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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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林绍峰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那是谁害的我,谁?”林绍峰单手高举,就像抗战剧里要冲上去炸碉堡的英雄,就是找不到拼命的地方。
端木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先听她说。”
二姑娘点点头,继续向下说去。
那天晚上,她伏在老师的膝头,似乎想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你怀孕了?”老师低声问道,“是真的吗?”
她哭着点点头。
“怀孕了……”她听到老师的声音在头上低低地回响,尾音发颤,意味深长,却不知道包含了什么深意。
“呀,老师,你……受伤了?”她突然惊讶地抬起头来,手指间捻着一滴鲜红的血滴,这是在老师的衣服上发现的,“老师……”她就着烛光仔细打量着,她的老师却突然抬手挡了一下,就在他手的后面,他的脖子上,似乎有几道血槽,好像是什么动物的抓痕。
她猛然想起回来路上的骷髅和猫叫,“老师,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刚刚回来,我们是不是碰上了什么?”
“哪有什么?”老师的手还在遮着脖子,镜片后面的眼光捉摸不定,“你在路上睡着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不可能吧?”她抬起身来想要看看老师身上的伤口,老师却推了她一把说:“你现在的身体比较弱,天还没亮呢,去休息一会儿吧。”
看来,老师是不想她知道吧,又或者,真是噩梦吧。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问道:“老师,我爸呢,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哦,他,说去邻居家借点水去了,还有你弟弟一直寄养在村长家里,也许去看你弟弟去了。”
“哦。”她应了一声,再没有什么话说,见平日待她极好的老师呆呆地坐在桌子旁边,显然不想理她,她慢慢地退出了正屋,向自己的厢屋走去。
经过院子里那些大水缸的时候,水缸里映出了许多星星,这些水缸,不都是满满的水吗?爸爸还要去借什么水?她微微低着头,看向平静的水面,水面上倒映出一个苍白瘦削的面庞来,这些日子,她好像瘦了好多。
她自怜地摸了摸脸庞,还是打算回屋睡觉去,明天的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有老师在,老师一定会解决一切问题的。
她躺在冰冷的土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头脑中一忽出现的是林绍峰英俊温柔的脸庞,一忽又是老师慈爱贴心的笑容,还有大大醉酒后的怒骂,姐姐们的哭声,弟弟的笑声……
这样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突然听到一声猫叫,好像就在她家屋子后面,声音特别清晰,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将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怎么又有猫叫?
她有些害怕起来,刚刚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了猫叫,那叫声那么尖利,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家里了。是不是老师将她从猫和鬼怪的手里救了出来?所以老师的脖子才会受伤吗?那这猫又会不会尾随他们过来打算伺机报复?

她一下子急了起来,不知道老师听见了没有,她要赶快告诉他。
她下地摸索着找到了鞋子,贴到墙上侧耳细听,猫叫声却突然消失了,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好像她刚刚只是做梦一样。
她听了半响,也没有听到猫叫声,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似乎就在她家的院子里。
她重又爬上榻去,隔着木头棱的窗子,在贴得严实的蓝粗布一角,掀开了条缝,向院中看去。
那天晚上的星光很好,夜色里的院子看上去很是清朗,所以她看得清楚,她的老师杨桐,就站在院子里,站在一口灰褐色的水缸旁边,正面对着她的窗子,低着头,似乎正在看水缸里的水。
星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特别阴沉,一双眼眸藏在镜片后面,镜片反射着星光,让她看不明白他的神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入定睡着了一样。她正想开口招呼他,却见他终于翘起了嘴角,似乎笑了,却裂开双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来,然后他伸手似乎从缸里捞出了什么东西放到了嘴里,上下牙关开合,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咬嚼声。清晰尖利的咬嚼声,在夜里听起来有些阴森,杨桐却仿佛自己没有听到一样,还在不停地磨着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水缸里有什么?老师,在吃什么?
她躲在窗户里面,偷偷地看着,身体不自觉地瑟缩着,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老师,看起来特别阴森恐怖,让她不敢出声。
这时候,她家的院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以为她爸爸回来了,但院门响动的声音过后,再没有声音响起,她有些好奇,就调整角度将蓝色的粗布掀起的更大一点,向院门口看去。
厢屋的窗子自然是不舍得镶玻璃的,一直都是用几块旧衣服拆的布贴得,当年还是她跟姐姐们一起贴得,贴的很严实,她也不敢使劲,待静悄悄地慢慢地掀开的时候,老师已经转身面对院门口了。
这一看,她差点叫了出来,只得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却止不住打起了摆子。院子的门口,静悄悄站立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骷髅骨架,与路上遇到的那个萤火骨架不同,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枯骨骨架,就像小时候跟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无意间碰到过山上的一个孤坟,坟包被雨水冲刷开了,露出了灰黑色腐朽的骨架。那个站在门口的骷髅,就是一架灰黑色的骨架,好像已经腐朽很多年了。这骷髅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鲜红色的外衣,她不敢仔细看,只觉得眼前红衣枯骨特别地诡异,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书中说的“红粉骷髅”,红粉骷髅、红衣枯骨,难道说,这架枯骨是个女人,所以披着红衣。
她不敢再看那架枯骨,只盯着杨桐老师的后背,她听到他的口中还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咀嚼声越来越细,越来越杂,似乎化成了一句话:“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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