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廿八章 太师太保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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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转过一道回廊,完颜蒲鲁虎一身华贵的汉式白色镶金锦袍立在门前,笑道:“想不到啊,我这位妹夫会在这时候到燕京!来来!”李天晟也笑道:“王子,近来可好?”大玄征也在一旁行礼。蒲鲁虎拉着李天晟进到屋中,李天晟在客位坐下,“这差不多有两年不见,你可是焕然一新啊。”
蒲鲁虎撩了撩衣衫襟摆,在主位坐定,示意大玄征也入坐,“嘿,我说李兄弟,你这话我爱听,现在合剌坐了那个龙椅,举国焕然一新,大金上上下下都是中原那一套,对了,过去父皇和伯父在位那会儿,其实我们大家都起过汉名,只不过用的时候不多,如今合剌在位,韩昉、张用直、宇文虚中这些汉人在朝中用事,完颜家族子弟都开始讲究用汉名了,因此嘛,我这个太师说话都不那么自在了,学着汉官要显出大金朝廷威仪,还是在我这府上稍微好些,对了,我那小妹在西域可还好?她上次跟你走后,父皇其实心里很不舍……哎……”
李天晟道:“我知道……对了,适才我见斛沙虎和一伙侍卫嚷着围住高庆裔家宅,这是怎么回事?”蒲鲁虎道:“哦,这个高庆裔从西京到燕京,一路贪赃枉法,如今新君即位不久,岂能容他这样的官员在朝野坏我大金官吏的名声,因此奏明天子,拿了下到大理寺,证据确凿,很快就将明正典刑!”李天晟听了一惊:“高庆裔是粘罕帅府的人,这么做不是会让粘罕很为难,不怕在朝中引起非议?”蒲鲁虎没有急着回答,正招呼李天晟和大玄征用茶,大玄征行礼道:“太师,在下是在宫门遇见驸马,因此陪他前来,我还要继续当值,就先告辞了。”
李天晟正起身向他道谢,忽然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道:“殿下,殿下……”蒲鲁虎起身道:“什么事,如此慌张。”那人道:“禀告殿下,太、太保得知高庆裔被大理寺拿问,如今驱车赶到、赶到宫里去了,像、像是要求见陛下!”蒲鲁虎冷笑:“噢,好,去的好,此人罪责铁证如山,我要看看他能如何!走,李兄弟,我们就入宫一趟。玄征,我们这次就陪你一程。”
不多时,李天晟又随蒲鲁虎乘马赶到宫门前,大玄征下来命人牵马到一旁等候,与二人行礼告别。李天晟则随完颜蒲鲁虎进到宫中。
蒲鲁虎径直前往承明殿,李天晟见宫中四处依稀和从前一样,然而如今更增加的不过某种难于说清的空虚感,一步步走上台阶却像一层层陷入泥潭一般。
蒲鲁虎见护卫上前来,远远就大声道:“去通报陛下,我和燕国公主驸马求见。”护卫打量李天晟一眼,愣了一愣随即入内。蒲鲁虎和李天晟在殿外就听见粘罕的声音:“我父相和我为大金立国征战三十余年,如今陛下登基了,难道就要这样过河拆桥吗?可还记得是谁将陛下扶上这个龙椅?”
不一会儿,那护卫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统领模样的人出来恭请蒲鲁虎入内,蒲鲁虎对李天晟道:“这……是陛下身边的殿前小底大兴国。”李天晟对大兴国微微颔首,进到大殿内,远远地,蒲鲁虎就趾高气昂斜觑着立在当中的粘罕,李天晟随后打量,年约五十多岁的粘罕须发花白,一身华贵的锦袍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略显疲态。
蒲鲁虎朝御座上稳坐的当今大金国皇帝完颜合剌躬身行礼:“臣完颜宗磐叩拜陛下。”合剌起身示意:“哦,太师不必多礼,平身。”李天晟跟在蒲鲁虎身后也行礼,合剌看了看李天晟道:“太师与驸马急着入宫见朕,不知有何要事?”粘罕在一旁见蒲鲁虎进来后,皇帝顺势就把话题转移,气得瞪大眼睛盯着李天晟,蒲鲁虎瞟了一眼粘罕,冷冷说道:“陛下,臣日前令大理寺捉拿了高庆裔,听闻太保进宫要为他求情,不知可有这事。”
粘罕斜眼瞪着他道:“你……”合剌点点头:“这不……太保人就在这里,朕也颇觉遗憾,太保为大金效力三十多年,且力保朕登基,于国于朕都有莫大功勋,如今朕希望太保可以安享晚年。太师,是否可以酌情顾念……”粘罕正听得连连点头,哪知蒲鲁虎撩袖摆手大声说道:“决计不可,陛下从小跟随几位汉人先生学习治国之道,中原王朝历来讲究宽仁和峻法相称,我大金在中原人眼中是外邦异族,如今刚刚占据半壁江山,陛下也曾有明言,我们正是向天下百姓树立大金国体之时,名不正则言不顺,太保带兵多年,应深知法令不行则一败涂地。陛下虽有宽仁之心,但今日若对太保属下一念宽仁,那就是对天下百姓不仁,我大金怎能这样公私不分?今后陛下又将如何号令群臣,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

李天晟见蒲鲁虎侃侃而谈,着实让人大为吃惊,听得合剌也不禁点头:“嗯,太师言之有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但实在不忍拂逆太保之请求,着实好生难办。太保,高庆裔这个人嘛,过去虽也有些功劳,可眼下他确实有罪,就蒲察石家奴到西京以后,都接到过对他的数次举报,此人就是仗着有太保您的信任,举动胆大包天,实在是国法难容啊。”
粘罕抬头望着合剌半晌,忽然扑通跪地:“陛下,高庆裔追随我多年,老臣知道自己过去令朝中一些人心怀怨恨,今时今日我也不再计较什么,只望陛下开恩,老臣只想保全一个故旧的性命而已。我宁愿舍弃所有官职,回辽东山林去做一个寻常百姓渔猎度日了此余生,陛下若念及臣尚有些许功绩,还望、还望……”说着不禁情难自禁,合剌急忙下台阶来扶起粘罕动情地道:“哎,伯父,为何要说如此令人伤悲的话,合剌怎能如此对待伯父?伯父乃大金开国功臣,这有罪的乃是旁人啊。”粘罕站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不禁伸手擦拭。
李天晟在一旁看着,心里好生诧异:“这粘罕数年之前何等厉害跋扈,号称大金数一数二的人物,今日竟然会当着蒲鲁虎说出这样丧气的话,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哪知蒲鲁虎却纵声大笑,合剌扭头望着他道:“太师为何发笑?”蒲鲁虎道:“陛下有所不知啊,何止是高庆裔一人犯下死罪,之前西北更有与高庆裔相勾连之人,都不能放过,如今已经有查证,如若不严加惩治,陛下新政何以推行下去,怎能令大金在中原根基稳固?”
合剌问道:“哦,还有何人与高庆裔有勾结?”蒲鲁虎昂首说道:“山西路转运使刘思,肃州防御使李兴麟,还有河东北路转运使赵温讯。”粘罕一听大为恼怒,指着蒲鲁虎道:“完颜宗磐,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有种对着我来!”蒲鲁虎不无嘲讽地道:“太保啊,你在说什么呢?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莫非还与你有什么关系不成?我说太保,在陛下跟前,凡事可要慎言啊!虽然你既是大金开国功臣,又是拥戴陛下的从龙元勋,是我大金朝廷所依仗的柱石,陛下素来仁慈,他身边可是不能没有你的。陛下,这些人在地方为官贪污腐败,荼毒百姓,朝廷当严加查处,毫不姑息,以此才能争取民心。”合剌略微思忖,点头道:“嗯,这些人要清查明白,若真犯法不能放过,但若有冤屈的,也不要横加株连,请太师慎重处置。”
粘罕听了气得瞪大眼睛,哼了一声,转身行礼离开。合剌望着他背影,叹息一声。蒲鲁虎道:“陛下不必这样,宗翰一贯骄横跋扈,那些话不过是念着陛下生性宽仁,仗着他过去那些功劳,妄图打动陛下罢了。”合剌道:“朕知道,我也希望皇叔能依法论处这些违纪之人,不过,也不要太为难伯父,给他一些颜面。对了,你与驸马……哦,李叔父,我五姑姑在西域可还安好?你们进宫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来来,接着说。”
李天晟站到正中行礼道:“回陛下,公主她一切都好,她也挂念陛下,如果得知陛下登位,治理国家有方,定然会替陛下高兴。”合剌微笑道:“多谢,我也很想念姑姑,自从美妮姑姑那事……哎,如今大金虽然有了一方基业,然而对于完颜家族而言,不知为何,遗憾之事也愈来愈多,如今这个重担落在了朕的肩上,你们不是外人,说实话,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当得起来,我很怕对不起两位皇祖。”蒲鲁虎道:“说哪里话,陛下仁德,正当青春年华,有如我大金朝兴盛之势,如今只要处理好与南朝和战之事,大金收聚人心,假以时日,定然可以强盛国家,成为有为之君。”合剌看着蒲鲁虎,久久没有答话,转身慢慢走上台阶。
蒲鲁虎与李天晟出来,刚走下台阶,正有宫女和内侍上来,宫女道:“皇后等了许久了,陛下再不过去,我们又要受罚了。”忽然撞见蒲鲁虎,急忙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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