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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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太傅斡本府邸前,完颜阿邻过来为李天晟牵马,李天晟道:“郎君不必如此大礼。”阿邻笑道:“驸马怎地这般客气,我不过是一个统领而已。”李天晟道:“阿邻郎君乃将门之后,自然前途远大,陛下定会加以重用。”
府门前两个少年过来,一个十五六岁,另一个才十一二岁,跟在他后面。阿邻见了行礼,李天晟看出十五六岁的是当初见过的斡本亲子完颜迪古乃,另一个则没见过。迪古乃上前行礼道:“完颜亮见过李叔父,家父在府中恭候多时。”
后面唐括重国和徒单拔改下马过来,另一个少年上前叫道:“父亲。”拔改道:“阿里出虎,你跟着王子可不要胡闹。”完颜亮拉过阿里出虎,“拔改叔父说哪里话,阿里出虎自小就少年英雄,勇略过人,我都要向他学习武艺,日后定然会是大金的国家栋梁。”拔改摸了摸阿里出虎,笑了笑。
众人进到府中,大厅前院落中,斡本一身华服,坐在一张胡床上,旁边长子完颜神士懑,少子完颜梧桐都在旁,另有一人二十出头,则是斡本的新女婿徒单贞,也是大金功勋将领婆卢火之子,尚斡本之次女梁国公主。
斡本已多年患有足疾,腿脚有些不便,当即由梧桐搀扶起来,笑道:“光廷啊,多时不见,想不到你来燕京,竟然不告诉我一声,就只去蒲鲁虎那里,不把我当自家人是吧。”说完却连连喘息,完颜梧桐扶着斡本,完颜神士懑上前道:“父亲还是快些坐下歇息。”
完颜亮上前道:“叔父,父亲日前赏月,旧疾发作,令人好生不安。然而听闻叔父到此,非常挂念叔父和五姑姑,所以特令我等非要请到叔父前来一叙。”李天晟上前行礼道:“太傅太过瞧得起在下了,李天晟愧不敢当。”拔改命人为李天晟备上座椅,李天晟坐下,见斡本确实显出几许苍老,看起来不是作假,当即说道:“既然身体欠安,太傅应当多静养才是,不知叫李某来有何见教?”斡本歪在胡床边,完颜亮从侍女放下的冰盆中取出酒壶,倒出一碗红艳艳的酒水,为李天晟端过去笑道:“叔父是从西域而来,这是父亲特意准备的葡萄酒,请叔父品尝。”
李天晟只得接过,说道:“葡萄酒最忌温差变化太大,若是放在冰盆存放,喝起来岂不是味道会很苦?”斡本笑道:“李兄弟身处西域,果然是行家,不瞒你说,这只是在饮用前稍微冰上一会,不仅不会变苦,反而更加美味,你不妨品评品评。”李天晟饮了一口,果然爽口之极,微微点头。
斡本看了看完颜亮:“是这样,今日让重国和拔改代我请李兄弟过来,确实有一事要商量。”李天晟道:“哦,请讲。”斡本道:“嗯,兄弟来燕京几日,想必也知道,陛下登基以后,大金努力改变过去一些弊政,陛下和迪古乃几个都从小拜宿儒为师,我们都尊重汉人中有才学的人,如今朝廷正是革新之时,李兄弟,过去大金征战中原,不得已颇多杀戮,如今粘罕等辈业已退居,对汉人中的有才之士,陛下都会提拔,李兄弟可以和海娜回到燕京,一家人不用再浪迹天涯,这定然是一桩美事,我也可以告慰先帝了。”
李天晟听了有些迟疑:“太傅好意,李天晟心领,过去先帝还在的时候我就表过心意,我不能背弃大辽,如今,或者以后,即使我有朝一日会离开大辽,也不会意味就要来到大金,如太傅所言,几位王子都是追随宿儒受学,当明白人生在世的道理,契丹人、女真人还有汉人,对我李天晟而言都是一样的同胞手足了,我既不能负汉人,也不能负女真人和契丹人。”
斡本一愣,道:“这是为何?你已经帮助那个契丹人在西域立国,如今他也有了一片江山,当年粘罕命人伐辽曾因路途太远,劳而无功,我们也任那耶律大石在西域苟延残喘,你李天晟不欠他什么,如今我们希望你和海娜回到中原,难道你不想海娜能和蒲鲁虎他们相聚?你自己就不想再回到中原,仍要在那西域和异族为伍?”
李天晟沉默片刻,完颜亮道:“李叔父,你就答应父亲吧,父亲当日没能救得九姑姑,好生责怪自己,时常挂念五姑姑和叔父身在西域能否习惯,吃的可好,穿的可好,说五姑姑自小就是完颜家的金枝玉叶,没有一刻离开过家人,如今要她流浪番外之地,父亲心里好生难过,要是不能让五姑姑回到大金,父亲他……他说日后都无颜面见两位先帝。”说着不禁抹了抹眼睛,斡本长叹一声,望着李天晟,见他饮了一口酒道:“王子所言,令在下深为感动,然而凡事有始有终,适当的时候,我会带海娜回到中原的,这一点请各位放心就是,李天晟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耽太傅静养,我也该告辞了,蒲鲁虎那边说不定都等急了,多谢几位王子,还有几位……”说着起身朝迪古乃和唐括重国、徒单拔改等行礼,就欲要离开。

斡本道:“李兄弟,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相信你,宗磐那里嘛,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可以相助。”李天晟道:“请讲。”斡本道:“宗磐乃先帝之后,吾儿登位以来,我谆谆告诫,敬重蒲鲁虎与先帝子孙,蒲鲁虎如今整肃朝野,我是表示支持的。不过,如今他对于过去许多有功之臣,还要善待才是,而且,粘罕毕竟带兵多年,军中有很多心腹,兀术在讹里朵过世之后,还未能有太多胜绩,这个……说来,我们当团结才是兴国兴邦之道。李兄弟,你说呢?”
李天晟点头道:“嗯,这话不错,好,我会转告。”斡本道:“先前因挞懒与粘罕扶立刘豫一事,宗磐与挞懒走得较近,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挞懒废掉了刘豫,粘罕也不再主政,我想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了,不过李兄弟,实不相瞒,我依然很担忧,挞懒是长辈,在处置与南朝索地之事上,近来朝中非议甚多,陛下与我都很为难,希望李兄弟可以代我表明心意,望他慎重对待。这……可是我的心里话,我与他都是完颜家族子弟,我们都不想谁在邦国大事上处置失当,难于向天下臣民交代。”李天晟看了看斡本,“嗯,我明白,如此,我先告辞。”
徒单拔改送李天晟出府,拔改道:“驸马好走,拔改真心希望驸马能早日带公主归来,希望我可以再见公主一面,驸马多保重。”李天晟见拔改说得诚意,见四下无人,说道:“拔改兄,我知你过去是先帝所倚重之人,蒲鲁虎是先帝之后,今日为朝中重臣,可你为何要留在太傅身边?”拔改迟疑片刻道:“驸马,先帝大恩,拔改终身不忘,我在太傅身边,正为顾全大局,不希望宗磐殿下与家族众兄弟弄得不可收拾,好了,多余的话不便多说,驸马好走。”
李天晟看着他进府,随即往回走,不多时就见快马奔来,正是先前见过的讹鲁观,道:“是李驸马,在下完颜宗隽,太师命我带人前来接应。”李天晟笑道:“多谢郎君,不过我就是与太傅闲聊几句,又不是去往战场打仗,谈何接应。”讹鲁观命人牵来马匹,“在下奉命而已,太师在府上等候驸马,请吧。”李天晟心里不想多在燕京耽搁,然而想了想眼下情况,看来不去也不好离开,只得又上马随着讹鲁观回到太师府。
快到午间时,天色有些阴沉,秋风习习,完颜蒲鲁虎正在院中来回转悠,见李天晟过来,蒲鲁虎笑着对讹鲁观示意退下,望着李天晟道:“我接到你的消息,即刻就让讹鲁观去了,你没什么吧。”李天晟笑道:“能有什么呢?无非是说些闲话罢了。”蒲鲁虎盯着他道:“就说些闲话?是这样吗?”李天晟道:“有你太师当朝主政,肃清朝野,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私下互相聊聊罢了,这不就是闲话嘛。”
蒲鲁虎嘿嘿一笑:“这个斡本,一直以腿脚不便为由,让我出面主政,陛下也赏他抬着便辇入朝,他说这不大像话,临机之际我自然当仁不让,否则如何能保有今日?”李天晟回想斡本先前所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对了,其实他希望我转告你,说近来挞懒在处置宋使一事上有些不当,望你能慎重处置。”
蒲鲁虎听了一怔,琢磨片刻:“他想如何,挞懒是有意归还一些地方给南朝,我也想过,这是对两家都有利之事,长年累月征战,我们也需要养兵,此事已经奏请陛下,挞懒有意让在南面的兀术办理,他是太祖之子,与我们没多大干系,总能显得秉公了吧。好了,这些和你都没什么关系,我是担心你,如今你出来了就好,来来,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前日忙于公务,都没好好叙叙。”
李天晟不便推辞,只得留下赴宴。在席间,说了准备离开的打算。蒲鲁虎知他要赶回去照顾海娜,也就没多挽留,命人赠送许多衣物和财帛,李天晟本想推辞,但蒲鲁虎说,这是当大哥的送给世上唯一的亲妹妹的心意,李天晟就不好再拒绝,只得照单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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