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海阔天空任我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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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一边扩大二龙山的后营安顿滚雪球般越聚越多的农户,一边从中挑选精壮组成新兵,由徐宁和杨志负责操练。这两条汉子早就憋有一股不甘雌伏的心劲,得此施展才华的良机,二人不遗余力尽心操练,短期内虽未能让寨兵们达到训练有素的程度,可是也让整个山寨的士兵看上去个个生龙活虎。
徐、杨二人俱是将门之后,杨志本人曾经应过武举,一身精湛武艺自不消多说,早年又做过殿司制使官,熟通步兵操典。徐宁身为禁军金枪班教头,曾经是京东两路禁军骑兵的训练主官,对行军作战钻研颇深,只因他素来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更不会阿意奉承,才不得高俅等人欢喜。这二人凑在一处训练新兵倒是相得益彰。
杨志专心步兵日常演练,达到士兵最基本的的令行禁止。在步兵操练方面,鲁达与杨志私下交流时意见不谋而合,就是要强调纪律,抹杀个性。按照鲁达的想法,士兵吃饭都必须排队后听从号令进行,如此形成一种习惯,到了战场上两军对垒之际,战鼓响起士兵就列队前进,保持步调一致,形成高效率的杀戮机器。鲁达与杨志说这番话还是几人离开寿州赶往东京汴梁的路上即兴而谈,其间内容更涉及到步兵重装枪兵、轻弩兵、刀盾兵等兵种配合问题。鲁达上辈子作为一名冷兵器战争爱好者,言语中难免**一些经过近千年后世总结积累出的经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志出身将门且醉心军旅,一些在鲁达口中高度概括的内容进入戎马生涯的杨志耳中却另有天地,他反思当今朝廷步兵操练的利弊后,越发认为鲁达有如此精辟的见解而屈当上一名提辖实在是朝廷昏聩,心中顿生惺惺相惜之意,二人距离不自觉竟拉近了不少。只不过当时的鲁达心思全用在到了东京后如何钻营,毫无察觉杨志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等到杨志上了二龙山,又见到鲁达发明的“诉苦大会”、“满负荷训练法”、“夜间拉练”、“小组对抗”等众多新鲜手法后,杨志对鲁达的好奇和敬佩之心愈加浓烈,操练寨丁格外用心,只盼着鲁达返回二龙山后再叙长短。
与杨志不同,徐宁曾作为殿前司马军仪仗军使随童贯出使辽国,对北疆骑兵战术颇有心得,平日又喜欢研究行军布阵,在指挥作战上高出杨志一筹。任职禁军马军教头期内的徐宁一度渴望宋朝骑兵成建制出现在战场,尤其针对北辽与西夏用兵,他极力主张以骑兵对骑兵,却被童贯把持的枢密院与蔡京执掌的中书门下以耗费太甚为由再三否决,也正因为这个缘由,他对日益**奢华的朝廷更加失望。二龙山新兵扩编后山寨马匹虽多,可惜能用于作战的战马却太少,在二龙山依旧无法实现成规模的骑兵建制,渴望一展才华的徐宁此刻也只有辅助擅长步兵操演的杨志,重点训练寨丁马步军配合,同时单独训练二龙山的游骑兵。
被俘虏上二龙山的大名府旗牌官周谨经李纲劝说也正式投入山寨,协助徐、杨训练军兵。兵员扩张后的二龙山严重缺乏武器装备,三千寨兵拥有战马不过二百余骑,大多数士兵手中持的都是木辊和锄头、草叉,唯一可喜之处便是士气高昂。
最值得一提的是陆谦自开封府前后掳回弓箭工匠一百余人,并且自作主张抓回十几名火器营的匠师。这些被陆谦以各种手段掳上山的工匠们在李纲安抚下惊魂刚定,梁山的铁锭便成筐地运到了二龙山的后寨,李纲欣喜之余立刻安排工匠开工打造弓弩箭矢和简单的武器装备,又派人秘密前往汴梁接出这些工匠的家人来二龙山相聚。
当反应迟缓的汴梁城军械监把弓匠失踪事件从勒索绑票升级为军事安全级别的时侯,陆谦已经远远逃出汴梁城范围,临走还一把火烧掉了临时落脚的汴梁城外宅院,遗留在烟火余烬现场的辽国通商腰牌彻底把这一连串恶性绑架事件与两国邦交搭上了关系。在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陆谦已经彻底抛弃了对大宋朝廷的幻想,按照陆谦私下里和随行寨丁说的话,大宋朝廷既然能够忍受北辽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忍受一个小小的工匠绑架事件。
鲁达从黄三的详细汇报中得知二龙山一切顺利后心情极佳,当日难得大醉一场,林冲等人见大当家如此欢喜,也为之高兴,这种来自高层的喜悦气氛不知觉感染了整个梁山。
至七月中旬,梁山扩兵至万余人,在兵制上打破宋朝马步军混杂的编制,单独成立骑兵建制,以一千骑兵为骨干命名疾风军,由林冲亲自带领。步兵九千人分成三军,分别命名为护武军、威武军和扬武军。护武军三千人作为梁山中军由常腾亲率,威武军三千人由晁盖为都指挥使,扬武军三千人的统领是新提拔的教习朱仝。
梁山步兵于朱武、常腾调动下不断下山操习演练,短期内急速提高了梁山的威名与声望。在梁山军频繁调动下,短短半个月时间,济州府已失去对其治下大部分村庄的控制权,只保留州治内七个重要县城府郡的城池有朝廷厢军屯守,东名府部分地界也为梁山势力所蚕食。
在鲁达坐镇指挥下,梁山军兵彻底贯彻了鲁达“农村包围城镇”的策略,只控制乡村农田,并不占据任何州府县郡,除非某个县城的厢军团练脑子过热杀出城来,对这样**裸挑衅梁山的行为,负责机动兵力的林冲一贯是将其引出县城防御增援范围之外,然后以优势兵力予以歼灭。梁山与地方厢军如此交锋数次之后,济州知州与东名府知府为顾及颜面,以治下匪患猖獗为由调遣厢军加强了各县城守备,对朝廷的奏报却依旧按照官场历来瞒上不瞒下的手段,轻描淡写地提及辖地内匪患日增云云。自此,个别地方与梁山人马稍有接触,也是一触即退。梁山势力与朝廷地方官府开始进入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时期。

正当鲁达准备随第二趟满载粮食的货船返回二龙山的时侯军情再起,东阿府出轻舟百余艘并三千厢军顺黄河直扑上游,按其行军速度推测,五日内官军将抵达张秋。这路官兵无力威胁梁山,可是对新成立的义勇庄却能带来致命一击。
新上任扬武军统领的朱仝与威武军统领晁盖争相请求率兵迎敌,最终朱仝以军令状赢得了这次机会。鲁达犹不放心,虽然朱仝是林冲保举推荐,但因扬武军三千寨丁中新兵占了八成,操练时间尚短,接战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谁都难以预料,眼下正是梁山闯牌子树名声的紧要关头,哪里能容得一点闪失?东阿府兵指梁山,不仅沿途的老百姓在交头接耳观望结果,那些地方官员们也在等待时机。只要朱仝拒敌官兵战败,说不得周边其他县郡官兵都会趁此机会倾巢出动打秋风,表面上刚刚形成的太平局面就会翻盘成糜烂之局。有心点名林冲率军迎战又恐寒了朱仝等新投奔将领的心,考虑周全之下,鲁达吩咐朱武另遣阮氏三兄弟带领五百水军暗中接应。
朱仝准备引兵下山的当口,梁山几名大头领知道鲁达急欲返回二龙山图谋京东东路,纷纷劝鲁达随商船走水路东去,并拍胸脯东阿府的官兵自有山寨众人料理。鲁达也有此意,可是山下暗探送上寨内一份新张贴出来的悬赏令破坏了这个预定的回程计划。众人看向这份朝廷新出炉的通缉令,但见鲁达粗眉环眼大耳阔腮的光头形象跃然纸上,尤其那种嘴角带笑似高深莫测又似玩世不恭的表情惟妙惟肖,连鲁达看了都暗自叫绝。悬赏令的内容同样有了很大变化,除了详细描述鲁达相貌与身体特征外,罗列的罪行中又增添了聚啸匪众于山林反叛朝廷等众多罪名。
鲁达草略扫了一眼,手指弹着悬赏告示啧啧连声:“洒家的赏金已经提高到黄金五百两,看来蔡京等人还真是下得了本钱,我敢打赌,这个价码过段时间还要上涨。”
朱武仔细看过一遍后讶声道:“只看这份悬赏告示最上方上标印的帅司府火签,当知这份通缉文书是发自京东西路,而非来自开封府刑狱司,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这份缉捕令出自京东西路帅司府?”
鲁达哂笑道:“这并不稀奇,若是梁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京东西路帅司府还悄然无声那才有鬼了呢。朱军师不曾在朝廷为官,自然不清楚这些官样文章。以帅司府名义发出缉捕悬赏告示,也等于变相告知朝廷京东西路匪患严重,而领头匪首还是我这个朝廷谋逆大案的要犯,想来随这份悬赏告示一同出发的必然还有帅司府递给朝廷枢密院与尚书省的详报。地方上如此大张旗鼓,不过是留个伏笔给自己罢了。”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将来把我擒获或者平了梁山,说明帅司府指挥得力,地方厢军将士用命。假如日后京东西路调动厢军官兵攻略梁山不克,也有理由开脱,甚至以此为由报请枢密院调动禁军围攻梁山。然而无论梁山结局如何,帅司府的安抚使大人与众多知府、知州、知县大人都可以泰然官位,不必担心受到朝廷过于严厉的训责。这就是当官之道。”
朱武眉头紧皱,肃容道:“大当家如此说,是否意味着东阿府出兵正是朝廷大举攻山的前兆?”
鲁达将手中悬赏告示随意丢在一旁,用讥讽的语气道:“各位无须担心朝廷会在此时大举来犯,这其中牵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官场隐密。如今田间秋收将至,地方府衙肆意动兵必然得不偿失,所以这个时侯各州府都在忍耐,追其根本,地方上这么做所图就是一个‘利’字。剿匪固然重要,可是秋收前匪患平息后,各地方县治府衙上缴朝廷的课税一个大钱都不能少。反之在秋收期间以匪患猖獗影响收成的名义动兵,大量农课税就可以落入地方官员手中,朝廷追究下来,大可推到山贼土匪身上。这就是为什么苛政猛于虎的情况下,而只见百姓死,不见官吏瘦的原因。说起来这些内情还是当日在京城从其他官员口中无意中听到的,真是长了见识了!”
朱武等人闻听恍然大悟,随即脱口道:“再有月余既是秋收,莫非京东西路帅司府会在秋收期间兵进梁山?”
鲁达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靠回椅子上,颔首笑道:“大有可能!早就说过秋收的时侯是我们梁山最忙的时侯,各位做好准备吧,要抓紧训练寨兵。洒家以为,东阿府出来的厢军极有可能是前来试探的。不过这支试探的兵马不是来自济州州治巨野,反而出自东阿府,着实有点莫名奇妙,待看了战报就知晓了。”
为防止夜长梦多官兵封锁水道,鲁达命装货完毕等候在水寨码头的船队提前上路。童威与黄三手持高价贿赂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才得到的通商路引,带领精干水军扮成船夫和商队伙计,押着数十艘货船告别山寨众人,浩浩荡荡开出梁山泊。
扬武军出兵第五日捷报传来,厢军前部千人于曹溪渡被梁山军兵伏击后趁胜追击,厢军余部溃败之下仓皇撤回东阿,朱仝此役获战马近百匹,优质武器护甲数百套,同时俘虏厢军二百余名,梁山扬武军以损失一百余人的代价击退数量相当的官兵,竟是首战完胜。此战获胜后,梁山在周边民间的威望急剧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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