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 夜战拒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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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扭头淡淡一笑,改口道:“对了,如今对面大军来到,你派出的探马怎么过去的?”术薛见大石如此,也只有顺着改口说:“哦,是这样,都统你不知道,我早就让小的们探明了,从这里往东顺下游去,不出三十里有一个浅滩,那里可以泅渡过去,因此早早就派出人马绕过他们屁股后头了。如果被发现,这边往西北五十里外也有一个木桥,那是通往岐沟关的,虽然路程远了一半,但我们来往情报也可行。”大石往两边张望:“嗯,那么宋军可有察觉?”术薛道:“我们排查过,不过目前没有兄弟出什么状况。”大石点头:“这就好,我想南朝也有哨兵进入我们这里吧。这样的情形总是防不胜防。”术薛道:“这帮鸟人,我命人守在两处,要是让我发现南蛮,定然要他们死的难看!”大石笑了笑:“那对面全是山林,往南的道路可打探明白?”术薛道:“探明白了,山林之间路况不佳,据说南蛮为了防备我辽军,遍植林木,奶奶的,道路很窄,很多地方仅够并行两骑。”大石听了眉头一皱,术薛道:“不过不消担心,据说南朝童贯这回为了要请功,在前来的路上砍伐了不少,已经将道路拓宽不少,呵呵,相信阻拦不了我们大军。”大石微微点头:“唔,务必要细细查明,不要大意。”说完折返回去。
又过了一日,宋军大营中派出了使臣从界河大桥过来。萧达鲁道:“都开打了,现在派使者来打什么主意?难道是要投降吗?”松山等听了哈哈一笑。大石在营帐中穿戴齐整,说道:“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就知道了。”
出了营寨,直奔白沟岸边大桥而来,只见一队辽军扛着旗号,守卫着桥头及河岸。在一丈多宽的木板桥上,有三五宋军正军容齐整的立在中间,一人手持黄榜旗,而身后布满宋军旗号,大队人马一字排开。大石道:“你们看,宋军昨日折了几千人,对他们十万大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北上以后大军裹足不前,不停在招抚南京各处,还广招兵丁充作死士,如今后援也赶到,眼下这一战才是真正生死攸关,这会儿想先礼后兵,我们不可不慎。”
这时宋军中间一人昂首走到桥头,望着辽兵上下打量,手里握着一件物事。耶律大石大踏步走上来,微微欠身行礼。那人道:“谁是辽军主帅啊?本使代表种师道都统和杨统制向你们递交文书。”将手上东西一伸,大石一望,原来是明黄色的榜书。身后辽军护卫想上前接过文书,那人将手一回,喝道:“怎么没人应答?你是辽军主帅吗?”
大石上前伸出右手:“我便是辽军都统,文书可以给我。”已经顺手接下,“那么,敢问足下尊姓大名?万一你我阵前遇见厮杀起来,也不至于再多费唇舌。”那人横了一眼:“在下赵明。你、你就是那个耶律大石?”大石抬手举着文书,翻转过来,附于身后,看着赵明大声道:“正是我耶律大石,回去禀告你们的童太尉、种都统,不用这般客气。宋军不就是仗着人多么,我们大辽勇士大不了阵前一死,这文书嘛……给我们没什么用场。你今日算是白跑一趟。”赵明也镇定自若,听大石说完,哂笑两声:“大不了阵前一死,说的也是,吾皇天恩浩荡,我大宋官军到此,为的是收回山河百姓,并非那些喜好杀戮的塞外胡虏,对你们这些人,我大宋着实……”还没等赵明讲完,大石就将文书打开,慢慢举过头顶,当着赵明几人的面,用力撕成两截。赵明见耶律大石如此,不禁变了脸色,双目圆睁,怒道:“你……你这契丹胡虏,好生无礼,如此冥顽不灵,简直不可理喻!”只见大石身后一个辽军将领大喝一声,一挥手,跟着闪过一边,远处一排投石机哐啷声响,两个人头大小的石块射向空中朝对岸宋军一方砸过去。赵明回头大叫:“你们……”大石朗声笑道:“承让了,这等好玩意儿也是前些年我们从南朝得来的,今日你们大军到此,我们用你们南朝的东西招呼贵军,还望笑纳。”
宋军在拒马河岸边猝不及防,瞥见天上飞石过来,纷纷闪避,阵脚大乱,带队的宋将坐骑扬蹄乱跳,一些宋兵远远射箭还击,但河面颇宽,多数羽箭都没能过河,落入水中。将领高声喊道:“不要慌乱,后撤!服从太师命令,不要还击!”宋兵听得这话,更是慌忙退却。赵明见大石有意羞辱,冷哼一声,也急忙渡河退到宋军那头,快速离开岸边。辽军进行了二轮投石攻击后,大石也命令回营。
赵明赶回宋营,种师道见到他们满脸羞愧,也没有多言。他心里早知道童贯的先礼后兵不会起什么作用,于是叫来杨可世在大帐中商议出击的策略。
杨可世对前日一战很窝火,如今听闻耶律大石胆敢当着使者的面撕毁招降榜文,更是怒不可遏:“这契丹狗贼竟然无视我大宋朝廷的恩典,公然羞辱天使,实在罪无可恕。都统,依末将之见,我们即刻分兵两路,一举捣毁他们的大营,他们区区一万余众,定然不是我大军对手。”种师道还没说话,见赵明已经换了一身衣装入帐,拱手行礼:“种公,杨统制,童太师奉朝廷旨意要以德服人,不杀一人收其全功,本来这是陛下天大的恩典,可照如今看来若不灵活行事,显然会让我们吃大亏。以属下浅见,当如杨统制所说马上还击,让他们知道我大宋官军的实力。”杨可世点头:“不错,我军可临河布阵,前部主动出战,管他契丹人作何布置,我们直破他营寨,然后杀奔涿州而去,我就不信他们会放弃涿州不管,届时我们再调动后军于途中设伏,将他们一举围歼。”扭头看了一眼兄弟,副统制杨可弼也出言附和。

种师道捋了捋额下胡须,听着杨可世的计策,心中其实全然同意。他还在没有到雄州的时候,就和童贯、蔡攸说起不能指望招降,可他们不听。不过后来总算争取到杨可世领兵,但他也没想到会遇到契丹人强硬的阻击,让宋军先锋受挫。种师道也想迎战,可蔡攸又拿招抚是皇命来阻挠,童贯要尊重监军的意见,于是派出使臣,不出所料,宋军又受到契丹人一番羞辱。但也让种师道更加小心谨慎,知道这一次遇到了劲敌。如今听了杨可世的计策,种师道觉得可行,于是再次回报童贯。童贯虽然也下了决心讨伐,但对种师道的部署又做了少许改动,兵分两路是不错,却让种师道只做东面一路的统帅,另把西面一路交给另一员大将辛兴宗统领,这辛兴宗是童贯的心腹,得了将令连夜就从雄州绕路赶往拒马河,寻机渡河。
夜雨落在拒马河水面,泛起刀口一般密密匝匝地水纹,然而在漆黑里谁也瞧不见罢了。对岸辽军营寨在这春季的雨夜里也是朦朦胧胧,忽然飘出草原上的胡笳声,在寂静的军营里听来却好像增添一种凄厉,让人分外感伤。
耶律术薛在白天投石砸了宋军之后接到命令加强防备,派出更多的哨兵把守各处通道,防止宋军的偷袭。一夜雨水过后,天色不见好转,漫天乌云压得很低,雨点依旧噼噼啪啪打在两边军中,宋辽两军旗号均是湿漉漉的,没有往日飘舞在风中的气势。士卒们披着茅草蓑衣守在营寨里里外外来回行动,好像中原稻田里插着的草人一样,稍远都模模糊糊一片,看不大清楚是真是假。
耶律大石掀帐出来,冒着漫天细雨,踏着泥水绕营寨走了一圈。术薛派人骑马过来,远远叫道,“报告都统,有军情!”大石一听,匆忙上马,奔了出去。术薛也骑马过来:“对岸宋军有动静,我们的探马打听昨晚有宋军从后方往拒马河西岸移动,而另一队宋军一早往河岸东面前行,后方种师道、杨可世大部留在军中未动。”大石想了想,扭头对术薛道:“敌众我寡,不能坐失先机,术薛,即刻命人去通知后面萧大王如此如此……”术薛听完领命而去。
大石勒马回营,萧达鲁、萧遏鲁奔出来,大石示意萧达鲁领两千辽军鸣锣击鼓往西面。萧达鲁回头点起兵马鼓噪而出。宋军杨可世在对岸见到萧达鲁队伍冒雨顺着水流进发,猛然大悟,急忙叫来泾原路将领赵德:“你看清契丹贼人的方向,想必下面定有涉水渡河的地方,贼兵必然会渡河进犯,快带上人去拦截。”
赵德舞动铁枪,指挥属下三千本部兵马即刻前往。领军奔出十余里远,已然望见萧达鲁率军正冒着雨水下到水中。赵德横住铁枪,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须发,擦拭雨水,望着辽军马蹄践踏着河水大声嘶喊,渐渐冲向离河岸不远的宋军。副将在一旁大声道:“正将,我们当如何行动?”赵德勒住马匹,顿了一顿,忽然示意后撤。宋军将士无不纳罕,前后变队,迅速往回退却,将两千辽兵抛在河岸边。
很快赵德领军回到宋军寨前,杨可世正好整军出来,见到赵德喘着粗气策马而来,诧异问道:“你怎么又退回来了?”赵德神色慌张,喘息不已,“我……辽军已经渡河,过、过来了……”杨可世望着对岸耶律大石已经整兵列队,赵德一副恐惧的模样,喝道:“真是匹夫,如此畏惧契丹胡虏,何以报国!”当即命令他多用联排弓弩,守在桥头防止契丹人过来,转身领兵前往迎战萧达鲁。
哪知道杨可世领着五千人刚走远,大石火速率兵擂鼓攻上桥头,依然是五百死士冲锋在前,赵德在对岸见辽军气势如虹,心中战栗,虽然命令弓弩齐发,但他自己却忍不住往后退,宋军抵抗一阵,见将领胆怯,顿时也乱了方寸。
坐下黑马奋蹄当先,大石抄起旁边一个宋军的朴刀将他砍倒,没有注意,忽然肩头中了一箭。大石咬牙挺住,大喝一声,在弓箭和投石的掩护下,和近百名辽军死士当先冲进宋军阵列,抡起朴刀,一阵乱砍,当前的宋军纷纷避让,一些人被辽军铁骑冲落桥下,溅起阵阵水花。后面辽军鱼贯而来,纷纷疾驰过桥,赵德见状更是挥鞭后撤,身后大营里外都是如蝼蚁般溃散的宋军。大石领着人马来回斩杀,到处都是宋军的惨嚎和倒下的尸体。赵德根本顾不上将士的慌忙之中择路便走,冒着雨水,路面泥泞,宋军被辽军铁骑踩踏的也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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