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章 想听你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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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好姑娘,就看在王妈妈的薄面上,好歹去看看啊!夫人几日没见着你,吃饭都不香。昨夜夜里还梦到姑娘,说姑娘一定哭着喊‘娘亲’了,因为姑娘难产,小时候哭起来声音弱弱的,每次哭喊,都叫人心焦啊!夫人一梦到姑娘喊娘,疼得心口泛紧,差点又发病了。”
又是前次来接的别院王妈妈。
这人也是异数,第一次来,连安庆侯夫人杜氏都不大放在眼里,高傲无比,对静书斋的地理位置偏远,距离主院路途很长不大满意,还说教了一番。这次派来,居然大转弯,对侯府上上下下态度极好,尤其是对杜氏,简直夸成了天上地下少有,又是赞美,又是奉承。随后才提及请俞清瑶去别院,很难为情的说,
“当时我家去了,不知情。回来了晓得,夫人跟姑娘之间竟发生了误会!嗐,不打紧的小误会,亲母女两个哪有隔夜仇的,就是夫人心里头不快活,总念叨着。每每说起,流泪道‘对不起姑娘。虽生了她,却没好好抚育,以至于现在感情单薄,全是她的错’。否则,怎么会被小误会隔了母女情分?”
凝晖堂里,杜氏也无奈,难道阻止人家母女见面?传出去她成什么人了?就是侯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我也做不得主。今天是正月初四,我忙着走亲戚尚且顾不及,外甥女那边疏忽了些。不如这样,王妈妈随我去静书斋,看过姑娘再说?”
“呃,也好。”
王妈妈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主动伸手打起了帘子。让杜氏先行——李春家的在旁边看着,怒了,看来不是不知道规矩。是明知故犯啊!前头觉得没什么地方求到我家夫人,就狂得不可一世,现在犯到夫人手里。才做小人巴结行径!
可恨啊!
只是人家来头大,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唉!
正月里下了一场大雪。天空扯絮似地仍飘下雪花。皑皑的,将整个侯府铺上的一层洁白。托天气寒冷的福,春波湖冻上了,整个湖面都是梆梆硬的。从凝晖堂做冰轿——即轿子底下放了冰刀,到了陆地可以拆卸的,前面穿着冰鞋的人拉车,后面的人推。速度飞快,且平稳没有一点颠簸。快速的从春波湖滑了过来,用时不到一炷香。
平时坐轿子绕这湖泊,至少小半个时辰呢。
到了静书斋,杜氏找了借口,把胡嬷嬷、吴嬷嬷叫了过去问话,唯独留了王妈妈与俞清瑶。
王妈妈应该是知道顺娘做了什么蠢事,但她觉得小姑娘家家,再有气性,能狠决到从此不跟亲生母亲见面了吗?给她出口气,:。也就完了,所以主动请缨。
以母女感情为切入点,着重说道沐天华“心疾”,小心的窥探俞清瑶的脸色。见她柳眉如烟,面如春晓,穿着雪狐镶边青金染夹袄,缕金挑线的棉裙,不言不语,安静的坐着,既没有顺娘猜测的冷嘲热讽,也没有锦娘猜测的得势欺人,甚至也没有别人七嘴八舌猜测的冷言冷语、置之不理,不由得有些诧异。
“姑娘?姑娘?夫人真的是很想你啊!”
“哦,知道了!王妈妈且稍后,容我准备一下。”
与第一次来接一样,俞清瑶仍旧淡然处之。唤了默儿过来替她梳头,因为在家,梳了个简便的弯月髻,出门的话,太随便了。默儿心灵手巧,很快梳了桃心髻,明晃晃的簪上钳宝琉璃金冠,两耳一边一个金镶东珠耳坠,又把父亲求来的护身符挂在金项圈上,仔细戴了,站在镜前整理完毕,才跟着王妈妈出来。
王妈妈本来是非常高兴的,可不经意瞧见书桌边压了一张鎏金红贴,趁默儿给俞清瑶梳头,而其他人都不在,她偷偷打开一看,怪怪!下帖的,竟然是长公主!日期……正月初四,今天!
这会子俞清瑶答应去别院,王妈妈再也不敢等闲视之了,心理七上八下的,恭谨的伺候着俞清瑶上了马车,前往别院。
母女见面,沐天华面容憔悴,未语先捂着胸口,嘴唇泛紫,只有一双明眸流转,水汪汪的,仿佛凝聚着无尽的话语。俞清瑶又不是自己犯贱,为什么受辱后还要来呢?
她是想听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误会你,对不起冤枉你。对不起欺骗你,对不起抛弃你。
随便为哪一个,只要简短的三个字。她想听,她需要听!
奈何,怕是今生无法从沐天华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了,:。
好一通忙活,沐天华吃了药丸,缓解了病情,躺在贵妃榻上舒缓着喘息。旁边的侍女都用谴责的眼神看俞清瑶——你怎么不过来?刚刚犯病的是你亲娘诶!你居然能无动于衷的站着?你到底是不是人?

一边是满心的屈辱、愤恨,一边是人伦大义。
到底上前,还是不上前?
激烈的斗争后,俞清瑶终究敌不过人伦天性。这辈子,是她从老天手里借来的,或许注定了要受惩罚。她敢发誓改变前世的命运,改变身边人的命运,唯一改变不了的,只有自己的血脉。
轻轻的握着冰凉的手,母亲的手。
这双手,从来没给她任何温暖,她也不指望其他了。好好的活着吧,等自己去了金陵,岁月静好,再不相见。
“孩子,我的孩子!”沐天华眼角滴下一滴晶莹,紧紧的用手指握着俞清瑶的小手,嘴角微微绽放出笑容,绝美出尘,美若仙子。
……
一个时辰后,沐天华跟正常人一样,谈笑自若,顾盼神飞,仿佛刚刚发病垂死的,是另外一个人。生命的奇迹,莫过于此了。暖阁里,她坐在紫檀雕花圆桌旁,亲手执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乌龙茶,又将两碟做得跟花瓣精致的栗子羹、酸枣羹推到女儿面前,
“呵呵,瑶儿,怎么不吃?这是娘亲特意为你准备的。记得娘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嗜甜如命,没一日离得了可口小点心。”
“哈哈,记得那时候,我可没少从御膳房偷了给你送去。”
“呀!端郎来了!”沐天华眼中发光,忙起来迎接,娇声埋怨着,“端郎真是的,人家刚跟女儿说会儿知心话,你也不挑挑时候。”
“嫌我来得不是时候?”端王哈哈笑着,瞅瞅俞清瑶赶忙站起来,垂下眼帘,又看看明显容光焕发的霓裳,后怕道,“在前面听说你今儿又发病了,吓得我什么都忘了,丢下所有赶过来。好在你没事。不然,可叫我心理……”
俞清瑶的头又低了。
那边端王紧紧握着心上人的手,哪怕沐天华含嗔薄怒的瞪了他几眼,也不肯松开。
别看沐天华当着女儿的面,觉得抹不开面子,但心理啊,美滋滋的,越发觉得端郎之体贴才是女人的最佳选择。同时还觉得,清瑶是她亲生的,而端王是她的爱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能永远当陌生人吧?总要熟悉才是。
而两人地位差距太大,平日也没有来往的机会,不如在她这里先“习惯”了。
所以,根本没阻止。
她哪里知道,俞清瑶看似垂头做乖巧状,其实心理不停的念《往生经》《大悲咒》,才能做到对眼前的一幕视而不见!
习惯?怎么可能会习惯!
亲生母亲倒在别的男人怀里,换其他人试试看看!不暴走才怪!
念了十几遍《往生经》,总算安定下心情。这时,端王也和蔼的问她,过年就是十三岁了,到金陵书院要好好的,别给母亲丢脸云云。
“看你,端郎,瑶儿是我亲生的,我还不知道吗?她到了金陵书院,肯定会得到吴山长的喜爱。哦,金陵书院虽然出名,可是女官?我女儿可不能做女官,伺候人,低三下四的。”
“放心吧,霓裳。清瑶是你亲生,我怎么可能亏待?只要她能从金陵书院顺利毕业,将来的婚事,我会请母妃做主。”
“啊,太好了!”沐天华激动不已,忙拉着女儿,“还不赶快谢谢王爷。”
俞清瑶木然,她应该感谢吗?
“谢王爷美意。只是姻缘大事,清瑶尚有父亲在堂。”
“你……”
沐天华沉下脸,“我是你生母,难道做不得主?”
眼看气氛又要僵持起来,一个穿着红艳艳的石榴百福妆缎的侍女过来。她叫文娘,端着雕漆托盘,上面两只犀牛杯,笑着道,
“姑娘还没及笄呢!夫人也是,怎么当着姑娘的面说起婚姻大事了?呵呵,这是王爷带来了犀牛杯,能安神驱邪的,夫人不是嫌夜光杯喝葡萄酒腻了吗,换这个试试?”
按说,她的出现缓解的尴尬气氛,应该奖励才是。
不过沐天华反应淡淡的,“你有心了。”
俞清瑶并不是外表上的稚龄女童,见状有些奇怪——别院里的侍女都是母亲的人,母亲的喜好决定她们的去留、生死,为何刚刚那句“有心了”,冷淡、生疏,甚至有些忌惮呢?
她瞟了一眼,见文娘眉眼含春,粉面桃腮,二十多岁的人还如少女般鲜嫩欲滴,这这?原本心理还有些不确定,可看见文娘看端王满眼情谊,就差滴出水了,而沐天华则扭过头去,装没看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理那股不耐烦,恶心之感,让她如坐针毡。
实在撑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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