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阳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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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低,可是听在王守仁耳里犹如晴天一声雷,一下子炸开了他心头的浓雾。.kenen.netbsp;王守仁晃了晃身子,颤声道:“可,可确切了?”
张永压抑不住眉角的喜色道:“看得真真的,江彬刚刚带着十多个铁骑出了团练大营,向着伏牛山去了。咱家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赶着过来来。”
王守仁知道如此大事张永不可能骗他,听的如此,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6炳笑道:“哈,如此,想来不出意外,圣上今夜定会出现在行宫了。”
张永是个直接人,他走到6炳面前,整了整衣服,双手一拱,长揖倒地:“6公子大恩,咱家永不敢忘。”
6炳赶紧上前扶起道:“张公公折煞小子了,小子实在不敢居功。”
张永却是正色道:“6公子,这一礼公子受的,咱家,咱家……”
说到后来,张永却是想起若是没有6炳,恐怕这会儿他早已向八虎之的刘瑾报道去了,心中更是混着感激与后怕,说不下去了。
6炳长笑一声,道:“哎,只要您二位记得咱们的赌注就好。张公公,王大哥,既是江彬已经去了伏牛山,陛下归来之时已然不多了,两位怕是要做些准备的,不若趁着这些时间妥贴一些,可好?”
王守仁也知道,现下当然是时间紧迫。要知道伏牛山距此不过三十里地,而江彬带着铁骑一去一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要是圣上心下着急,怕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这些迎驾准备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有的,不然圣上回来,怕是有的一顿好批。
想到这里,王守仁对着张永道:“张公公,我这就去做些准备。”
张永也知道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便直接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私印交给王守仁道:“
一切有劳王大人了。”
他原本想自己去的,可是看见6炳对自己眨了眨眼,便强自忍住了。
看着王守仁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张永急急地问道:“6公子?”
6炳神秘的一笑,轻悠悠得道:“公公,不需如此急迫。”
张永一愣,那伏牛山离此大营不过三十里路啊,怎么还不急迫?
6炳笑着道:“有人比你更急。”
张永一愣,看着6炳,一脸的迷茫。
6炳心中一下子郁闷了,不是说古人尤其是大明朝的太监心思缜密出任何时代吗?怎么轮到他就没有那种“幽暗密室中,摇曳灯火下,秘密尽在掌握,一脸得意”之场景呢?
他干笑一声,道:“江彬身为团练副使,护驾左右是他的职责,迎驾当然也是他的职责了。再者说,他不是笨人,现在黑白分明他唯一能做的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曲意迎奉,此次迎驾之功,堪比天地,怕是轮不到您的。”
张永到底是比6炳多吃了几个腊八粥的,听到这里任他愚昧无知也知晓江彬要干什么了。他心下一气,哼声道:“狗东西,迟早……”
骂过之后,张永深吸一口气,问6炳道:“现在怎么办?”
6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很明朗化了。他给王守仁张永给出的那些计谋虽然别人不太懂,看似云里雾里的,可实际上只要一个人懂了就可以了,那就是江彬。
江彬当然知道,从他得知江西巡抚刚刚缴平叛乱的王守仁来到南京他就知道他的计划恐怕要流产了。
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要知道他为策划和实施这个计划不知费了多大的精力,并且其中牵扯的人也更不是他随便就可以推出去的。因此在他看来,穷王守仁一个人的智慧想来也并不容易阻止吧!要知道人多力量大并不只有伟大的哲学家王阳明他一个人知道的,江某人也是晓得这个道理的。
所以,他一面暗中观察打探王守仁和张永的消息,一面密切叮嘱伏牛山的人,也是算作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天,王守仁张永两人估计脑袋都挠破了。
第二天,又加了一个南京兵部尚书乔宇。
……
一直到第五天早上,他正在暗自盘算是否直接开始实施后续计划的时候,底下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南京守备大营像是得了“疯牛病”一样,每两三百人一组毫无目的的四处瞎转悠。
江彬一下子就懵了,难道王守仁真的看出来了?就在他思量到底是干那一票大的还是就此收手另寻良机的时候,又得到消息南直隶和江西驻军也被传染了“疯牛病”。
这下子江彬再也坐不住了,因为在别人看来各地驻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疯牛行动,他却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放老实点,我王守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要逼我撕破脸皮。赶紧把圣上交出来。”当然这是他理解的意思,也是王守仁真真的意思。
寻思了半天,揪下了几根胡子(注:历史上的江彬虽说是个太监,但他确实有胡子),便再也不敢拖沓的干点别的了。
不是他看不出这是王守仁的阴谋,实在是他没有办法,不得不照着王守仁指给他的路走。这就好比你明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后果,但又不得不照着人家的来。说白了,这就是阴谋的升级版——阳谋,就是火坑你也得跳。
江彬望着对面的张永的大府邸,任然是大门紧闭,里面没有声息。江彬打马急走,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王守仁,这次算你狠,下次,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南京,张永府邸。
6炳看着张永铁青的脸色,就知道这下子张永张大伴怕是跟江彬这老小子死磕上了,按着张永的性格和手段,江彬这次怕是也有些不如意了,哪怕他迎回圣驾。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出了南京城便不关他的事了。看张公公脸色不善,6炳任然提出要连夜赶回安6去来。
张永虽说心里不爽,但对这救命恩人也不便放肆,也知道圣驾即可回来,他怕是要忙上一阵子了,没有时间陪着6炳了,更知道6炳留下来若是被江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便也不再阻拦,派了几个心腹送6炳出城。

走到南京城街上,6炳见是火把一串一串的,估计也算得上是灯火辉煌了,可往来的都是甲胄在身一脸杀气的行军汉子,早在四五天前南京城就施行宵禁了,这会儿不要说老百姓了,就是一般的官员怕都是不敢上街的,甚至是号称“南京不夜城”永不灭灯的三十里秦淮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的“灯火通明,莺莺燕燕”了,要知道张永张公公不是好惹的早就有定论了,这会儿可不是拿头上乌纱甚至是身家性命去要求张公公取消宵禁的。
不过对于这个时候赶着回家的6炳并不算什么难题,有张公公心腹在,6炳过足了“京城里的世家公子”的瘾,碰见巡逻的兵士,张永的那几个心腹争着抢着上前将不开眼的士兵骂的那叫一个狗血喷头。到出城的时候,6炳还听见身后的那些士兵小声议论着他这个“京城里来的世家公子”,“就是张公共也不敢得罪”的主。
6炳一笑,没有解释的必要,辞了那几个想在“张公公不敢得罪”的他面前好好表现一把的张永心腹,领着柳正扬,两人两骑,打马驰去。
这算是6炳在这个世界的第二次夜行,不过6炳并不打算干点什么纪念一下。他心里早飞回到那个大街上“横扫南北,拳打老弱病残”的安6去了,再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火车汽车飞机之类的,也没有什么三星四星级的酒店,在这个时间段赶路,可是一点看头都没有,他还没有练到那个传说中“坐地日行八万里”的境界。再者柳正扬早就告诉过他,夜间强盗飞贼横行无忌,那个江湖路可并不说是只有江湖的地方才会有的,这个时间只要碰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过,6炳没有办法,出来四五天了,宅男有些想家,再者他也不敢留下来,天知道正德回来了会生什么,江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还好,若是知道了,他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来。所以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着现在人来人往的直接开溜。
骑在马上,好一阵颠簸才算是稍微适应了些,这还是添香听闻自家少爷要连夜赶去南京,手忙脚乱的缝了两个软稻皮蒲团挂在马上的,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怕是某人的大腿两侧要层出皮了。
6炳也是到现在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6家二房少爷6炳莫名其妙的能从马上摔下来,将一个翩翩少年郎愣是弄成“行步类鹤”?他接受了前6炳的记忆也知道这位少年郎并不是那般羸弱的,虽说不是练武奇才绝世豪侠,可至少是弓马娴熟的,怎么的就从马上摔下来了?他后来也抽了个时间问了一下,得知自己骑得那马早被老太君下令杀了,又想去问一下福平,可老太君有令福平不准踏入6家半步的,再是后来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冒失前去,怕是会直接要了福平的命的,便就一直不再想起了。
两人趁着幽幽冷月之光打马飞驰,官道上不闻余声,只听得“得得得”的马蹄疾,赶了好一阵,6炳估摸着远离了南京城,才算是稍微放缓了马。
柳正扬也放缓马,并排6炳骑着。他看着自家少爷有些得意的神情,欲言又止。
6炳转过头一笑,道:“师傅,有事儿?”
柳正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少爷,我刚才看见一个人。”
6炳一惊,立刻勒住马头,颤声问道:“哪,哪儿呢?不是强人要劫道吧?”
不怪他心惊,他知道这个时候从鄱阳湖四处流窜的豪侠大盗被赶出安6城之后,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来这地方。
柳正扬一愣,道:“就刚才咱们出城的时候。”
6炳一愣,气道:“那你说清楚嘛,害的小爷担心受怕的,我就说嘛,小爷我的运气不会那么背的,刚出城就碰见街道的。”
看着柳正扬一脸揶揄的笑容,6炳气道:“看见就看见,咱们这会出了南京城,有什么打紧的。说,谁?不会又是你相好吧?”
柳正扬一下子就郁闷了,我相好,不就是去了一趟青楼嘛,至于吗?再说咱大小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怎么一到你嘴里,听着怎么那么滥情呢?不过这些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的,天知道6炳得知他去了一回依红楼,将他一个堂堂盖世豪侠整成什么样子了。
柳正扬自动过滤了那些话,道:“我在京城里曾看见那个人,经常在杨大人和谷公公府上出入。刚刚咱们出城的时候,那人还盯着咱们看呢!”
6炳一惊:“谁?你刚才说谁的府上?”
柳正扬一愣:“杨大人和谷公公啊?”
6炳一愣:“谷公公?谷公公,啊?可是谷大用?”
柳正扬奇道:“嗯,就是御马监大总管谷大用谷公公。怎么呢。少爷?”
6炳一愣,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谷大用早被张永整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柳正扬一愣道:“没有啊,京中八虎中张公公和谷公公交情最深,怎么会被整死呢?”
6炳一愣,知道怕是自己记错了。看来只靠这个先知先觉的穿越优势有些时候怕是会坏事的。
他赶紧问道:“那他可是看清咱们了?他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
柳正扬道:“好像还有七八个人。嗯,七个,至于看没看清,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在京城的时候与他曾经见过一面,我认得他的模样。”
6炳心下一寻思,还是不得其所。不过却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道:“嗯,我知道了。”
柳正扬一脸的震惊与崇拜,这么牛?他问道:“什么,少爷?”
6炳很劲儿一甩马鞭,道:“赶紧跑路。”
柳正扬一愣,直接被打败了,嘴里嘟囔一句,也急急一拍马头,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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