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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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到了那个人。熟悉而陌生。
她想叫他的名字,可是她不能。
她做不到。
他们已经分别了整整一十一年。
“你还嫌自己从我这里讨走的不够多吗?竹-取-辉-月。”
她想,他已经不爱她,只是恨她了。这多么好。
她爱他。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条无名小溪旁。后来她叫那条小溪遇斑溪。
第一次见面时溪水边开着芦花,风一吹散开,飞在空中,好像一场鹅毛大雪。
然后突然爱上他。
爱上,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斑在冲她怒吼?她轻轻将头一歪,笑了。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院子里的荼靡开了。
那一年他们一起种下的花。
荼蘼。悬钩子蔷薇。又称酴醿,佛见笑、百宜枝、独步春、琼绶带、白蔓君、雪梅墩。落叶或半常绿蔓生小灌木,攀缘茎,,茎绿色,茎上有钩状的刺,羽状复叶,有五片椭圆形小叶,上面有多数侧脉,致成皱纹。初夏开花,夏季盛放,花单生,大型,雪白、酒黄,火红,可大多都是白色,单瓣,有香味,不结实。荼蘼色香俱美,其藤蔓若以高架引之,可成垂直绿化的优良观赏花木,以地下茎繁殖。栽培供观赏。
非常美丽。
斑说。
那是你的花。
斑,你知道吗?
荼靡,也是彼岸花。
他叫竹取辉月,从彼岸来,将到彼岸去。这一生一世是神给他的惩罚。
可是他遇见了斑。宇智波斑。
于是惩罚变成甜蜜。甜蜜变成惩罚。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类。
他失去一切,甚至变成女人。只是为了与他一世短短的相守。
然后,就是她和他的故事了。
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不是传奇。
她看着他,不说话。
不说话。
“竹取辉月!”宇智波斑终于被她触怒了,一双闪动着怒火的眸子看进她波澜不惊的眸子。
他的脸有些变老了。她心疼的想要伸手去抚平上面的风霜。却发现抢上一步的斑早已将她的手紧紧锁住。
纵然有些老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的温度。
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你是不是还是在后悔!跟了我你就一直在后悔!”
我没有后悔。
我只是害怕,看见你后悔。
他突然将唇贴在她的唇上,激烈的亲吻,天昏地暗。
不行的斑!不行的!她被吓住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的拥入怀中。双臂好似铁环。
他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带一点铁腥气、皮革的味道、汗味,短短的胡子扎在她的脸上。她突然间软了,醉了。
她任凭他粗暴的把自己推倒在地上。
随便他吧。
只要紧紧锁住这一口气,藏在腔子里不放走。
多看他一刻,也是好的。
斑把她弄疼了。
疼得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第一次也没有那么疼啊?她咬住牙关,鼻腔中嗅到的气味好像雪姬神殿自己的庭院中种得漫无边际的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从前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天降的吉兆,可是当这吉坠入尘世中。对他和她,却是不利,却是必须化身血红。
在那庭中的雾气中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许多闯入雾气的人,被丢尽雾气的人都化为白骨,他们的血肉滋养着这些美丽的地狱之花。
深深浅浅的红色,宛如血,宛如残阳,宛如毁灭。
他曾说,白色是她的颜色。
可是,现在,红色是她的颜色。
她追忆着美丽的忧伤。
在离你很远的地方,我不再迷恋、彷徨。
曼珠沙华,也是彼岸花。
“你究竟有没有心?”斑将自己埋入她的体内,一双手狠狠的卡着她的脖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紧。
空气渐渐稀薄。她无法呼吸,亦已无需呼吸。
斑,对不起,我,已经无力回答。她垂下眼帘。
我,在十年前。其实已经死了。
然后我终于记起来。
我是凤兮。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十年之前。
她终于生下她和斑的孩子。他叫清扬,已经满周岁。
可是没有人肯放过他,更没有人肯放过她。
雪姬神殿并不是铁板一块。神的信徒也是有**的。她已经执政近两百年。她在大祭司的位置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
下面一个个人,下面一双双眼睛。
他们看着她。
他们在心里说。
那个怪物为什么还赖着不死?
所以她快意的离开。他们快意的看她离开。
可是她回来了。
一无所有的回来。
他们要她死。
可回来了,就更不能死。
她不缺乏权威。她需要的,不过是力量。
她知道得到力量的方法。
非常清楚的知道。
她曾经是神,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只有爱。
你从来不懂爱。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猫又说。从开始到结束唯一的软弱。
为什么要懂得呢?我们又不需要。凤兮回答。
以前我会很生气。可是现在……那么,只有一战了。猫又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
其实,不懂得有什么关系?只要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吗?
这句话,凤兮没有说出口。
直到,懂得。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
亦已不想对猫又。
他们都已经爱上别人。
她高高的坐在雪姬神殿的祭坛上。面前是化去她一切,斩断她的过去和未来的化身池。身旁,是雪姬曾经送给她的千年美酒。脚下白玉堆砌的台阶一直通向化身池的池底。
她捏指成刀,划破自己双侧的颈总动脉。

艳红色的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了下来。却因为秘术的力量,没有喷涌而出,更无法将她的白色单振袖和服沾染上一分一毫。
一点点流下去,两条在白玉堆砌的台阶上逶迤爬行的赤蛇。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让自己的鲜血流尽。
因为值得。
那个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空灵,如雨涤青山、雪落大漠。眼前重新出现曾经最幸福的幻觉。只想伸手去搂住这个男子的微微发抖的身躯,给他安定宁静。只想将身体贴在他的身体上,浅浅偎依。只想将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软软相接。一如无数个日日夜夜。没有起点或者终止。没有**的味道,只有空气中那仿佛的荼靡醉人的淡香。那样细碎的雪白花朵是他们共同植下的,于每年的夏末秋初轰轰烈烈的开放,满庭满院,似乎永无尽头。
那初夏开花,夏季盛放的荼靡啊。单生的,盛大的。荼靡是雪白、是酒黄,是火红。可斑与她共同种下的都是白色,最纯净的白色。
斑说。
那是你的花。
那是你的颜色。
可是斑,你错了。我现在只是,堕入人间界的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我已死亡。
为了取回我的力量。
不,凤兮的力量。
她已经不要做凤兮了。
也许我本也是荼靡,夏天的最后一种花。
开到荼蘼,便没有退路。
那般醉人的淡香啊。令她的大脑愈发昏昏沉沉起来,似乎是缺氧到了极限,又好像是被人沉入水底,万载千年,不得复见天日。
死亡。
多么绝望与颓丽的两个文字。
她畅快淋漓的饮下那千年的美酒。将它连同那逆着血液而上的化身池池水一起化为自己的新的血液。一千年也许不过是一场大梦,可以沉浸在那香气中,痴痴迷迷混混沌沌的作着悠哉游哉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梦。
然后敲着空空如也的酒罐大笑。
“霜花落,紫竹秋。
回首无语少年游。
出亦愁,入亦愁。
人间千年酒,解我心忧?
霜花落,紫竹秋。
回首无语少年游。
出亦愁,入亦愁。
人间千年酒,不解心忧。
霜花落,紫竹秋。
回首无语少年游。
出亦愁,入亦愁。
风雨多萧萧,令我白头。”
这种咒术是禁术,叫做灯人。利用化身池将一个人的血液完全更换。令其体内容纳的查克拉能够达到自己一生一世中能够容纳的查克拉的最大量,并一直一直的保持下去。
可是只有十年。
不会消减,不会衰老的十年,
也是不会变化,不会进步的十年。
因为人,已经死亡。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十年灯人。
她的死亡,已经整整十年。
其实她只想被他杀死。
那是她欠他的。
也许亦是他欠她的。
猫又曾说。
你封印了我。
我离开你。
我们互不相欠。
所以,只剩下斑。
十年是那样快又那样慢啊——
清扬已经长大。不是足够的大。但是已经足够面对。
面对一切。
她从十岁开始面对的一切。
今年已经217岁了吗?为什么总感觉,只有从190岁时遇见斑开始,这人类的一生才真正开始?
十年的最后一天,她突然开始惶恐。难道终于的,最后的,连见他一面都不得吗?
她赶不及了!赶不及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又用了一个禁术。将腔子里最后一口气牢牢的锁起来。
连同灵魂一起。
只要那口气吐出来,就是死。
魂飞魄散。
永远回不去神界的魂飞魄散。永远无法转世重生的魂飞魄散。将所有的一切终结于这一世的魂飞魄散。
可是终于来得及了。
她吻上他的嘴唇,吐出最后一口气。从水之国的雪姬神殿一直坚持到此的,唯一一口气。
“斑,我爱你。”
然后,就结束了。
没关系,她已经不是凤兮。
她只是辉月。
只是人的一生一世。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瞬间枯萎,化身白骨,枯槁瘦削。
仿佛在地底深埋多年,终于重见天日。空气中弥散着千年美酒的芬芳,好似她仍在身边。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天空,熟悉的黑猫从天而降,几乎一头撞死在她面前。那样悲戚,那样疯狂。那样绝望。
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斑,我爱你。”
那句话的余韵还响着。
但是斑终于知道,她,死了。
死了。
他觉得,自己有一部分也死了。
“斑,我爱你。”
听到雪飘落时的声音,
伴随冰凝结时的心跳。
烟花据说都碎了,
我们共立过的土墙坍塌。
人不在天涯,
心在天涯。
那一张纸上没有你的名字,
甚至你的手指滑过的痕迹。
花开到荼蘼,
忘却,连你眼睛的颜色。
不能放手,
也许曾有你的温度。
也许。
“还有补救的方法吗?任何。”
“任何?”
“是,任何。”
“那么杀死我,以我的所有换取凤兮的重生。你要为戮神背上永恒的罪孽。时代轮回,无法洗脱。”
“没有关系,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不是吗?”他闭上眼睛。从此无怨无悔。
一切雪逝冰消风流云散,我只要这一世。
因为无力给你更多。
是情皆孽,无人不苦。
“斑,我爱你。”
“辉月,我也一直深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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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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