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历史——兼谈新宋与窃明(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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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对满清的基本看法本应该放到前言中叙述,考虑到话头比较敏感所以单独拿出来说两句。另外文章也谈到九哲对架空书的一点浅见,所以专门把《新宋》和《窃明》的作者提溜出来崇拜一下。文章比较枯燥,大家耐心看应当会有收获】
我时常想,是什么力量支持着架空小说的作者对史实的不懈求真,又是什么力量促使着数以万计的读者日夜追读呢?从一些书评中我隐隐感到,是那种驾驭历史的快感使我们共同深陷其中。
对于架空小说的发展历程我大体了解一些,就我所知,网上的架空小说从《中华再起》始,到前段时间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窃明》,完本作品已不下数十部,若算上没完本的恐怕要数以千百计了。综合网友们的评价,我觉得这些作品中就史实深度而言《新宋》与《窃明》当居前列,就人文的深度和文笔而言酒徒和阿菩的作品亦算得上佳作。我读《新宋》和《窃明》时间较晚,是在本书构思基本完成后才开始阅读的(为此不得不更改前言)。之前曾读过这两部书的开头几章,但感觉不行就没继续读下去(现在知道原因了,新宋开头铺陈太多不合自己胃口,而窃明的开头是写给特定读者的,确实不知所云)。
当确信这两部书都是精品后,我开始认真阅读,而拜读之后自然是深深为之折服。怎么说呢,对于要写书的我来说,这两部作品就像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亘在架空小说的地平线上,我辈只有仰望的份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吧。
我之所以推崇这两部作品,实为架空小说的特质所决定的。我们通过读架空小说可以得到思想上的熏陶、的享受,以及开阔眼界、增长知识等,但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其他类作品亦然。但是独有架空小说可以使我们体味到那种驾驭历史的快感和改变历史的激动。——这大概就是她的生命力所在吧。
由此,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架空小说而言精当的史实和合理的逻辑推理比其他要素更为重要。这一点我在本书前言中也曾谈到。
由此出发,我觉得《新宋》和《窃明》都是很好的作品,因为他们都做到了尊重史实以建立理性的逻辑起点。具体说来,《新宋》的作者阿越是科班出身,文言和儒学底子厚而且写作态度犹如治学十分严谨;而《窃明》的作者熊猫对明末的那段特定历史很有心得,让现代人通过小说仿佛进入到那个光荣与痛苦交织的特定时空。
架空小说其实就像盖高楼,史实是地基,逻辑是墙柱,文笔是内部装修。尽管《窃明》在细节处理上有些许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其成为一座高楼大厦,众多粉丝的支持以及出版便是明证。负责任地说,《窃明》是笔者所看过的对冷热兵器过度时代的战争过程及场面描写最到位的小说,小说贵在真实感人,历史架空小说亦是如此。和《窃明》(仅以目前章节论)相比,《新宋》的铺陈更为宽广,从九五至尊到布衣百姓五光十色的人物无不跃然纸上;历史使命也更为宏大,阿越恰到好处得站上思想和文化的制高点,以石氏儒学经世治国(义理方面的论述若能再多一些则更佳)。《新宋》全书配合准确详实的历史资料,使读者在小说中仿佛看到中华文明灿烂的新千年,架空至此,夫复何言!两书中具体精彩之处兹不详论,有心一读的朋友直接去看就是了。
我在这里想和大家讨论的是如何面对历史的问题。作为现代人我们都看到并切身感受到中华文明遭受的苦难,远有蒙元、满清的奴役,近有民国以来的倭国入侵。如果说蒙元、日寇因为统治时间短问题不是太严重的话,那么满清近300年统治而又恰逢近代西方文明大发展之时,其危害磬竹难书。然而有清一代,皇帝多勤政,而且于中华文化颇多认同。如此,我们该如何面对这段难以名状的历史呢?
若说《新宋》属于完美历史的架空,《窃明》属于真实历史的架空,那么我想任何一本以清代为背景的架空都可说是直面历史的架空。(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可以匹敌《新宋》《窃明》这样的划时代的清代架空作品。九哲之所以愿以蚍蜉之力为之或许正在于此吧。)

回望明末的历史拐点,崇祯为取小义而舍大仁使我中华文明在变革的前夜被打断,此千古之大不仁也。有清一代虽有开疆辟土之功,有制度变革之能(摊丁入亩等),但更有文明倒退之实、道德败坏之耻。奈何造物弄人,天不佑我中华耶!西元1789年,当大清王朝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歌舞升平中时,法国大革命颁布人权宣言,英国人瓦特发明出高效蒸汽机。从那一刻起,大清国便被历史判了死刑。一个是矛盾交织的东方古国,一个是蒸蒸日上的西方文明,在其后的百余年中,伴随着无数次所谓的“冲击和反应”,我们陷入了痛苦和屈辱的深渊。
思考历史是为了更从容地面对现实。世界发展了,民族融合了,科技进步了,但东西方文明的冲突依然存在。现在的我们该以怎样的理念去架空清朝呢?谈到如何架空清朝,其实,其核心就在于怎样看待清朝的正统性和正当性。
近代以来国内学术界对清代是否为华夏正朔始终存在不同观点,最著名的代表人物有孟森教授和钱穆大师。大师的话自然各有各个的道理,但九哲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本不当争论的问题。
凡是认为清代为华夏正朔的学者大多有一个特定的语境,那就是为政治服务。九哲也觉得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这是很有必要的。比如清亡后西方国家曾蛊惑西藏、外立,如果认可“清代为华夏正朔”那么这些蛊惑必然不攻自破,就会省去很多现实的麻烦。
但如果剥去政治外衣,纯粹就历史的真相而言,这是一个根本无需争论的问题。满清政权是一个建立在汉族聚居地区以及周围地区之上的军事独裁统治集团。尽管独裁者本人从自身利益出发,间或表现出“仁慈”的一面,但其本质是一以贯之的。
对这一结论的诠释非九哲力所能及,这里仅简单列举一个海外汉学界普遍认同的观点,从而稍微加以说明。
通常认为满洲人成功统治二百多年的关键在于被先进的中国文化所同化,但实事恰恰相反,没有完全被汉族同化的满洲认同才是满清统治成功的关键。满清统治者所愿意接受的是阉割后儒家文明,一方面他们使传统的华夷观走向“机能性”或者说“功利性”,以为自身的统治提供合法的依据;另一方面,他们决不放弃强调武艺和质朴生活的“满洲之道”(质朴在这里可理解为不接受儒家文明教化的意思),而为了使儒教的普遍主义和固有的民族认同两者和平共处,只能进一步歪曲正统的“华夷观”。
一代宗师牟宗三先生曾说过,刘蕺山之后再无中国人。此话虽不无偏颇,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满清统治者对中华文化荼毒之深,对民族精神扭曲摧残之重。
杜车别大大作为九哲特别敬佩的民间学者,始终在为还历史的真相而努力。他对“明清易代”问题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这里我谨引用杜大的一句话来为本文增色,同时这也是写作本书的思想基点之一:中国可以不是汉族一个民族的中国,但中国绝不能是建立在对汉族大规模屠杀,对汉人极尽歧视压迫排挤提防之能事基础上的中国。中国可以不是汉族一个民族的中国,但中国却必然是以汉族文化为主体,汉族人口为主体的国家。谁否认这个事实,不正视这个事实,谁就是在自欺欺人!
按照杜大的观点,今日的我们应当正视历史,继往开来,九哲深以为然。因为一个民族只有做到“正视历史,继往开来”,才能心如明镜,以史为鉴,才能不断创造出更加先进,更加灿烂的文明。
九哲的理念是儒学救国,这一点在前言中说得很明确。如果结合小说,则可具体阐发为,小说主角的终极焦虑在于如何用新理念解决老问题,终极关怀在于如何使中华文化绵延不绝和发扬光大,终极目标在于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中华民族百多年来的苦难史,也正是一部由无数仁人志士书写的追求真理的殉道史。我坚信中华民族的事情终究要靠中国人自己的智慧去解决。俯仰天地之间独有浩然之气长存,只要找回我们民族的灵魂,自由和光荣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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