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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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约定出去游玩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樱桃要等一会儿才下来,丛琳合上随意翻阅的报纸,看向仍专注在一叠参考资料中的江运言。
就是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最初吸引了她,不比同级其他男生的开朗爱闹,他很少为周围的人和事分心,似乎不爱说话,偶尔有相熟的同学与他说什么,他回应的声音态度又十分温谦耐心。
在图书馆,他的手机从来都是静音,也从未在桌子上忽然震动得要跳起来,然后慌忙拿起来接听。他总是像根本没有手机一样,在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电话接进来时,从容平静地从衣服内袋里取出看一眼来电,拉开椅子到外面去听,隐隐听到他轻声开口——喂!
按鍵是静音,来电也是静音,短信仍是静音。他是个简单不喜欢张扬的男子,偶尔几次看到他发短信,指端不疾不徐,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流露,却能从他凝视屏幕的眼神里感觉到一种柔和会心的笑意。
然后,他写信,是纸信。
在现在电话、短信、网上QQ即时传讯、电子邮件普及的时代,他用钢笔在信纸上一笔一划书写心情,封好、粘贴邮票,寄到不知谁的手中。
她多么希望,那不是一封传给哪个女子的脉脉锦书。
观察、凝望、想方设法探听,托人游说,她很幸运,江运言并没有恋人,不久就被八方热心人士推到她面前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江运言家里的楼上,有一个叫做樱桃的女孩。
“发了毕业证以后,我们就去登记。”
她慢悠悠说完,果然见江运言顿了顿,以为自己错听地转过身,“什么?”
“我说,我们毕了业就登记吧。”
他显见没有任何心里准备听到这样的话,望了她好一阵,才说:“怎么突然想到要结婚?”
“也不算突然,我们班里就已经成了两对,登了记请大家吃了饭,看他们每天挽着手去买菜,我觉得这样柴米油盐的平淡很幸福。”丛琳注视着江运言的表情,“你对结婚还没有打算对不对?”
他沉默一阵:“是,我还没有考虑过。”
“现在考虑一下吧,不然,我还真是不放心。”丛琳轻松地笑着,难得带了一丝娇俏,“楼上那个漂亮小姑娘,实在太危险了。”
江运言微怔,有些尴尬道:“樱桃吗?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有没有什么,不用撇清,我看得出来。”她走过来,倚在他面前的桌沿,看着他执笔的手指,干净而修长,“老实说,我以前并没有觉得我们进展缓慢,同寝女生谈恋爱,一个星期就打得火热,电话里卿卿我我半夜不睡,楼后树林里黏着半宿不回,这些我看在眼里都是不可理解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吃饭、聊天、牵着手散步,可是现在想想,似乎也仅限于这样,我曾经庆幸你不像其他男生,没有多久就会紧黏热情,甚至想要更进一步,你很保守,也很尊重我,但直到现在,我才发觉你的态度却更像是没有进入恋爱角色,我对你而言,更像女性朋友,而并非女朋友。”
江运言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不由静默片刻,低声道:“你觉得,我做得还很不够是吗?”
“我们,好像都还没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丛琳有些羞赧,仍是鼓起勇气靠过去,想着其他情侣间的相处情形,学着坐上她男友的腿,“连接吻都没有过。”
女友大胆甚至明示到这种地步,然而江运言注意到墙上的挂钟,离约定时间只有五分钟了,无论他有没有投入恋爱的心情,他只知道,“那个……樱桃要下来了。”被她不巧撞见的话——
“你很在意她?”
“不是……”
丛琳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他僵住不动,忽然记起很久以前,他糊里糊涂,却又记忆至深的初吻。那时,他还是个死板不解风情的懵懂少年,有一天,应了谁胡闹尝试,从此种下一颗几要萌芽的种子。
像是一种背弃,他想要关切的,不需刻意就已是爱护珍惜的重心,他并没有许过任何诺言,却像这一刻背弃了谁。
“你真的挺木头的。”女友抱怨着,害羞又满足地取笑他。
他拉回注意力,勉强回应一个笑容。
丛琳似笑非笑:“和别的女孩有过吗?”譬如楼上的樱桃。
闪躲的眼神、微窘的神态,不圆滑也不坦诚的江运言,却更加让人心动。
此时,院子里很煞风景的响起一声“我来了,啊好象晚了一分钟!”江运言慌忙站起,掀得丛琳趔趄一下,又赶紧拉住她。
樱桃进屋来了,她的脸色不大好,仍然尽量保持友善态度,瞧见屋里那一对鸳鸯牵着手,赶快低头看表:“不好意思,我晚了。”
丛琳应道:“没关系,我们也刚准备好。”
“有没有忘记的东西?再检查一下。”樱桃职业病地提醒着,见江运言注视过来的目光,心里的尖锐才算和缓,“走啰,市内一日游是我最熟的,一定让两位玩得尽兴!”
她什么都看到了,太习惯窗子的位置,不由自主先往那个方向去,然而,却看见不该看到的场景。
又能怎样,樱桃,你没有立场生气。
一整天的游玩下来,简直窝火得快要内伤,就算她不是老江的亲妹,好歹一起混了十多年也差不多算个干妹,人家嫂子都会讨好未来小姨子,为什么她却明里暗里被挤兑得想吐血!
江运言左手牵着丛琳,右手想要揽她一下,立即被塞上一台相机;爬山时,江运言本要扶她一把,那边立即喊扭了脚;想要和老江合个影,中间马上又多了个人;刚跟江运言说笑几句,他必定被拉去看这看那……
太明显了吧,别以为她没计较老江被抢走就觉得她好欺负,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老江倒是有良心的,怕她受冷落还常常回头看她唤她,他旁边的那个女人简直是……XXOO的,还笑那么虚伪!
装亲热,谁不会!趁丛琳一时松懈,在公园里一大群人笑着闹着相互泼水,最兴致高昂几乎玩疯了的时候,把江运言抓过来热吻,周围游客轰然尖叫鼓掌,老江发蒙,丛琳脸青,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解恨。
然而,类似破坏性的快感消蚀后,却空虚得脏腑都疼痛。丛琳回来路上一直沉着脸,她才不甩,要吵要闹尽管奉陪。
回到江家,江运言不在房间里时,樱桃忍不住率先发难:“你不生气吗?”
丛琳并没有想像的仇视她,仅是轻描淡写地笑笑:“运言早说过,你只是好玩爱闹,我知道你并没有恶意。”
“我是恶意的,就像你也一样,想装作大度却下意识排挤我。你是比我大几岁,学历也比我高,那又怎么样,是女人都会嫉妒,你那些小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
和平的假像破裂,丛琳脸上挂不住,略微变色道:“我没有你那么幼稚。”
“是啊,我幼稚,哪比得过你城府深沉不动声色,只不过,我要是……”樱桃硬生生咬住舌尖,止住欲出的挑衅的话。小时候看了那么多的小说,里面女配角叫嚣威胁,歇斯底里如在眼前,她们的心里也会有痛吧,谁在意她们的喜怒哀乐、得失苦闷,像此刻悲惨的她。
她不想那样,不要那样,她错过了老江,是她活该,应该要有风度,微笑着祝福……
“像这个——”丛琳从衣袋里取出一部眼熟的NOKIA,展示给她看,“这是你买给运言的吧?如果我狭隘一些,会禁止他再使用这部手机,我们才是男女朋友,他用着别的女孩送的手机算什么呢,还是同款的情侣机。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就算从前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每个人都有过去,紧抓不放不看实际非常愚蠢,我不是那样的人。”
樱桃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她手里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她那里?都已经交换手机用了吗?居然拿她的心意去交换其他女人的东西用——
倏地抢过来,恨恨抢夺来!她长长的涂了彩绘的指甲划过丛琳干净的手背,再一次让她意外受伤。
樱桃咬着唇,才不想道歉,那么一点痛算什么,谁体会她的痛,谁来安慰她?老江再也不会站在她身后,永远都不会了……
“樱桃,你干什么?”江运言正端着水果开门进来,见状放下果盘,到丛琳身边看她的手,责备道,“手机是我借给丛琳用的,你抢什么!”
那道本就不甚坚固的墙壁像被一个轻轻敲击轻易击溃,有股冲动忿恨洪流一样奔涌而出。
“这是我买的,凭什么给她用!”
小小的金属狠狠掷向墙壁,一声响亮撞击声,机身破裂,零件散落一地。
江运言面色骤变,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樱桃没有见过江运言这样冷峻又透着一种说不出什么情绪的复杂神色,畏惧之余,委屈也更甚,绕过两人夺门而出。
江运言停顿片刻,默然收拾摔坏的手机,捡集掉落的电池、天线。丛琳担心地轻声道:“拿去看能不能修一下吧。”
他不应声,听丛琳又轻吁一口气,释然笑道,“你这个邻居小妹,脾气真是爆得很呢!这么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拼凑着手里的零部件,他依旧沉默着。
丛琳的手机没电了,她又忘记带充电器,偏巧还要等几个重要电话。她看见他的写字台里那部未拆封却过了时的手机,便问可不可以暂用一下,他便把自己的借了她。
樱桃给他的,就已经是他的东西,就算不在手上,他记得就够了。可是,他给樱桃的,即使不曾送出去,也不会再给别人。
“我一直以为我人缘挺好的,没想到这一次好挫折。”丛琳遗憾地叹气,“运言,你去哄一哄樱桃吧,小女孩闹脾气,安抚一下就好了。”
“我会叫她过来向你道歉。”
“那倒不用,可怜的是这部手机,当初刚上市时不便宜呢,现在也不显得落后,质量功能都很好。”
“你的手怎么样?”
“还好,只破了一点皮,涂点红药水就可以。”
她很熟悉地找到抽屉里的红药水,蘸了一点涂上伤口,收拾完后,见江运言已将散掉的手机重新拼好,开机,等待一会,查看,拨号。

“还能用?”她很意外。
江运言听了一阵,露出浅浅笑意。
还好,并不是不能挽回。
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樱桃没有起来,她很虚弱,表面看不出来,她受的是快要死的内伤。
感觉江运言在床边坐下,海绵垫微微凹陷的瞬间,原本想死抗到底的执拗却忽然化为乌有,心虚地自动缴械:“我知道错了。”
像是忍俊的一声笑,头顶的毛毯被往下拉了拉,江运言的声音很温和:“丛琳明天就走了,去跟她道个歉吧。”
“才不!”除非她死。
他的声音有些严厉了,“你无缘无故任性砸坏我的手机,弄伤别人,就当没事一样?”
“我再买给你好了。”樱桃闷闷道,反正要她向丛琳道歉,门都没有!示威完又示恩的假惺惺的女人,有什么好,老江干什么喜欢她?
“樱桃,有些东西坏了,不是重新买就能弥补的。”
像是别有深意的话,仔细品味,似乎,江运言是很重视爱惜她送的那部手机的。心情渐渐转好,她从毯里露出脑袋,微怯瞟了江运言一眼,低声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在忍了,如果你那时没有进房,我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来也说不定。”
“什么更可怕的事?”谋杀丛琳?江运言摇摇头笑。
“我会和她说:你觉得真的很了解老江吗?你们两个真的合适吗?你知不知道,有个女孩很小时就不止一次睡在过你旁边老江那张床上;有个女孩14岁就堕了胎,是老江带她去的;我身上的牙印你看到了,我告诉过你那是谁咬的,你猜猜,这个女孩是谁……”
江运言的神色变得凝重而严峻,皱着眉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过来,她瑟缩着不敢迎他的眼睛,发泄地低叫:“这些话都是真的,可是又不是那么回事,我就是要误导她,你们两个分手才好呢,省得在那里碍我的眼!我本来想祝福你们的,不过现在我不爽得很,谁让你和她老招惹我的,拿我的东西送人情,作大方,故意演戏给我看,气我打击我……”
“樱桃!”
她蓦地清醒一样,埋进毯子里呻吟:“老江,我要变成魔鬼了!你带她回学校吧,离得我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一只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摩挲她滑顺的焗成淡紫的发丝,江运言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重复道:“一会儿下去,和丛琳道个歉。”
良久,毯里传出不甘不愿的一声,表示妥协。
所谓道歉,也不过是被迫站在丛琳面前,脸色很臭地、很不诚恳地、意思意思地敷衍:“对不起,我又弄伤你了,不要紧吧?其实我没故意要……”云云。
“樱桃,你诚心一点。”教导主任在旁边不满意地纠改。
她立着眼睛瞪过来,还要怎样?这已经照顾你面子了说!
丛琳大度地笑着:“没什么,运言你别老是训导她,樱桃也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切,她高兴被老江训,要别人讨什么人情!
“这样可以了吧。”
很委曲求全地咕哝,得到江运言的许可后,气鼓鼓地出门回楼上。
“樱桃其实挺可爱的,直爽又简单。”丛琳闲适地坐在床边,自言自语道,“看得出她很服气你,现在的小女生大多叛逆任性,能听谁的话真是不容易。”她带着笑意站起来,走到江运言身前牵起他的手,似有意又无意道:“不过,如果总要费神去哄去安慰,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永远迁就谁安慰谁,小女生总是要长大懂事的,那时候,身边就会有真正的护花使者,会心甘情愿讨她欢心,你说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讨过樱桃欢心。”
她扑地一笑:“我又没说你。”
江运言低头看掌心里的纤细手指,丛琳的指甲一向都干干净净,不像樱桃,今天涂一层鲜亮的粉红指甲油,上面画几朵小花;隔几天又贪好玩换了乱七八糟黑色紫色;再隔几天指甲又打了洞坠颗小亮钻,然后,不一定哪天,哭丧着脸跑来,抱怨指甲断了实在好疼……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想起来,樱桃的花样还真是不少,那时候他总看不惯,觉得她心思都花在了没用的地方,要是用来学习多好。
“你笑什么?”丛琳盯着他,温柔地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直视他的女友,稳声道:“我想和你谈件事。”
郑重的态度让细腻敏锐的丛琳觉察有异,压不住心里涌起的一股微惶:“我不想现在谈,有什么事,回学校再说。”
“丛琳……”
她甩开江运言的手,厉声道:“我不会提出和你分手!”
江运言凝视她,轻轻地,叹口气。
从窗口往下窥视,那两个人提着行装出院子了,门外停着一辆出租车,背包、手提箱一件一件放进车内,然后两人依次钻入、关车门、启动——
依稀见江运言透过车窗往楼上望,樱桃缩回头,躲在花盆后隐蔽视线,好半天,再探头张望时,出租车已经不见了。
“走吧走吧,一了百了!”
哼哼着扶墙回到床上,无力栽进褥里,眼前黑了半天,过了一阵才又慢慢视线清晰,刚才下床把力气耗光了,现在想移动身体枕到枕头上也吃力万分。
要叫声外婆,才记起她老人家中午乘了长途车出门,外地的阿姨病了,外婆去看她。
她也病了,谁来照顾她?
“好像只是有点发烧,打120会不会夸张了点?”
喃喃自语着,樱桃决定睡一觉再说。
“老江,我要病死了,你下次回来,可能就看不到我了说!”
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面前影影约约站了个人。
外婆你回来啦……
张了张口,竟发现已发不出声音,每一寸骨头都疼,手里湿湿的全是汗水,好像躺着的地方都很潮湿,谁拿水泼她啊?
“樱桃,起来吃药,你烧得很厉害。”
那个模糊的人影从外婆变成了江运言,端着水杯要扶她起来。
她在做梦吧?老江不是和他女朋友回学校了,怎么会出现在她卧室里?
连喝水吞药片也困难,脑子一直都是有些晕眩的,眼泪不由自主扑簌簌掉下来,发不出声音,几乎只能作出口型——
老江,我疼,哪里都疼……
“先躺一会儿,看退烧药有没有效,不行的话再去医院。”江运言低声安慰着,他送丛琳上火车回来,到楼上竟见樱桃家的门虚掩着没合拢,进来后发现她发了高烧,昏睡得险些叫不醒。
樱桃还从不曾病得这么委糜虚弱过,看见他,就只会掉泪了,一身的活力消散殆尽,让人看着实在心疼。
“躺到右边去,这边床单都湿了。”她出汗出得很严重,衣服也都浸透了,活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要不要换件睡衣穿?”
樱桃奄奄一息地点头,自己挪不动,只能靠江运言抱她到床右侧,帮她换上干爽的睡衣,她已经快死了,没有力气也没有空害羞。
再醒时,依旧大汗淋漓,身下床单又印出湿痕,自己也觉得害怕,这回能出声了,嘶哑唤道:“老江——”
“醒了?要不要喝点粥?”
江运言从厨房过来,见她又是浑身湿漉漉,忧心地摸她额头,仍是热:“我们去医院。”
“不!”她像个小孩一样渴求地伸臂,“老江,你抱抱我呗……”
江运言犹豫一下,坐在床边,小心搀她起来,轻柔靠在他怀里,樱桃躺过的位置是身体压过的湿渍,看起来触目惊心,“再换件衣服,到医院去输液。”
“我不。”樱桃偎着他,执拗地拒绝。
安静了一会儿,她虚弱喃喃道:
“我小时候可喜欢生病了,妈妈会给我买玩具和好吃的,带我去公园。”
江运言低声一笑:“我也是。”
“说起来,我们都是单亲儿童唷,好可怜,只有妈妈疼。”
抱着老江慢慢摇,像小时蜷在母亲怀里享受人工摇篮,温暖的、宽阔的、舒服的。那时以为,她的亲人,她的依靠,永远安全有力,永远都不会失去——
“老江,我要是死了,你就自由了,再也没有人气你、烦你、欺负你女朋友……”
“别胡说,你只是发烧,去医院打支针就好了。”
樱桃咧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趁自己还有几分清醒,趁早把遗产分配好。
“我死了后,房子给外婆,我还有一点存款,买了笔记本也没剩多少了,都给你……”
“樱桃!”
“你又要说‘不要’了啊,你什么都不要!”
她难过地捶他,好恨他啊,用力捶!他不要她的东西,也不对她好了。
“我这么喜欢你,从来都是我去找你、给你写信、发短信、打电话,你都不理我,根本都不想着我!”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借由病痛,怨着怨不着的,都赖到他身上。
“我没有不理你。”
“你那个什么女朋友,一点都不好,你眼光好差,我哪里不如她?!”胡搅蛮缠发泄着,把最后一点力气用光,然后长眠不起,让老江和他的什么琳比翼**去好了,“小静都胜过她,你是瞎的,那么好的女孩看不见,就只会看学历那些没有用的!”
“……”
他要不是仍记得当初她硬要把颜静塞给他,又怎会把丛琳带回来。
怀里的樱桃依旧汗津津,偎着他将他衬衫也浸湿一片,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得逐渐像在呓语。
“妈,你不要我了,老江也不要我了,有一天,外婆也会走了,到时候,我怎么办嘞……”
江运言手臂收紧,耳鬓贴着她的腮,安抚地拍着她,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孤单的樱桃,让人放心不下的樱桃,到今天就算姚阿姨仍在,也无法再给她更多。
关切与陪伴,思念与牵挂,还有,不曾给出的爱情,原本就都寄托在谁身上?
“绕来绕去,还是要回来,你满意了吧?”
淡淡说着,将半昏半睡的她轻放在枕上,手指抚上她干涩布满脓泡的唇,凝望片刻,俯身轻触一下,去柜里再取套衣物,细心把她潮透的睡衣换下。
“樱桃,别睡了,我们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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