两只巨兽一只是鸟灵兽一只是猿猴灵兽。
对两只实力完全碾压自己的灵兽没有半点想法的宋京墨突然发现猿猴灵兽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等等——那是蛋？
如果是猿猴灵兽偷了鸟族灵兽的蛋，那这两头灵兽打成这样也可以理解了。
没有实力掺和到这等层次的战斗之中，一行人悄悄地来又悄悄离开，注意力全放在跑路上，也就没发现那鸟族灵兽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
“实在是，太刺激了。”桑知夏靠着一块石头喘气。
“属性灵域中的灵兽，实力恐怕在元婴之上。”宋京墨神色凝重。
他们是来找机缘的，不是来找死的。属性灵域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预期，他们得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修灵大陆其他秘境中也存在着实力超出灵圣等级的灵兽，但这样的灵兽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更不会有一头强大灵兽跑到另一头强大灵兽的领地拿命去挑衅的情况出现。
灵兽同样惜命，如果不是非这样做不可，不会真正的以命相搏。
“这是属性灵域，无法平和的生存下去。”宋铮收回放在树干上的手，眸色沉沉。
他的天赋能力之一是读取草木的记忆。
属性灵域本身就是极为混乱的存在，根本没有秩序可言。
弱肉强食、趋利避害，身处属性灵域，便默认成为被猎食的一员。
脚下的土地一阵震动，石块不断滚落，视野陡然拔高，桑知夏看着那只巨大的石头巨人，脸色苍白的大喊。
“跑！”
但已经晚了。
他们被石巨人握在了掌心，扔进了嘴里。
在一片黑暗里，不知道坠落了多久，才到了底。
宋京墨先一步化作了皮糙肉厚更耐摔的沧澜龙本体，爪子尾巴翅膀尖都用上后才把人都聚拢到身边。
“咱们这是被吃下肚了？”踩了踩脚下较为坚实的地面，桑知夏有气无力道。
“不，这里是另一片空间。”宋京墨尝试用神识探查周围，却发现神识只能覆盖周围五米不到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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