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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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的故事很长。她讲得很慢,很清楚。
但是我还想知道——不,别去想那个问题。那并不重要,沧海月无,你不可以!怎么能去怀疑莫离的心?记住,它才是一直最忠实的陪伴着你的那一个!你去想想别的。想想别的!好吧,我们进入这里是四月初九。然而到她的故事结束——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很久,但是我的肚子竟然一点都不饿?怎么是这种可笑的问题?沧海月无你是怎么了?你在逃避现实吗?原来你真的是一个胆小鬼!你害怕被莫离背弃你害怕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你害怕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雪姬大人。”
随着雪姬婉兮的命令,白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雪姬,久久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好像梦吃般喃喃道。
“真的,真的是您吗?雪姬大人,真的是您本人吗?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我看着雪姬婉兮。对,现在不是只考虑自己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莫离。我的心被狠狠的绞成一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痛,在我的脑袋里钻,令我什么都无法思考。前所未有的软弱的情绪一下子击中了我。连莫离都不要我了。
也许,我一直以来做得都是没有意义的?
也许,我真的应该选择服从和放弃?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错,就是为了我,水无月一族灭亡了。你的母亲因为没有继承到能力侥幸逃脱。不然,她也会是这长眠水底的众人之一。所以我并不在意你对于雪姬神殿的背叛,那是理所应当的。就算你现在想要杀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呢。沧海月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怎么会想要害你?难道你忘记了,当初在那座桥上,我告诉你的话?你要为了找到自己最重要的三个人,勇敢的活下去。”雪姬微微笑着招呼白在她下首坐下,亲昵的抚摩着白的额头,“我一直在看着你。你是凤兮为我创造的最后的血裔。你当然要留在我身边,成为下一任大祭司,成为我的代言。”
白看着雪姬,眼中渐渐泛起一层雾蒙蒙的东西。他那花瓣般的嘴唇喃喃颤动了几下,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缓缓的点点头。雪姬揽住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用心安慰,如果不是那与我相同的十岁的外貌,那就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了。白靠在她的座下,闭上眼睛,好像一只终于结束了自己漫长的迁徙的候鸟,在故乡暖暖的春风中寻得归属,可以枕着那熟悉的鸟语花香安睡。
“很好,乖孩子。”雪姬柔声道,抬起脸看着我,“月无你呢?来做我的神降士好吗?我当然不会让你像那些反抗我的人一样长眠水底,对吗?”
这话即是恳求绝对也是威胁。长眠水底。是呀,长眠水底!
也许服从和死都是轻松而愉快的,逃避。可是那两样中我——
不好!我!该死的,我的手怎么松开了!
“月无大人。您,您不用再掩饰——君麻吕已经看见了。”君麻吕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我的双手,声线低沉稳定,“君麻吕,我的族人们都已经不在了。”
“没错。因为八歧大蛇已经逃脱了。”雪姬将眉毛轻轻挑起,“如果被他们再次准备祭祀,或者八岐重新吞噬了自己的血脉——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就算不是自己一族的人,为什么就可以这么简单的决定将他们全部杀死?难道一万年来你们不都是和平共处的吗?”我本来对雪姬有的那一点好感几乎瞬间消散。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和刚才讲故事时的样子简直就是两样!
“简单的决定?可笑,你根本就不明白!”雪姬冷冷笑道,就在距离我们很近的水面下方,浮浮沉沉的都是竹取一族的尸首!有那天我在船上看见的携手**的恋人,有给我驾牛车的老头,还有那个主持血祭祀的大长老!他们一个个面目惨白,眼眶空空洞洞的望着天空。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将自己的根深深植入他们的体内,织成破碎的碎冰纹。看上去死了绝对不是一天两天——难道是我们一出村子,雪姬就?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君麻吕绿色如琉璃透明的眼睛暗淡无光,眼圈悄悄红了一圈。君麻吕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啊!我握着君麻吕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只听见雪姬的声音在耳畔渐渐坚定的响着。
“八岐的血脉本身就不应该流传在这个世界上!八岐的本质是司掌毁灭和洪水的神,却和猫又一样选择了拒绝神职。如果让他在水之国纵横,那这个国家还要不要?!我们没有拦截击杀他的能力,难道就不能为我的子民做一些斩草除根的事情?少了自己血裔的祭拜和信仰,没有形体,天下起码可以平安千年!一个竹取族罢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而且他该死!你以为是谁令匹莫斯朗格尔泰受伤至半死的地步?如果不是它拼死拦截八岐,水之国乃至天下恐怕早已经洪水泛滥!”一道白光闪过,化身池的水面上方出现一个被红光包裹的圆球,浮浮沉沉。那中央是,莫离!
莫离——它!
“你要用竹取一族来修补莫离的身体?”我突然明白了,脱口而出。雪姬双手结印,满池的曼珠沙华接受了召唤,小小的花中吐出一道道艳红的光芒,丝丝蔓蔓缠上那个红球。莫离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昏昏沉沉,仿佛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你总算还不是太笨。所以你才是那个最没有质疑资格的人!”雪姬的脸上冻结着层层严霜,“你欠它!如果不是为了看守你,它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猫又人柱力!”

我的血往上涌。是吗?一直以来莫离其实都是为了看守猫又才来到我身边的吗?它其实对我本人根本就——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莫离是迄今为止我最忠诚的伙伴。我怎么可以怀疑它!我怎么可以怀疑自己!
那你就去唤它啊。你这个胆小鬼!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嗤笑道。沧海月无,你果然还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普通人类。
没错,雪姬说得没错。我是最没有资格质疑她的行为的那个人。我看着莫离,完全失音。如果现在要我去灭掉一个种族来换取莫离的重生,我一定会像雪姬一样毫不犹豫的去做!可是我不敢唤它!我怕它不回答,更怕它回答。
我怕它说:
“终于可以把你交给雪姬看管了呢。”
听到那样的话,我会疯掉。现在光想一想我都想要疯掉!
我来水之国是不是错了?错了。
“不过很可惜。”雪姬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疲倦和无奈,“就算杀死了竹取一族的所有人,也只是将八岐注入匹莫斯朗格尔泰体内的暗黑力量抵消。如果要让它完全恢复,真不知道还要多少时间。”
“就没有别的方法吗?一切方法!”我咬咬牙,就算是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做!
“有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服从我跟从我的缘故。”雪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就是因为八岐的本源力量和猫又还是有着细微的差距。匹莫斯朗格尔泰的身体无法接受。”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雪姬脸上是欣欣然的颜色,“你是猫又的人柱力。只要得到你的血,它就可以从根本上修复自己的身体。在木叶的时候,匹莫斯朗格尔泰应该也有经常性的吸食你的查克拉才对吧?那就是它在为自己疗伤。”
“这样说来,你不但是它看守的对象。其实也是它的食物。”
一切都对上了。我不觉踉跄一步。原来如此吗?原来从一开始就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吗?
沧海月无,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那么,现在你是要我死了。对不对?因为我体内藏有猫又的力量。一死以偿莫离,也是个我可以接受的死法。”这一刻,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说。服从吧,接受吧,你其实没有你想想中那么坚强。
雪姬笑了,像是一阵春风吹来,令那陈年的寒冰哗啦啦解冻:“错了。如果你死了。猫又要怎么办?被放出来吗?别忘了。猫又控制死亡,所以猫又是不死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君麻吕。只要君麻吕死了。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我反对!”“君麻吕没有意见。”沧海月无和君麻吕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同样的坚定。
“君麻吕!”沧海月无转身怒道,“你就那么想死吗?”
君麻吕愣了楞,诧异的问:“难道大人现在不需要君麻吕死?如果君麻吕不死,那么,应该就是大人死了吧?”如果大人死了。那么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样呢?
所以,宁可先死了。
“你不要听雪姬乱说!你和猫又能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死了,又能有什么意义?我命大的很,要冒险也是我去!她只不过是——”
“虚张声势吗?我当了这么久的神,还没有人这样敢质疑过我的权威和信用。”雪姬冷冷打断了沧海月无的话。
“竹取的血祭祀的原理是令所有参与者身上的鲜血在完全流尽之后混合在一起。浓缩萃取出精华后纳入最后一个人的体内——只有这样生机勃勃的身体才可以勉强抵抗八岐大蛇具有毁灭性的查克拉。我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君麻吕和你的一部分血液已经彼此混合。他体内也有了猫又的力量。不然他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有资格成为你的眼睛。时隔多年,竹取和竹取辉月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已经淡了。”雪姬肯定的说。
是吗?那真的一件幸福的事情呢。君麻吕笑了。和大人有着如此亲密的联系,可以代替大人去死。沧海月无看着他的笑脸,眼睛里说不明白是什么颜色。
“还是说,沧海月无你这个——人类。”雪姬带着一点高傲,白俯首坐在她的膝下,像是一只温顺的羔羊,“你舍得自己为匹莫斯朗格尔泰死,却舍不得这个八岐的后裔死?为什么?”
大人,不舍得自己死?君麻吕大吃一惊。
沧海月无大人沉默了,似乎在仔细思索着什么。君麻吕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是呀,为什么?在祭坛上也是,被云桑绿衣暗算的时候也是,大人都是那么努力不假思索的要令自己避开危险活下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咚咚咚咚的大声跳了起来。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它为什么跳得那么快。
大人,您说话好吗?您不是告诉君麻吕生命是没有意义的吗?您不是说人类只是看不透,才继续自私的活着吗?
可是君麻吕想要有意义的活着做完这一生应该做的事。您为什么要阻止君麻吕为您有意义的死去?君麻吕感觉这一分钟也许会是自己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分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他只能握住月无的手,等待她的下一句话。脑袋里嗡嗡嗡嗡响成一片。
然后他听见雪姬开口发问。
“难道说他对你的意义已经超过了你自己?”
他,可以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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