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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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的父母亲是干什么的,但是自己的子女的婚姻总得由他们来作主,越是富有和有权势的人家越是这样,这一个观念根深蒂固,一下子是很难改变的。”

他这是由他和卢腊梅的恋爱关系,受到女方的父母亲千方百计的阻止,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

“父母亲都同意了,那还用私奔吗?”她逗他。

“在这种家庭里,即使是私奔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这个结论似乎太绝对了。”

“但愿如此。但是作为父母,他们总是想自己的子女能幸福,总是想去安排子女的人生道路;即使他们反对别人这样做,他们自己也会这样做。这又好象无可非议。”

“难道父母觉得子女幸福,子女就幸福?”

“那可不一定,人人的幸福观不尽相同。”

“这就对了。比如我的爷爷,他觉的在深山野岭里的生活很幸福,而有的人认为他那是无罪找罪受,有福不会享。”

“你的爷爷是干什么的?”

“他是壮族地区的一位老中医,退休后就回到是荒山野岭的老家开疹所,给山民看病。我们要他出来城市住,安享晚年,可他就是不同意。”

无意中,她把自己的家庭情况给他透露一点出来了。

“你的爷爷现在什么地方?”

“在桂西北壮瑶苗汉几族聚居的地方,那村子至今还没有像样的路通到。”

“那你的家呢?”

“我家倒是在城市里。”

“哪个城市?”

“就在这里。”

她再也不想什么都对他继续隐瞒下去了,那好象是对朋友不忠诚,但还是不想一下子全给他知道;她还是担心他全知道了,就不肯再见她了。

“那怎么昨晚对我说家不在这里?”

“是对你说着玩的。如果我说家在这里,你还会给我送你吗?”

“我送你就不行吗?”

“行是行,问题是我不愿意你送我。”

她本想说“问题是我很想送你”,但觉得这样说太直接了,所以才改口这么说。

“我倒是很愿意送你。并且,男女在一起,男人就应当充当女人的保护神。”

“那,下一次吧。”

她听到他这么说,觉得他真是一个可靠的男人,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你的父母亲是干什么的?”

“以后会告诉你的。”

“又是以后。”

“以后咋样啦?以后是不想见我呢?还是怕见不到我呢?”

“怎么不想见,真的是怕见不到。”

“那明天就一起到九寨沟去。”

“真拿你没办法。”

她一听到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同意了,马上向他要了航班号,向民航售票处打电话订机票。好在还有票,她就叫马上给她送了过来。票很快就拿到手了。这时,她就说,我都饿死了,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就叫过服务员来点菜。晚饭的时间已过了。菜的量都点得大,这是照顾温腾飞;她一般不会吃得很多的。她之所以身材苗条,这同她平时很注意饮食是分不开的。

饭吃完后,陶梅抢先买了单。

“怎么又是你买单?”温腾飞很不好意思地说。

“以后,你买单的机会没有了吗?”她反问他说。

“怎么没有,我们不是还会相见吗?”

“怎么总说‘相见’,不说‘相会’?”

“这两个词意义差别很大吗?”他故意逗她。

“怎么不大?‘相见’本身不含约定的意思,是有偶然性的;而‘相会’是要约定的,是没有偶然性的。”

“好,那下一次相会,你给我机会。”

“看来,你还有事没干完;我也要早一点回家准备准备;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这是想早一点回家,同父母亲怎么开口讲又要到九寨沟一事;她还未想好回到家怎么讲呢。

出了天河城的大门,走到公交车站,她就主动地说:

“今晚不送你了,我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

“你快去忙你的,不要送我,以后我会带你去的。”

他听她这么一说,也就随了她。

有车过来了,是经过她家附近的,她就先上了车;车一路开她一路向他挥着手,是那样地依依不舍。

回到楼下,她就一路“得、得、得”地跑上楼。一跨进房门,贺岚就问她:

“臭丫头,跑哪去了,手机也关掉了?”

“同赖珠爬白云山去了。”

“爬到这么黑?吃饭啦?”

“下山后,一起去吃晚饭,爸爸呢?。”

“爸爸到外地去参加学术会议去了,今晚不回来。”

她一听爸爸不回来,心就凉了一半;平时,她提出一个什么要求,爸爸一般不反对;可妈妈不一样,总要问东问西,刨根问底的,很慎重。

况且,她的父亲一向主张她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所以一到放假,没什么事,就叫她到爷爷那去,一方面是对老人尽孝,另一方面也是想她到艰苦的地方去磨练;可母亲总是不放心她女孩子一个人去跑那山路,怕发生意外。

“我看你一定有什么事了,要不,这一次从九寨沟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往外跑。”

“妈妈,这可给你说对了,”她顺水推舟撒娇地说。

“什么事?”

“我约了同学,明天又上九寨沟。”

“刚回来,怎么又去?”

“怎么说好呢,这一次不纯粹是旅游,而是去体验生活,接受锻炼。”

“怎么要跑到那去?”

“以前,我总以为爷爷那里最艰苦,谁知,九寨沟所在的阿坝地区比那更艰苦。”

上面那些话都是她在路上编好的;但她还是为自己说谎话来欺骗家人而心跳得厉害,所以讲起来犹犹豫豫的。

“傻丫头,怎么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妈妈,还不是怕您反对。”

“你做得对的,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

“那,就谢谢妈妈啦!”

她一边说一边搂住妈妈,就像小时候那样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傻丫头还来这一下。”

“那,妈妈帮我收拾行李,我洗澡去。”

可是,以前,她要离家外出的行李大都是自己收拾的,而今晚她要妈妈给她收拾行李,她是要躲到一边去马上给温腾飞发出这一个好信息。

她洗完澡,爬上床,想睡一个好觉,明天好上路;但是她兴奋得怎么也睡不安宁,脑子一会儿是温腾飞,一会儿又是童话世界九寨沟!温腾飞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洗了澡,上了床,就给卢腊梅发了一个信息,说自己明天又上九寨沟。他知道这个时候她一般会呆在家里,给她电话,她不方便接。


她被管得越来越严了。同以前一样,她一放假,洪秀英就派车来把她接回家去,再不给她在学校里多逗留一天。她明知道这样只能管住女儿的身,管不住女儿的心;但是,她还是要这样做。家里的那个“间谍”总是眼光炯炯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她实在忍不住了,有一次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曾经严厉地警告她,说再这样,就把她送回乡下去。她不吭声,一点都不害怕——她有洪秀英和吴家撑腰呢。

这段时间,温腾飞与卢腊梅的恋爱都是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拉锯式之中——一头紧一头松。他多次想同她摊牌,要她同家人讲清楚,俩人只是作为一般朋友关系,好让她结束在家里那一种不愉快的生活。但是,他看到她态度还是那么坚定,并且,俩人在一起时,他一有这个意思,还未讲出口,她就伤心得流泪了。他就再也不敢讲这个话题了。

卢腊梅很快给就他发回了信息,说好想你,我的小狗,祝小狗一路平安。

这时,温腾飞躺在床上却为同意陶梅一起到九寨沟去有一些后悔了,觉得这样太对不起卢腊梅了,在心里遣责起自己的不道德来了。虽然他同陶梅之间谁也没有表示过建立恋爱关系的意思,现在怎么看也就是一对很普通的朋友。而陶梅的影子总是在脑子里翻腾,觉的她是那样清纯可爱,想把她从脑子里抹掉而又抹不掉。就这样,他伴着她的影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很早就赶到了白云机场。他前脚一到,陶梅也就跟着后脚到了。他感到很意外——以为她这样一个娇气的女孩子,不催三催四是不会起床的——谁知道她还提前到了。

俩人都来早了——他们那个团的人一个都还未到——就找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爸爸妈妈不反对你来吧?”

“昨晚,爸爸不在家,妈妈我倒是得耍一下手段,她才同意的。”

“怎么对妈妈反而要耍手段?”

“平时呢,爸爸对我不太管,对我很放心,也很放得开;而妈妈太细心又太过担心,总是怕我会出什么事。”

“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

“那你母亲呢?”

“也一样,但这十几年不在身边,想管也管不来了,可是,却把人担心死了。”

“她人呢?”

“我五岁那一年,她就来广东卖工了。”

温腾飞同家乡人一样,也把“打工”讲成“卖工”。看起来,这一个“卖工”的,比“打工”这一个,所表达的意思更准确。

“那找时间带我去看你的妈妈。”

“她不在这个城市。”

“在哪个城市?”

“在南江市,同父亲在一起。”

“那有空,我们就一起去看你的妈妈和爸爸。”

“以后吧。”

温腾飞在回答陶梅的问话时,是忍住泪水的——爸爸妈妈那蜡黄的脸又在眼前晃动了。而陶梅听完他这些话后,就想象到他家的日子有多艰难了。他的确是很艰苦的,三四岁就要干农活了,放牛呀,割牛草呀,种玉米呀,背着竹篓一次次把农家肥背上又高又陡的山,或把收获的玉米背下山……而读上书后,一到放学,一样得同爷爷乃乃在山坡上的地里弯腰驼背地用双手抓呀扒呀,给玉米除草施肥……一到放假,就更离不开那些贫瘠的土地了。而吃的都是玉米土豆,穿的是破衣烂衫;长年过的都是不见油水不见R的日子。

“那在乡下,你同谁一起生活?”

“同爷爷和乃乃,还有一个妹妹在一起。”

“那读书呢?”

“一到三年级是在村子附近的那一个小学校读的。”

“学校怎么个样子?”

“就一间教室,十多个学生,一个老师,什么都教。”

“上学要走多远的路?”

“要爬过几座山。”

“路有多远呢?”

“谁也没丈量过,一个来回可能有二三十里路吧,要走几个钟头。”

“那四年级之后呢?”

“四年级后就要到乡里的学校读书了,就要走更远的路了。”

“山路好走吗?”

“那不是路,陡得很,羚羊走在上面,也要小心看几看。”

“看起来,同我的老家那里的山一样陡。”

“读地理就知道桂西北也是这个样。”

“昨天刚说过,你就记起我说过老家的地名了。”

“那些地方,我早就想去了,老家还有谁在那呢?”

“爷爷和乃乃。”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你爷爷和乃乃。”

“以后一定会带你去的。”

“一定吗?”

“一定的,妹妹读多少年级了?”

“读到初中,我一上大学,她就辍学了。”

“为什么?”

“再也供不起了。乃乃是一个病秧子,爸爸妈妈打工的收入,好大部分给乃乃看病而花掉了。”

这时,温腾飞再也忍不住眼泪了;每次一说到妹妹读不上书,他都很伤心。

陶梅一样也忍不住泪水了,一下子就泪眼朦胧。她想加深对他家庭的了解,还想问下去;可这时,她那个团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她就只好暂时把要问的藏在心里头。

在温腾飞招集团友的时候,陶梅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是赖珠打来的。

“懒猪,有什么好事,这么早就来电话?”

“你不想听?那我挂了。”

“求求你别挂,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也好,坏也好,老地方见再说。”

“这可惨了。”

“为什么惨了?”

“我就要上飞机了。”

“去哪?”

“九寨沟。”

“怎么又去?不叫我。”

“回来再告诉你。”

“那等你回来,我才告诉你。”

“姑乃乃,我求你了。”

“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快,快,快,我就要上飞机了。”

“消息是昨夜深夜才收到的,是我的那位校友打来的,说你的那位阿狗的女朋友给家人许配他人了,是一位富豪的公子;她同阿狗的恋爱是处在拉锯式阶段,分手是迟早的事了;之所以还未分手,听说是阿狗不忍心伤害她。高兴不高兴?”

她故意把‘腾飞’讲成‘阿狗’。

“高兴,你不为我高兴?”

“这话说到哪去了,我昨夜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好。”

“这才像我的懒猪的风格。上机了,上机了,回来老地方见。”

“回来找你算账……”

赖珠比陶梅年纪大几个月,可许多时候,陶梅都是把她当作妹妹看的;并且,她生性懒散,所以她经常这样叫她,而她一点都不恼火,还觉的俩人很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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