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愿与君共白头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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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军没有退兵。
诸葛亮连夜令狐笃、霍戈、王平领兵两万人往泸水溯流而上十里,趁着夜黑搭浮桥过了河,安营扎寨。与此同时,诸葛亮亦领着剩下一万五千人在泸水北面距泸水城五里处下营。
翌日一早,蛮军哨兵将此事报与孟获,孟获大怒,“诸葛亮连手下爱将的死活都不管,非要与我决一死战了是吧!来人呐,给本大王披甲,我要亲自去破了那个分营!”
“当家的不可!”孟获循声望去,却是祝融拄着拐杖来到正堂。孟获看着自己妻子这副模样,心中既恨秦越,又怜惜祝融。
“当家的不要冲动,孟优去请朵思大王的铁甲兵,估计今夜便能到达。到时大王再和朵思大王两面夹击,蜀军必定大败。现在大王只需要让阿哙喃领一万刀牌獠丁到城西三里处扎营,以防蜀军突袭,静待朵思大王便可。”
孟获一听,觉得有理又兼心中愧疚,“这次就听婆娘的。”
如此又到日暮时分,天色将暗未暗。蜀军并无动静,而蛮军除了让阿哙喃出城防备,也全无动作。
突然又是一声低沉的号角。孟获和祝融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了。甚至骨子里还有几分畏惧,那是蜀军催促各军就位的预警。
很快,一通鼓传来。
泸水北岸,诸葛亮大营这边以凌毅为主将,句扶为副将,把全军压到泸水城射程以外的距离,全军只有两架云梯模样的器械,但那云梯看起来也明显不够从河对岸搭过来。
泸水南岸,则以狐笃为主将,霍戈为副将,亦拔营起寨,全军逼近泸水城,更是毫无攻城器械。
“他们想做什么?”孟获疑惑地问。
北岸虽然没有防备,但泸水河宽敞,没有浮桥没有工具,根本过不来。南岸的蜀军更是器械都没有,难道想徒手爬上来?
泸水城城墙不高,只有一丈多点。要徒手攀爬不是没有可能,但明显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难道是让南岸的蜀军施加压力,声东击西猛攻北门?北面诸葛亮的大军才是主力?”董荼那也看不明白。
便在此时,从泸水河上游顺流而下飘下来一样东西——浮桥!
竟然是南岸蜀军过河的时候扎的浮桥。蜀军把上游的浮桥解开,让它从漂流到下游北军的手里!
孟获大惊,突然哨兵又来报,“大王!朵思大王已到五里外!”
“天助我也!如今兵力充足,南军不除,早晚坏事!”说罢提起还剩一把的松纹宝剑即出得城去,与阿哙喃共领城外一万刀牌獠丁直冲南军,留下祝融与董荼那、杨锋等守城。
却说孟获会同阿哙喃提兵一处,往南军直走。
行不到数里,经过一处密林,突然一阵乱箭从左右射来,众人卒不及防,死伤一片。
“是谁!给老子出来!”孟获大怒,从不曾想就在自己城下还有埋伏。
“你老子,我!”一圈火把举起,正是关索,“老子捉得你一次,便能再捉一次!”
“射!都把弓箭射光!”
关索一声令下,五千弓箭手拼命发箭,一时间箭密如雨。刀牌獠丁和汉军编制的刀盾手差不都,都是一手举盾一首持刀。这一万刀牌獠丁每人左手都有一面硕大的藤制大盾,上面绘有各式山鬼野怪,右手执环首大刀,也是披发跛足。
这次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盾牌护着自己,弓箭的威力骤减。但与此同时,另一彪军却是急速向蛮军冲去,犹如一把匕首迅速插入刀牌獠丁之中。
正是霍戈率领的五千刀盾手。他们利用刀牌獠丁举盾护着自己视线受阻的机会,快速靠近了敌人。一场肉搏战就此展开。
关索自幼练武,武艺必不用担心。
霍戈虽然一直出任文官,但也有几分武力,和秦越一开始的路线类似,都是典型的文武兼具。因此才会一直留在刘禅身边,又备受诸葛亮教导。从之前太子舍人到谒者这种职位低但靠近皇帝的安排来看,说霍戈是从前的东宫领袖,如今刘禅的头号亲信都不为过。
刀牌獠丁在三面冲击下自然抵挡不了,很快便溃不成军,纷纷后撤。
北军这边,早有大盾兵挡住城墙上的箭雨,出阵接住浮桥。固定好之后刚来到泸水城北门上的祝融和董荼、杨锋那都慌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蜀军会用这样的方法架起一座浮桥。
虽然浮桥并不能让蜀兵攻得上城墙,但看着还在蜀军中那条云梯,城墙上没有人能放下心来。
果然,又一阵躁动,蜀军中就有人搬动云梯,一头嵌在浮桥上,一头倒翻过来,堪堪钩在城墙上。云梯末段装有倒钩,就像鱼钩勾住鱼嘴一样,蛮军一时间竟推不开。
这下连一直自诩聪慧的杨锋都完全懵了。本来有泸水的阻隔和泸水的城墙,靠着云梯的长度是不可能搭上城墙的。只是突然出现的浮桥巧妙地缩短了城墙的高度和距离。
句扶冷笑一声,以身陷阵,带领冲锋的士兵们率先冲上竹排。
北门的守备压力大增,杨锋一面指挥刀牌獠丁扼守城墙,一面让董荼那调集西门和东门守军支援。
南军。
有哨兵回报说三里外有一支兵马正快速向这里赶来,人数一万左右,看衣着旗号应该是孟获的援军。狐笃听罢毫不惊慌,只是下令剩下的一万人重新结队,面向西面。长枪在前,朴刀在两侧,弓兵在后。等敌军来到一百四十步处,狐笃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没有多少蛮兵的哀嚎。
狐笃不免感到奇怪,耳边却听得越来越真切,那是一阵金属片在行走中碰撞的声音,窸窸窣窣。

此时天色早已完全黑透,待孟获援军来得跟前,狐笃才看得真切,竟然是一支披满铁甲的铁甲兵。正是孟优请来的朵思大王的一万铁甲军!
北军。
凌毅和句扶每次带着一千兵,一共分五轮,轮流进攻北门。邓芝领着剩下的五千军守护大营。
在一阵阵的喊杀声中,一名年轻男子慢慢睁开了眼。浓眉星目,脸部的线条很粗粝,原本黝黑的肌肤看上去毫无血色。
“你终于醒了!”一直守候在旁边的女子激动地说道。
虽然大夫早就说他只要休息多一两天就会醒来,但女子依然难掩情绪。
“你……你没事了?”男子虚弱地反问。
南军。
狐笃大喝一声,“刺!”
前排三千长枪兵整齐划一地奋力把手中长枪探出,有一些在铁甲兵的盔甲上划开条痕,枪头却歪向了一边。有一些侥幸地刺穿了铁甲,里面的蛮兵突然觉得没有了力气,慢慢倒下。
但三千长枪拦不住一万铁甲军的狂潮。一名蜀军在铁甲军的身上砍了三刀都无法伤他分毫,铁甲兵反手一刀切在蜀兵的胸肋处,血流如注。
狐笃瞄准铁甲兵的脖子,看准了就是一抹。很快找到他们的渠帅,朵思大王。
朵思大王也身覆铁甲,甚至在脖子、胸肋这些一般不会覆盖的地方,也有软甲护着。
朵思大王大笑起来,“蜀将送死来了。”
狐笃心想,要是有凌伯守的锟铻刀,砍你们不跟切菜一样。但,这不代表狐笃就拿你没有办法。
只见狐笃反转手中大刀,迎着朵思大王就是刀背猛敲下去,一开始朵思大王还能挺刀挡格,但狐笃越战越快,越战越有力,朵思大王终于跟不上。被狐笃在后脑、后颈、后腰猛敲了三刀。整个人终于昏昏沉沉,瘫倒下去。
狐笃毫不含糊,在朵思大王的门面处,用刀尖狠狠戳下去。
血肉模糊,面肉全非。
营帐中。
女子罕有地娇嗔地说,“我才被割了一刀。你实打实挨了三刀,我当然没事。”
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你没事就好。”
“你傻瓜啊?平时不见你这么笨。”
“我不想你再有事了。”
“我什么时候有过事?”
“我……我是说,张瑜之后,我不想你也有事。”
“他们和我说了,肩窝一刀,手脚各一刀也要留下祝融,你不是说你的命很值钱么?”
“你才傻,还想不明白吗?一定要留下祝融,才能换你的解药。”
北军。
句扶领着一千蜀军,手执大盾一步步往云梯顶端挪去。偶然有些箭支或者长枪打在大盾上,但丝毫不能阻止句扶前进的步伐。虽然他的左小腿上还插着一支箭,但凌毅一直在凌伐的守护下,不断向城墙上仰射。
凌毅出色的掩护让句扶终于登上了城墙。立马有三名刀牌獠丁向他围攻而来。句扶低喝一声,手中大刀横劈出去,但竟然被滕盾反弹回来。
城墙上句扶的空间不断被压缩,句扶不得已只好再次退下去。
唯一的收获便是手臂上又添了一处刀伤。
营帐中。
男子依然虚弱地说道,“我的师傅水镜先生和张文远都死了,我曾经最牵挂的姑娘嫁入深宫,我也当她已经死了。这个世间,我唯一感到亲的,就只有凌伯守和你了。”
女子看着男子干裂的嘴唇,端过碗舀了两羹到男子的嘴边。
男子吞下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是带兵打仗的,看上去很威风,其实刀剑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支冷箭就死了。之前看你中了毒飞刀,翻倒下马的时候,我觉得很害怕。真的,我很害怕你就这样死了。”
男子侧过头看着女子,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默默地从眼角沿着精致的脸庞滑落到尖尖的下巴,然后一滴滴滴在紧紧揣在怀里的手背上。
“那一刻我明白到,自己再自命不凡,也终究是个凡人,也终究会有牵挂。圣人怕对错,凡人怕耽搁。”
男子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握住那女子的手。寒凉从指尖传递给指尖,暖意却缓缓涌上心头。女子身体不可控制地微微一颤,同样雪白的脸上却泛起丝丝红晕。
“我秦越欲娶你关乐为妻,用我所有去保护你。”
关乐的眼泪滴在秦越的手背上。
闷秋时节,寒凉刺骨。
蜀军二通鼓响起。
南军。
关索和霍戈埋伏孟获成功,也没有追击,因为后面的阵阵喊杀声早已传入二人耳中。二人重新整队,一左一右直插一万铁甲兵。
世间上再精锐的部队,被三面都差不多兵力的敌军包围下,士气也会很快丧尽,随之而来的便是大溃败。
更何况这支铁甲兵已经失去了将领。而蜀兵在数次的近身肉搏中发现这些铁甲兵相当一部分的铁甲质量很差,充其量只是铜甲。
北军。
门面城墙已经搭起两条云梯。凌毅和句扶也已经站到城墙上。凌毅的锟铻刀尚能应付刀牌獠丁,而句扶则直接把大刀换成了狼牙棒,见着藤牌直接砸。
二人护着身后的云梯,越来越多的蜀兵爬上了城墙。
营帐中。
关乐抽出自己的手,又再覆在秦越的手背上。
“愿与君共白头同生死。”
蜀军三通鼓响起。
关乐看着秦越皲裂的嘴唇,俯下身去,用自己的唇吻了上去。
一直守在营帐外的柳十三听到有人说话,急忙冲进来,一把掀起帐篷门帘,大声喊道,“我家将军!你醒了吗!”
只看见关乐轻吻秦越。
柳十三估计自己毕生的急智都发挥了出来,“原来没醒啊!我再出去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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