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玩火自焚祝家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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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堵扈家庄的行动进入第六天,双方一直隔着寨门对峙谩骂。扈家庄虽说人数和武器装备不及祝家庄,可也是一个拥有几千人口的大村寨,村庄道口临时设置的拒马、鹿角木和铁蒺藜、陷马坑层层叠叠,在隐暗处更伏有弓箭手,祝家庄再强悍也不过依靠自己蓄养的数百庄客死士,剩下充数的多是放下锄头后的农民,硬攻扈家庄固然不可取,几千人守在扈家庄外天天开篝火晚会也不现实,这些农民离开地间田头一两日可以,时间长了便开始惦记地里庄稼还有自家的老婆孩子。所幸两村相隔不远,间隔不过三五里地,祝朝奉打定断其粮草等待援军的主意后,夜间留下栾廷玉和祝虎分别把守扈家庄南、东两个村口,自带领祝龙和祝彪先行引部分庄客返回祝家庄休息整顿。
祝朝奉带队前脚离开扈家庄不到一里地,扼守扈家庄南面方向的栾廷玉便看到一条蜿蜒的火龙自南而上直奔祝家庄设在野外的营地,同时有庄丁跑来禀报,自南安河方向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自称是郓城县厢兵团练,奉济州府厢军团练使之命前来缉拿梁山匪寇。栾廷玉没料到朝廷军队居然是夜间到达,正自迟疑,耳中就听北面数里外传来急剧的战马奔踏声,当此夜深人静,战马奔腾的声音尤为清晰,听声音不下数百骑。
栾廷玉兴奋道:“阳谷县与郓城县军马一同会合此处来了。”他一边吩咐庄丁去通知二公子祝虎前来迎接郓城县团练大人,一边急急带领几名庄客高举火把离开临时营帐,朝过来的队伍迎了上去。
自南安河过来的这队官兵行军速度极快,几乎是高举火把一路小跑涌了上来。火光下一匹战马行进在队伍前列,马鞍桥上端坐一名身材魁梧团练打扮的光头将军,再看他身后的军卒个个身披牛皮坎甲,头戴清一色厢军兜耳软帽,每人都是左臂套着冲阵圆盾,双手斜握扣好杆棒的朴刀。提到朴刀这物件,要插一句题外话。朴刀在当时是一种很普及的武器,尚武的百姓家中和行走江湖的人手中均是必备。刀刃长约一尺半至两尺,与朴刀相伴的是坚硬的杆棒,杆棒长度接近为朴刀两倍,刀柄把口处与杆棒的接口处有十分得体的套合,而且对接时有“三个丫儿”套扣着。这样组装之后的朴刀,至少能承受对手几百斤力气的打击。北宋各地驻守的厢军均设有专门的朴刀军,相当于一个指挥的规模,下设五都,每都百人。朴刀军也是厢军中最具战斗力的近战兵种,其编制隶属各路帅司府,谓厢禁军,其实也就是厢军中肉搏用的打手部队。
栾廷玉一见赶来围剿扈家庄的是朴刀军心中大喜,紧走几步道:“祝家庄栾廷玉恭迎将军。”
“你就是栾廷玉?”马上的团练大人板脸问道。
栾廷玉抱拳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史进,你去领教一下这厮的铁棒名声。”马上的团练大人自腋下猛地抖出一截黄灿灿手臂粗细的双节棍,朝前一指,大喝道:“儿郎们给我打!”
栾廷玉大脑一片混乱,尚未从官兵要攻击自己的突变中反应过来,对面的朴刀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喝杀声,跟随纵马踏入简易营寨内的团练大人,恶狠狠扑向手足无措的祝家庄庄丁们。栾廷玉本能地想询问是否发生了误会,厢军队伍中蹿过来一名都头打扮的汉子,抡起手中精钢棍扫了过来,口中喝道:“看棍!”
营寨口的栾廷玉被史进大棍逼得忙乱不堪,营寨内的祝家庄庄丁也乱成一团,他们更不明白这些官兵为何拿他们开刀,想反抗又怕担上对抗官兵的罪名,不由地闹哄哄四散奔逃。偏在这时,扈家庄内锣声大起,一队人马手持刀枪棍棒自村子南入口大开庄门杀了出来,当先一员女将手持双刀尤为醒目。
扈家庄冲杀出来的人马与官兵会合一处后,两厢同时齐声高喊:“休走了祝家贼人!朝廷官军剿杀祝家贼人,降者无罪!”祝家庄的庄丁闻听越加慌乱,不少人只当庄主祝朝奉成为朝廷缉拿的要犯,哪里还肯反抗,纷纷抛下武器等待收俘,以此表明自身的清白,如是三番,现场仅剩下祝家庄的部分死士还在挣扎逃窜。
祝虎带领一哨人自东面赶往南侧营寨,半路上猛听前方喊杀连天,他惟恐栾廷玉有失,急忙带领庄丁上前探查究竟,却见自南面营地火光中杀出一匹快马,身后跟随数十名挥舞朴刀砍杀庄丁的厢军,栾廷玉所在的营地已经乱成一锅粥。马上那员大将眨眼间到了他的近前,手中大棒挂着风声搂头砸了下来,祝虎手中大刀高举招架,只听‘咔嚓“一声,酒盅粗细的白蜡杆制成的刀杆断作两截,那条大棍去势不止,斜砸在祝虎大腿上,祝虎疼得惨呼一声拨马便跑。各位看官不要忘了,鲁达这货掌中双节棍上打有无数门钉一般的铜疙瘩,百八十斤一棍拍上去,祝虎大腿上立刻冒起一溜紫豆子。
祝虎丢弃断刀俯在马上落荒而逃,鲁达手中双节棍荡开马前围挡的庄客,咬住前方的祝虎紧追不舍,他认定骑马的这小子绝非普通人物,绝不能放其走脱。断后的十几名庄客没有拦住鲁达,却被紧跟上来的朴刀手们团团围住,大刀片子在明月下闪出道道寒光,把拼死抵抗的十几名祝家死士砍翻在地。
二人一前一后自南面绕向东边祝家庄扎在野外的另一处营寨,此刻扈家庄东面庄门也杀出一队人马,带队的便是扈成。祝虎心知大势已去,无心去东面营寨内组织厮杀,拨马绕过营区投北逃往祝家庄方向。奔出不到半里地,迎面风驰电掣杀来一队骑兵,领先的大将一身玄铁锁子连环甲,雉翎青铜兜鍪护住头面,颈间悬挂青铜月牙状顿项,肋下紧夹丈八蛇矛。赫然是标准的禁军重骑兵装扮。

祝虎此刻对官兵又恨又怕更是心怀疑虑,拨马往斜刺奔去,想绕过骑兵,那知带队的将领催动**马箭一般冲到祝虎近前,手中蛇矛以迅雷之势扎了过来,口中冷喝道:“留下吧!”祝虎腿上带伤,哪里还能躲过林冲角度刁钻的一枪,惨呼声中,祝虎被林冲一枪挑于马下,尸首随即被后面旋风般涌上的大队骑兵踏入泥中。
鲁达勒马笑道:“我追这兔子一身臭汗,却被你拣了现成便宜。”
林冲放缓马速来到鲁达身边,讶声道:“大当家独自追敌,那三百弟兄谁来指挥约束?”
鲁达自信地一笑:“三百左营儿郎各有头目,厮杀前我已经做了安排,更何况还有扈家庄人马接应,总要放开手脚,给他们一些表现的机会,偶有小错,就当是练兵了。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林冲扫了一眼正在身后列队的百余名骑兵,沉声道:“报大当家,因为战事有变,我们没能冒充官兵混进祝家庄。不过战果还不算糟糕。”
鲁达扬起手中双节棍指向祝家庄方向,对林冲道:“我们先过去吧。稍后史进会带领左营人马前去会合,扈家门口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听听那些弱不可闻的厮杀声就知道。”
林冲大枪一挥,带领众骑兵簇拥着鲁达朝祝家庄驰去,路上简单地汇报了祝家庄外的战事。
原来鲁达见过扈三娘的当日,便在聚义厅召集林冲等人说明了情况。林冲和朱武闻听祝家庄势大,均建议倾梁山之兵以绝对性优势消灭祝家庄,否则形成胶峙局面对梁山极为不利。鲁达力排众议,果断命令自左营征召三百名朴刀手,又自梁山八百骑兵中精选三百骑,全体改换缴自阳谷县的官兵装备,再带领五十名携带秘密武器的工匠,次日一早饱餐战饭,由鲁达带队自水路抵达南安河。登岸后的人马偃旗息鼓隐蔽于岸边林中,鲁达遣林冲为主将,常腾和武松为副将,引三百精骑绕行至祝家庄以北,再于黑夜时分冒充官兵一路南下,准备诳开祝家庄的大门后长驱直入,来个火烧祝家庄,搅他个天翻地覆。而鲁达将亲率三百朴刀手和五十名工匠在约定时间攻击围困扈家庄的祝氏庄丁,同时安排扈三娘潜返回庄内,做好两厢夹击的准备。
鲁达的计策在众人看来算无遗漏,众将士也是斗志高昂。当夜晚降临,鲁达这边展开行动并一切顺利的时侯,林冲那边却出了意外。
三百名精骑在林冲、常腾和武松的带领下分成三路纵队,高打着厢军旗号,明火执仗直扑祝家庄,却在祝家庄外遇到了带队返回庄内的祝朝奉父子三人。
祝朝奉和栾廷玉一样,只当是官兵增援来了,美滋滋带领两个儿子迎了上去,那曾想左路带队的骑兵军使大人抢上前手起刀落,掌中戒刀化作一道寒光将祝彪当场劈死。祝朝奉心疼得大叫一声,砍死祝彪的武松手中刀已经迎面剁向祝朝奉,幸得身边祝龙反应及时,挥枪格开武松必杀的一刀。比武松慢半步的林冲与常腾此刻也挥军掩杀上来,祝朝奉在身边庄客的拼死护送下逃进庄内,祝龙却死在林冲枪下。当林冲与常腾带队冲杀到祝家庄入口处,祝朝奉已经命人升起了吊桥,寨楼上箭如雨下,把林冲等人逼退到庄外。随祝朝奉返回庄子的近千名庄丁只有三百多人逃了回去,剩下庄丁断了退路,又面临三百骑战马的来回冲踏,顷刻陷入崩溃,一部分趁黑跳入护庄壕沟内,蹚着浅水逃之夭夭,大部分就地投降,被常腾率一百骑圈在祝家庄外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牢牢看管。
鲁达与林冲抵达后,命令众骑兵轮番休息,又提了两名被俘的庄丁询问庄子内的情况。两名庄丁跪伏在地,一口一个军爷唤个不停,把祝家庄内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那祝朝奉一家为本地大户,方圆上千亩良田均在他的控制之下,因此屡遭劫匪抢粮,祝朝奉便于此独龙山冈上修建庄落,四面俱是洼地,守在庄内即可一目了然。后历年修整经营方成今日模样。村子四周是三层顽石垒砌的寨墙,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有窝铺供佃户安顿生息。祝家又招募豢养数百庄客死士,平日不务生产,只厮杀的时候冲在前面。庄内数条大道多设翻板陷马坑,又有无数绊马索和挠钩手埋伏,寻常外人入庄插翅难逃。
鲁达听庄丁讲得玄妙,嗤鼻冷笑,挥手命人将此二人带下。
林冲一旁劝道:“大当家,我方才听闻庄丁所言不似谎话,自以为不可轻敌。且不说我等厮杀一夜身体疲惫,只以此行六百人马实难以攻陷山庄。不如暂且休息整顿,另遣人去山上调兵来会,围攻祝家庄。”
鲁达嘿嘿笑道:“林总管怎能说我们只有六百人马?我看不止吧?以我之见,此庄如同泥塑不堪一击。”
林冲皱眉道:“大当家,非是林冲谨慎,扈家庄人数虽多,实为乌合之众,与他们一同攻寨,只怕无法约束,混乱之下反而冲散我们的阵脚,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请大当家三思!”
鲁达目光遥望冈上祝家庄黑沉沉的寨墙,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容质疑的口吻缓缓道:“林总管用兵上还是太拘泥,我的手段如何,天明后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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