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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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清理违规出让土地的文件。这就更不能不引起他的担心。

凌晨,洪秀英敲开了家门,他从床上惊得一下子爬了起来,还以为,什么工作组来到了,抓他了,心嘣嘣地跳。定了定神,才听清楚是夫人回来了,才下了床去打开卧房门。这时,保姆已把大门打开了。他惊魂未定还未走出卧房,就听到夫人在骂保姆了,斥责保姆怎么睡得像死猪,敲了那么久也不开门。其实,她这是习惯使然;那小保姆一听到敲们声就知道是她回来了,在梦中就一咕碌地爬了起来,小跑般那样去打开了大门。

市长一走到厅子,一看到女儿,还是吃惊不少,一下子拉过女儿的手,高兴得掉下了几颗眼泪。

可卢腊梅这一下真的就好像是回到了渣滓D了。

每天,洪秀英一上班去,就在外把大门反锁上,交代那小保姆看好她,不给她出事。这样一来,连那小保姆都是一步也不能出门了,连放风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不能离开家。柴米油盐,洪秀英就随便地买回。她可是从来没干过这个的;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连这个也干上了;要是平时,打死她也不会去干这的。

卢腊梅的手机被收缴了,家里的电话也被锁进了母亲的卧房,她同外界的一切联系被彻底割断了。她想给张老师和温腾飞去一个电话,报平安,以免他们为她担心。她只好向那小保姆借手机。但那保姆很客气地对她说,姐姐,不是我不想给你,你的妈妈每天回来是要检查我的手机里的号码的。妹妹,这个你不用害怕,我一打完,就把号码销掉,卢腊梅对她说。哦,可以这样的话,那快拿去打吧,那小保姆显得很同情她地说。并且,从这以后,她对卢腊梅的举动也很少向谁报告了。如果洪秀英向她问起卢腊梅的情况,她就应付了事,说在家呆着,很老实,就看书,好好的,没什么。

卢腊梅被关在家的这一段日子里,她紧紧地记住了张老师的话,心虽然很痛苦,却显得很平静。她还教起了那小保姆学文化。而她总是盼着早一点开学,一回到学校,母亲就对她没办法了。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计算着应当回学校的日子。不用说,在这一个假期里她不但感到非常痛苦难受,也感到这个假期特别特别地长!

然而,这让她一点都想不到的是,洪秀英已作出了一个断送她的美好前程的决定。那就是要终断她的学业,让她马上结婚。

市长开始是反对夫人这样做的;而最近反贪的风声很紧,他想通过这样来洗白他家的巨额脏款,也就同意了。

卢腊梅一知道了这一个要她终断学业而马上结婚的决定,就极力抗争。当洪秀英一把要她在近期就要结婚的事一说给她听,她就说我即使死掉也不会同那个猪头结婚。她的这一句话一出口,嘴巴就挨了洪秀英一巴掌。洪秀英打完了,还不停地骂,说你这一个破烂女人,你再这样骂人家,我就直到把你打死为止。

“你打吧,你骂吧,今天我就死给你看。”卢腊梅一点也不示弱地说。自从那事后,她对母亲说话就再不用“您”了,而都是用“你”了;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一个母亲是不值得一个女儿去尊敬了!

洪秀英看到她的态度那么坚决,在心里也就产生了一点怕;她是怕女儿在还未进到吴家之前,就死掉了,那她的美梦就泡汤了。她就只好假装很伤心的说,傻孩子,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呀!

“如果你为我好,那就应当给我读完书再说结婚的事。”卢腊梅知道这个时候同她硬争是争不过的,只好这样说,看她能不能让步;如果她能让步,说不定一年后,事情有转机。

“那不行,你一定要在最近就结婚,对方不同意拖。”

卢腊梅看到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痛苦地掉眼泪。可她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父亲的态度上,就说,我要问一下爸爸的意见。那好,等你父亲晚上回来,你问吧,如果父亲反对,我就迁就你。洪秀英之所以敢这样说,她的心里是有数的,因为这一事,她早就同丈夫商量好了的。

可这事就大大地出乎卢腊梅的意外。晚上,父亲一回到家,洪秀英就假惺惺地说,你回来了,女儿有事问你。什么事?腊梅,市长明知故问。

“妈妈叫我不再读书了,现在就同吴那通结婚;爸爸,您的意思呢?”卢腊梅问。

市长不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

“腊梅,妈妈已经给你把工作安排好了,你想到公检法,还是到工商税务,或是政府机关?”

“现在,哪,我都不去!”

“你想去哪?”

“还要读书,读完书去阿坝!”

“扯蛋!”洪秀英急眼了。

“去那干什么?”市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问她。

“跟一位同学去那挖地球!”

“地球我已挖过了,没能挖出一个什么样子来。”

“那是你没有能耐。”

“我没有能耐,你就有能耐!”

“这不奇怪!”

“我还是很奇怪,你是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的?”

“一上大二就有了。”

“是谁灌输给你的”

“没谁,是我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没有这个胆。”

“那我这一次就大胆一次给你俩看一看!”

卢腊梅差一点发火了。

“你看一看我的这块伤疤!”市长再没耐性了,就把上衣撩了起来,施起了苦R计,“它还在折磨着我,我还能活多久!”

这一下子很有效,卢腊梅的双眼闪着泪花。

“腊梅,爸爸这一辈子容易吗?你就不能听一次爸爸的话吗?爸爸已经老了,你就不能在身边照顾一下吗?爸爸离开了你,还能活吗?”

这时,洪秀英看看火候已到,就不愠不火,却也不容置辩地说;她知道对自己的女儿来硬的是不行的,来硬她更硬,所以就来软的。

这时,两行泪水顺着腊梅的两颊一下子就流到下巴颏。她毕竟太善良了,心肠太软了。

“但是,总应该给我读完大学吧,”卢腊梅还是希望能这样。

“读完书,还不是这个样,”市长说。

“怎么一个样?那样我起码有一个文凭,就不用给人家笑话我。”

“那你结完婚,才继续回去读书吧。”

“如果他真的很爱我,就不能多等上一两年吗?”

“这同爱没关系。”


“那同什么有关系?”

“这个你还年青,你不懂,这是政治。”

“政治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没有关系,就不会叫你这么做了。”

“那你是拿女儿来作政治交易了。”

卢腊梅对父亲也不用敬称了。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样说,”市长恬不知耻地说,“这完全是为父亲的前途着想,难道你不关心这个?”

“如果能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家庭!”

“那,你能有这今天的日子吗?能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吗?”洪秀英再也忍不住了,C话了。

“禽兽之家,有什么好留恋的?”一说到这个,卢腊梅再忍不下去了,讥讽地说。

“谁是禽兽了?”洪秀英再也按捺不住了,发怒了。

“谁是谁知道!”

卢腊梅这一句话真是击中了洪秀英的要害,如果不是市长在,她一定又要搧女儿的嘴巴了。她只好把火憋着肚子里,脸色都气发青了。

“妈妈也是为你好呀,”市长解围地说。

“是,不错,把女儿让人家了,这也是为女儿好,真是强盗逻辑!”

“你俩不是相爱吗?相爱的男女发生这样的事,是难免的。”

“谁相爱了,同一个畜生能相爱吗?”

“我听到妈妈说,你俩好都几年了。”

“一个骗子的话,你也相信?”卢腊梅又骂起了洪秀英。

“不要再同她啰嗦了,这几天就办了婚礼,”洪秀英又发火了。

其实,卢腊梅结婚的一切事宜洪秀英都在暗中安排好了,连在哪摆酒,请什么人,什么时候举行婚礼,都已准备好了。她把这事讲给卢腊梅知道,只是打一个招呼罢了。就这样,在开学之前几天,卢腊梅就被迫嫁给了一个她一点都不爱的人,一个她认为是畜生的人。而她也住进了她的母亲带她来看过的那一栋别墅。可夜幕一下,她就把卧房的门在里面反锁了,不让吴那通进来。洪秀英对她又是烂骂又恐吓,但最终也还是无可奈何。到开学,洪秀英反对她再回学校读书去。但好在在这个问题上,市长不对夫人让步,她才能回到学校。

开学了,卢腊梅怀着满腔苦水,又含着满腔悲愤回到了学校。她感到无脸再见到温腾飞,但又不能不见他。

在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她把温腾飞约了出来,又上了越秀山。在南秀湖畔,俩人在树底下的石凳一坐下,她一下子就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马上泪如泉下。这搞得他一下子不知所措,急得不行地问她:

“腊梅,你怎么啦?谁又欺负你了?”

“我已被他们结婚了,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同谁结婚了?”温腾飞激动地喊了起来。

“就是那畜生。”

“你的爸爸也同意吗?”

“他也不反对。”

“怎么会这样?你就不能反抗吗?”

“妈妈,我可以不管;她的人生太幸运太顺利了——不但出身在一个好家庭,一个高级干部家庭,而且靠着爸爸的关系,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她却当上了市人事局副局长。但是,我真的不能伤了父亲的心!父亲这一辈子不容易:他没有机会读多少书,当过农民当过兵,差一点就死在越南的战场上;在对越反击战中,对谅山发起冲锋时,敌人扔过的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了,一块弹片嵌入了他的腹部,现在身上的还有一块大伤疤,伤痛还在折磨着他;他有今天的文化水平,是在部队和越战回来后自学的;他是在人事的狭缝里奋斗出来的。如果他口气松一点,我就反抗到底了;毕生后,就跟你回去了;但他要我在身边照顾他。虽然,他是一位市长,但是看来他也是很可怜的;我得在身边照顾他的下辈子!”

卢腊梅在讲在落泪!温腾飞在听在伤心!而关于父亲的那些“事迹”,是市长在她还不肯答应结婚时,对她说的;她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好一会儿,卢腊梅才在痛苦里缓过气来,问他:

“你一定要回到家乡去吗?”

“一定!”

“你就不能在城市里找一份工作吗?”

“我的这一个决定是不能改变的。”

“你一个人回到那吗?那里是很苦的。”

“这个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苦,算得了什么;我从小就是在苦水中长大的。那里有我所爱的父老乡亲,我对他们的爱胜过我爱的其他一切!那里是养育我的地方,我对她的爱胜过我爱的其他一切!在父老乡亲的身边,在那块广袤的荒原上,再苦再累,我也会感到快乐,感到幸福!”

“那么,今生今世咱俩要再见一面就很难了!”

“你不要再难过,更不要为我难过;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有空你就到我的家乡,我再带你去看九寨沟。”

“九寨沟,没能同你一起去逰过那里,我感到很遗憾!到时我一定要去看你,一起去看九寨沟!”

“到时候我也会来看你!”

“你就不能亲我一次亲我一下吗?”卢腊梅一说完这一句话就紧紧地把温腾飞搂抱住,要亲吻他。

“腊……腊梅,你不要这样……腊梅,你不要这样……你已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温腾飞不知所措;他想用力推开她,但又不忍心就这样推开她;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她呜咽地说。

“不,不!什么时候我都会爱你,就像爱我的妹妹白雪那样爱你!我知道你的心什么时候都是纯洁无暇的!”

“那,我们一点就不会再有了吗?”

“过去,我们俩的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却。但是,以后,我们俩就只能作为兄妹那样爱了!这种爱,我会爱你一辈子的,直到百年之后!但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听了这些话,卢腊梅才恢复了理智;她才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重新坐回到他的身边来;可是,泪水还是淌个不停。而再过了一会儿,她显得很坚强地说:

“我会的,张老师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活下去,这是每一个人的权利,谁也没有权利擅自剥夺它!高原上的格桑花已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但愿百年之后,我俩能做比翼鸟连理枝”

他们就这样彻底地分了手,而又紧紧地拥抱了好一会儿。俩人都止不住那伤心的泪水!俩人的那颗心都被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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