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赛墨，星光如萤。
空旷的野外显得十分寂静，唯有三两只夜枭不住啼鸣。
玉兔云遮，月光晦暗不明，废弃仓库大门外，几丛高可淹膝长草，在地上投下模糊的黑影。
仓库内，两只野外照明灯，挂在一侧墙壁上，散发着银白色冷光。周大全跪在水泥地上，叙述着杀死文华的经过。吕岩站在一扇老式的木头窗下，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手里夹着的廉价香烟，此刻已要燃烧到尽头。
徐长青站在周大全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约一小时前，他接到吕岩的电话，十分钟前，和吕岩一块赶到这里。开始的时候，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以为吕岩八成是在耍诈，在周大全供述之时，不时会盘问两句，问法很刁钻，也很专业，但没发现任何破绽，所以逐渐的也就信了。等周大全讲完之后，他点上一支苏烟，啪嗒啪嗒连抽几口，将烟扔在地上，狠狠的抿灭烟蒂，撩起风衣，把腰上的佩枪拔出，瞄准周大全，目光冰冷凶狠，声音沙哑的道：“去死吧。”
周大全顿时变色，忙不迭的砰砰磕头，口中不住讨饶：“徐局长，我猪油蒙心，干了这等糊涂事，原是罪该万死的，可我上有老人要奉养，下有爱人等着成婚，我着脸皮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从此我愿给您当牛做马，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哼，老子倒是想杀你一万次，可你他妈的只有一条命！砰！”
枪声骤然响起，周大全应声倒地，表情定格在一瞬间，额头正中，一个圆洞突突往外飙血。
吕岩走上前去，将人皮面具捡起来，双手一阵撕扯，面具化作缕缕碎片，淡淡问道：“他也只是被人利用了，为什么不放他一条生路？”方才徐长青问及人皮面具时，吕岩已将杨伟之事告诉了他。
徐长青用衣角擦去指纹，把枪塞到周大全掌中，伪造成自杀现场，反问道：“因为是被人利用，所以就可以免死？”吕岩没有接茬，人已经死了，再争辩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现在更关心后面的事情。
徐长青知他所想，说道：“放心，既然文华不是你害死的，吴丽丽自然也不是你杀的。”意思是，吴丽丽的案子会另行处理，不会再诬陷那是吕岩所为。
吕岩松了口气，心说：“哥又是合法公民了。”点点头道：“还要放了黑子和宫小磊。”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徐长青也不嗦，痛快应道：“没问题，我马上安排。”顿了顿，“那个杨伟……你知道他的下落吗？”吕岩苦笑：“如果我知道，就把这孙子一起带过来啦。”
徐长青沉默一阵，脸上现出浓重恨色，咬着后槽牙说道：“是啊，这个孙子，乌龟王八蛋，草他十八代祖宗，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吕岩不置可否的说了句：“能找到他再说吧。”随后，徐长青拨了一通电话，命令一干心腹前来擦屁股，然后和吕岩一同去了市公安局，到了那里，亲自下令释放宫小磊和黑子，底下人尽管心存疑惑仍是照办，这就是权力的好处，时常能凌驾于制度之上，在一个官本位的国度里尤其如此。
不一会，吕岩在幽静的走廊里，见到了黑子和宫小磊，先是在暗中感应了一番，发现黑子身上明显带伤，若有所思的看了黑子一眼，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宫小磊雀跃激动的道：“吕哥真仗义，吕哥真威武，吕哥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忽然有些词穷。略作思考后，倒是想出两个形容词，一个是吊，一个是牛逼，可又觉得对吕岩说这俩词，实在是不合适。吕岩扫了扫他，嘲讽道：“就这水平，也学人家拍马屁。”宫小磊露出尴尬的傻笑，心里也不觉得生气。
见黑子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吕岩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自家兄弟，有话就直说。”宫小磊傻笑道：“是啊，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姐夫你就别客气啦。”黑子白了小舅子一眼，心里暗骂：“活宝，凭你也配？”目光移向吕岩，说道：“和我一块进来的还有个丫头，从前在我手下混过几天，老板你看能不能把她也捞出去？”
吕岩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说完给徐长青拨了电话，徐此刻正在办公室里，默默的哀思妻子文华，接起电话来说道：“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哽咽。吕岩念及苍老师，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意，语气客气的道：“徐局长，请你下令，再放一个。”徐长青向下属问明情况，答应下来，并说道：“这样一来，你可欠了我的人情。”吕岩道：“作为回报，将来如果我找到杨伟，一定会立马通知你。”徐长青沉默了几秒，道：“一言为定。”然后挂掉了电话。
随即，那个名叫阿红的小妞也被释放，头发和衣衫皆是凌乱不整，俏脸之上满是憔悴和疲惫之态，走路时两条腿微微打着摆子，不能并拢。
不必说，和黑子一样，关押期间受到了特殊招待。从审讯室内走出来，阿红先跟黑子和宫小磊打了招呼，目光看向吕岩露出疑惑之色。
“妹子，这是我姐夫的老板，吕哥。就是他老人家把咱们捞出来的。”宫小磊热情的介绍道。阿红羞怯恭谨的看向吕岩：“多谢吕哥。”
“嗯，长得还不错。”吕岩打量了一阵，微笑道。阿红面上微微脸红，心说：“吕哥说话这么孟浪，想必知道我是小姐。”
一行三人来到公安局大门外，吕岩主动问起阿红：“你去哪，我送你。”阿红低下头不说话，两只手紧紧的绞在一起。见状，宫小磊道：“干妹子，吕哥在问你话呢。”阿红抬起头来，期期艾艾的道：“吕哥，我……我……”吕岩估计对方是有所求，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说道：“说吧。”他虽是第一次见这小妞，但一来这小妞和黑子有旧，二来这小妞的姿色着实不错，所以心里对她颇有几分好感，心说：“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就顺手替她办了。”
阿红怯生生的看着三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波光粼粼，又犹豫了一阵才下定决心，说道：“吕哥，黑哥，干哥哥，我以后……想跟你们混。行……行吗？”
宫小磊拍了拍胸脯，痛快应道：“行啊，没问题，这都不是事。”他十分乐意多个妹子，也多个炮友。说话时，两只眼睛都是绿的。就在他盘算今晚去哪开炮时，一记大脖拐忽然扇了过来。“啪！”
“姐夫，你打我干嘛？”宫小磊委屈不解的问道，黑子二话不说又是一脚猛踹。宫小磊一屁股坐倒在地，又是恼火又是狐疑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吕岩也很想知道，黑子这是唱哪出，阿红则道黑子不同意，心下觉得十分难受，走上前去拉住黑子：“黑哥，别打我干哥，你当我没说好啦。”黑子甩开她道：“跟你没关系。我打他，是因为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听这话，吕岩顿时明悟，心下觉得好笑。宫小磊却还是一头雾水，坐在地上也不起来，怕一起来就会挨打，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黑子瞪着他，厉声说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老几，在老板面前，有你做主的份吗？”这下宫小磊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挨了揍，心里暗怪：“不就是收个小妹子嘛，姐夫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然后，双掌撑着地面站起来，向吕岩和黑子低头认错。
黑子冷哼一声，道：“下次再敢这样，打烂你的狗嘴。”吕岩笑了笑，说道：“没那么严重，小磊又不是我的手下。”黑子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吞吞吐吐道：“老板，那什么……我想……”吕岩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想让他跟我做事，所以先演一出苦肉计，以后别这样，显得外道。”黑子老脸一红，尴尬道：“没想到，我这点小心思，早被老板看穿了，那老板的意思是……”宫小磊这才知道，姐夫的真正意图，心里顿时十分感激，并巴巴的看着吕岩，盼望他能首肯。
吕岩略一沉吟，说道：“他这个人，我暂时还看不上。不过，可以先考察一段时间。”黑子心里一喜，忙道：“多谢老板。”跟着，又踢了下小舅子的屁股，道：“你哑巴啦？还不快谢老板成全。”
宫小磊一脸喜色，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多谢老板栽培，今后我宫小磊，就是老板的枪，老板让我灭谁，我绝对毫无二话。”吕岩哭笑不得的道：“扯jb蛋，使唤你样的破枪，不得走火崩了自个手啊？”
宫小磊知道自己斤两，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傻傻笑道：“是是是，那我不当枪，老板让我当啥我当啥。”吕岩心说：“让你做看门狗，你做吗？”嘴上却是说道：“别忙着说好听话，咱们以后事上见。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你要是做错了事，我可不会手下容情。”说话时，脸上虽挂着笑容，目光却如两道冷电，看得宫小磊后背直吹冷风。
宫小磊忙收起随意，态度紧张而认真的道：“不会的，不会的……老板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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