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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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老博尔特等人跟在周晓峰身后走到这名武士身边,正要开始询问,却发现这人毫无反应,眼中没有丝毫生气,脸上带着痛苦的神sè,表情早已经凝固,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拉基部落造反了!”
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发问,他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然而便如同突然间切断了电源的录音机一般,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就此定格,再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希罗,他早就已经死了。”
老博尔特语气沉重。
“是他的灵魂,指引他回到族里,向族人传递叛乱的消息,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延迟死亡!
这就是延迟死亡。
传说,远古时代的大巫刑天被斩首之后还能继续战斗。
传说,古时候有冤死被砍头的人还能走出几十步,掐住仇人的脖子。
传说,战场上有被击毙的传令兵将信件送出数十里,身体僵直的他居然还能在倒地之前跟长官来一句黑sè幽默:“我已经死了!”
意志,仇恨和责任感,能让人创造出奇迹。
这是多么强大的灵魂!
看到这具明显已经僵硬的尸体,周晓峰不由得肃然起敬,他轻轻拭去勇士脸上的血迹,抱起他的身体,对着众多部族首领大声道:
“这是一位英雄,一位伟大的英雄!他应该在神庙里得到安息,受到诸神的庇护!”
“英雄!英雄!!英雄!!!”
巫族人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死得英勇,是一种无上的荣誉。为了尊严和荣誉,他们可以从容赴死。
在欢呼声中,死者被一步一步送上台阶,送入神庙,早有一众长老准备好了金斗,装殓勇士的遗骸。
这是一名武士最好的归宿。
站在台阶顶上,老博尔特代表周晓峰宣布拉基部落的罪名,作为刚刚登上王位的外来者,周晓峰也只能尊重巫族传统,按照他们自己的规则运行。
“拉基部落背叛了祖先的教导,以下犯上,冒犯了王上的威严,窃据圣物,玷污了蚩尤大神的血脉,他们是该死的叛徒!”
长老们给拉基部落的行为定了xìng,想到拉基部落的卑劣行径,巫族人早已是群情激奋,个个怒不可遏。
“出草!出草!杀光拉基部落!”
“清洗叛徒!”
巫族人早就受够了同族背叛的痛苦,一个个部落从族内分离出去,如同割肉一般,让巫族变得越来越虚弱。而原来的同族变成敌人,还有转过头来争夺猎场,这就好比左手背叛了右手,双手互博,什么事也干不成。
以前是米沙因人、塔加洛人、伊洛卡人和科比兰人受到白人魔鬼的诱惑,背叛了祖先,成了肮脏的天主教徒。
而现在,拉基部落因为一把夜壶,居然也背叛了巫族,还犯下了血案,这是生死之仇。
是可忍孰不可忍!巫族人已经亟不可待,他们要复仇。
周晓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上位居然会引发如此激烈的矛盾,又是叛乱又是报复的,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他对这些巫族部落还没有多少归属感,虽然他对同类相残的行为相当反感,对巫族人的传统也持相当赞同意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也是一种血xìng。
然而他接受的教育,更多的还是首恶必办,协从不问。为了一把夜壶,何至于彻底反目成仇,血流成河呢?
看这些巫族人的架势,这是要杀他个鸡犬不留了。
“出草,又是个神马东西?”
出草,杀人,这是一件事,还是两件事?
“草,是草?是cāo?还是插?”
难道,他们是要集体去干那事?
这可有上万人哎!
“饿滴个乖乖!”
...
事实证明,他周晓峰的见识、眼界还是窄了。
巫族人如同即将参加盛大仪式一般,开始了出草前的准备工作。一个个兴高采烈,仿佛不是要去打仗,去杀人,而是要去参加婚礼,参加宴会一样。
按照传统,只有出过草的巫族男人才能有资格让长老给他纹面,在脸上纹上部落图腾,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以后才能有资格去猎场狩猎,去渔场打渔,跟女人大炮。

巫族人身上的图腾,相当于读书人的功名,战士的军衔,贵族的爵位,代表了荣誉和地位。
脸上没有图腾的人,不能算是男人,更不可以被称作勇士,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死后也不能接受祭祀,没有面纹的男人甚至会娶不到老婆,以免懦弱者的血脉玷污了大神的血统。他们即便娶上了老婆,也得老老实实地贡献出女人的初夜权,让最尊贵的客人喝头汤。
人头好比勋章,是他们荣誉的证明。
战士们开始往头上插起彩sè的犀鸟羽毛,往脸上涂抹油彩。他们在巫师的带领下向神庙大声祷告,期望祖灵保佑。
“姆嘎亚!-”
“姆嘎亚!-”
“姆嘎亚!-”
...
老头人向周晓峰耐心解释,出草是巫族猎人头习俗(猎首)的别称,割头,在土语里叫做“姆嘎亚”。这种行为广泛存在于古百越各民族中。
他们会因为仇恨而猎人头,也可以为了祈福而猎人头,或者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勇而猎人头。
巫族人相信,头是灵魂之所在,猎到的头颅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用来祭祀祖灵,为族人祈福,同时也会增加自己的力量。
所以巫族人要祭祀祖灵,或是遇到天灾瘟疫时,就会去猎人头,以人头祭祀,希望祖灵能平息愤怒,保护族人。
而为了复仇,他们更会倾巢而出,将敌人杀光。
他们会把敌人包围起来攻击,或将火箭shè到草屋,竹寮上,趁敌人因失火而仓皇之际,攻击敌人,然后像闪电般跳过去割下头颅。
出草时割头的对象不分男女老幼,连婴儿也不能幸免,但有时他们也把三四岁的幼儿抓回去,rì后当作亲身儿子般扶养。
近几十年来,随着巫族人口减少,在清洗叛变的巫族部落时,他们开始改为只杀男人和老人,而妇女和儿童则得以幸免。
猎头后,战士们要把人头用宽大的草叶包起来,放进rì常使用的皮袋中,由首领下令凯旋而归,回到村寨附近,便大喊一声,宣告他们胜利归来。
其后,部落还要举行庆祝仪式,喝血酒,酒后还要再跳猎头舞蹈,祭告祖灵。
喝血酒具体的做法是,先宰杀几头牲口,取其血涂于所猎获首级之面,或灌入首级之口内。猎头者先取血酒,亦即把水酒从首级之口灌入后,又自颈部下方将混着人血的酒盛入杯子来饮。
照例,血酒最先献与族内地位最高或最年长者,其余献与头目,最后立功者以共饮形式干杯,喝完血酒则仇恨消除。
“真是太血腥了!”
听到这里,周晓峰不由得毛骨悚然,直yù呕吐。
现在巫族地位最高的人,可不就是他嘛?
如此血腥的行为,实在太过野蛮,喝血酒的行为,和食人族何异?
虽然已然是巫族之王,但他绝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
无论如何,他必须设法阻止。
“这些巫人,身居蛮荒之地年代太久了,已经兽化了。”
“我是人,绝不会跟着他们喝人血!”
......
******
“轰隆隆!-”
夜已深,窗外电光闪过,雷声在耳边炸响,电灯也刺啦啦的闪动。
雷霆延绵而去,在空寂的夜空回响,许久仍未停歇。
倾俄,雨声由远渐近,由细转稠,不一刻已是大雨倾盆。
天似乎破了,yín雨连天,泼盆而下,刚刚立冬的时节,已是冬雷阵阵,风雨飘摇。
儿子没有被惊醒,缩在被子里磨着牙。
他早已经熟睡了。
在这深夜,整个小城都已经睡着了,只有远处的街灯相望...
这是一个特别的r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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