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醒转,只觉仍是昏昏沉沉,一摸额头,竟然烫得吓人.他内力深厚无比,不畏寒暑,这时生起病来,想来定是昨日站立风雪之中,未以内息抵抗罢了.
外屋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恩人,您醒了?"语音温柔.霎时之时,李金鑫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只觉这声音像极了白燕.门口帘布一掀,那女子端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细眉明眸,俏脸尖颊,却是在酒楼救了的那少妇,哪里是白燕了.心内失望,不禁黯然.
那少妇将毛巾用热水沾了拧干,道:"恩人,您擦擦脸罢!"
李金鑫发了一阵呆,道:"我这是在哪里?昨天……昨天我喝醉了么?嗯,你叫什么?"
那少妇应道:"奴复姓公孙,夫家姓康,相公是读书人,只可惜体弱多病,家中又贫困不堪,无钱医治,去年春上就……亡故了,只余我与婆婆相依为命.昨日小女子去集市买米,不想遇到恶人,多亏得恩人仗义援手,救了小女子清白,实是感激不尽."说着,跪了下来.李金鑫急忙将她搀起,问道:"我现在是在你家么?"
那少妇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正是.昨日恩人醉酒,神枪李大侠说要带您回去歇息.正逢婆婆去酒楼寻我,晓得情形,便将恩人接到家里来,说要报答于您."
李金鑫笑道:"我这般重,你们可搬得动么?"
那少妇脸色又是一红,道:"是李大侠亲自背您来的."
说话之间,一位佝偻腰身的婆婆进来,看他醒了,欣慰地道:"恩公救了我儿媳性命,老身实是无以为报.方才下厨做了两碗面汤,还请恩公莫要嫌弃,趁热喝了."说道这里,冲儿媳说道:"媳妇,你去盛了出来."那少妇应声去了.
李金鑫道:"婆婆莫要客气,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就算我不出手,亦有人为之."
那婆婆叹道:"我夫我儿俱都早亡,倘若不是媳妇孝顺,老身早就命赴黄泉了.唉,也是媳妇命苦,才嫁到我康家两年,都没过上什么好光景."
李金鑫瞧她满脸伤心,不知该如何安慰.随口问道:"昨日下恁般大的雪,怎地你媳妇还要买米?难道家中无粮了么?"
那婆婆又叹一声,这才道:"起初还是够吃上十天半月的,昨儿上午,来了几个女子,不去米店买米,竟将老身家中的米买走了.你说奇也不奇?初时老身还不肯卖,只是那几个女子给的价钱足足高了一倍,也怪老身一时贪心,唉,这才差点儿让媳妇出了大祸……"
此时那少妇捧碗进来,李金鑫昨日空腹饮酒,这时也是当真饿了,呼呼噜噜的吃了两大碗.那婆婆仍在念念叨叨的说话.李金鑫心中突地一动,问道:"是什么样的女子?"
那婆婆答道:"这个老身不知.她们进来买米时,外面还停了两辆大车,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家眷."
那少妇插嘴道:"当时我在水井旁洗衣,听到她们低声谈话.其中一个说道:"……这是什么大侠徐矮子的闺女……隐隐约约的,听的也不甚清楚."
李金鑫登时大喜,翻身下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笑道:"阿弥陀佛,果真是种善因得善果.婆婆,您老人家可帮了我的大忙了!"一时心花怒放,直恨不得抱着这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亲上两口.
欢喜了一会儿,问道:"婆婆,您可别笑我疯癫,她们都是坏人,抓了我的媳妇.她们可去了哪里,你们知道么?"
那老婆婆满目慈祥地看着他微笑,道:"京城,她们刚一进来买米我就听到了."
李金鑫欣喜欲狂,如此大雪漫天,就算是官道,也定然行走不便.她们即坐大车,不知道是否到了京城,自己须当尽快赶去.转念想到昨日杀了那两个地痞,不知其手下会不会前来康家寻仇,这倒也是个麻烦.问道:"婆婆,你家可有笔墨纸张么?"
这康家儿子本来是个读书人,虽已故去,笔墨纸砚却俱都齐全,当下那少妇去找了出来.李金鑫飞速给李书文写了一封信,要他帮忙代为照顾.说道:"婆婆,你抽空闲将这信送与神枪李大侠,好么?"
那婆婆道:"恩人吩咐,老身自当遵循."
李金鑫得了白燕和徐小暖的消息,心急如焚.给康家二人留了百十两的银票,不顾大雪纷飞,问了方向,提起轻功,一跃便是几丈余,径直朝着北平奔驰而去.
这厢里康家二人目瞪口呆,笑语欢颜.妇道人家,何时见过人能跑得这般快法?何时见过一会愁眉不展,一会喜笑颜开功力深厚的变脸大师?何时见过这么多钱,足够二人花销下半辈子的了.那婆婆平常求神拜佛,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了灵验,平白从天上掉下一个救命之神,救急之仙.忍不住老泪纵横,哭诉道:"媳妇,自从你嫁到了康家,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日后……日后且莫忘了这位大恩大德的小伙子,救慈救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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