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转过身来,赫然发现竟是一间石室.南面竖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石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李金鑫移步近前,举了撅子灯查看,但见碑上刻着:"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徐小暖道:"这是张献忠的"圣喻碑".王大哥猜的不错,此处果然是张献忠埋宝之地."
李金鑫看到"……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等句,心内热血澎湃,叹道:"好男儿当为此击节!"忽地想起一事,奇道:"张献忠立的不是七杀碑么?据传这人杀人如麻,还特别立碑明志,上书"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转身绕到碑后,见上面刻着"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碑底端末,刻着一尾巴掌般大小的大眼肥鱼,不禁微微一呆,凝目沉思.
唐静儿在旁说道:"《蜀碧》与<平寇志>记载,崇祯八年张献忠焚毁凤阳，“士民被杀者数万，刨孕妇，注婴儿于槊，焚公私庐舍两千余间”。是年张献忠攻克和州，“是时杀戮惨毒，有缚人去淫其妻杀之者；有趋人父淫其女而杀之者；有裸孕妇共卜腹中婴儿男女刨验以为戏者；有以大锅沸油掷婴孩于内观其跳跃啼好以为乐者……所虏子女万千，临行不能多带，尽杀儿趋，暴残恒古未有。”又说他退出成都时,王府数殿不能焚，灌以脂膏，乃就烬。盘龙石柱二，孟蜀时物也，裹纱数十层，浸油三日，一火而柱折。”部队逃到西充时，无百姓可杀，乃自杀其卒，一日一两万人。由此可见,其人之残忍暴虐,血腥肆杀,史上始皇亦不如矣!夫谓成大事者,不流血,不折损,焉能成耳!遍观诸代皇家,方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死不成功."
徐小暖听她言下有为自己开脱之意,撇嘴道:"张献忠死了一十三年之后,重庆才被清军所攻陷.这十三年里,张献忠余部齐心共抗清兵,倘若尽为张献忠所屠,清兵和谁打得仗来?再者说来,张献忠的六言圣喻,观其文义,当中实藏大悲矣!屠成都者,殊为清兵."
唐静儿辩道:"莫管是"七杀碑"或是"圣喻碑",成者王候败者寇.若是张献忠得了天下,做稳朝廷,这"七杀碑"说不准要变成"七仁碑"了."
二人言含机锋,争了半晌,不见李金鑫插嘴.分从左右绕到他身旁两侧,徐小暖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那尾大眼肥鱼,愕然道:"好好的圣喻碑上,画条鱼儿做什么?"她虽听王照亮讲过紫玉红鱼之事,但一来下洞之时李金鑫未跟她说起此事,二来恍然之间哪里能记得了?"
这时唐静儿也已看到,喜道:"紫玉红鱼?"
李金鑫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紫玉红鱼."
徐小暖冥目想了半晌,问道:"你怎知道?"
李金鑫道:"你瞧,石碑上下,只这鱼身没有灰尘,显然是不久前曾被人细细抚摸良久,否则便是只摸得一下两下,也不致这般干净.依我看来,必是你白姐姐和王大哥在此有所发现,若不是紫玉红鱼,他二人又怎会将这鱼身处擦得一尘不染?"
徐小暖道:"难道不是唐教主的属下做得么?"
李金鑫道:"甬道到了此处,再也无路可走.所以,这石室之内必有暗道.那几拔白莲教众触动机关,尽数死在外面,始终无一人能奔到这石室之内.你们看这地上,只不过有寥寥数人的足迹而已."言罢,将烛光贴近地面.适才徐唐二人争论之时,他便引亮了一支蜡烛,查看身侧四周,俱有数个大小不一的凌乱脚印儿.
唐静儿想起适才自己怀疑他二人存心不良,微感歉疚,心中突地一动,靠近李金鑫,递与他一个百宝袋,柔声道:"原壁归赵,物归原主."
李金鑫茫然一怔,接了过来打开,烛光之下,见袋里宝气流动,刺眼耀目,竟是那七柄自己珍若性命的蝉翼飞刀.大喜之下,忙道:"多谢,多谢!"唐静儿粲然一笑,道:"谢我做什么?说到底,还是我夺了去的."
徐小暖嘟囔道:"就是,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何必谢她?"
李金鑫笑道:"老鳖咬蚂蚱,一码归一码……"话未说完,忽听得徐小暖一声惊呼,接着扑进怀里.接着唐静儿也是脸色一紧,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李金鑫面对二人,是以看不到身后动静,蓦然见到二人惊慌失措,急忙转头,见后面空荡荡的一堵石壁,哪里有什么了?黑暗当中,只身周这一片莹莹光亮,陡然受此惊吓,不禁抖了一抖,回过头来,拍拍小暖肩膀,强自笑道:"小暖,李大哥连鬼都不怕,却最怕你尖叫了,嘿嘿,就你刚才这一声儿,恐怕有鬼都被你吓跑了."
唐静儿嘴唇哆嗦,瞪大双眼,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不怕……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他身后.
李金鑫回头回得比翻书都快,刚转过去,便见一张巨大的青色脸孔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东西与他离得极近,不逾半尺,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李金鑫一口真气吐出,跟着翻身后退."扑"的一声,蜡烛熄灭.跟着又是"阿昂"一声大叫,那怪东西贴着自己的身子跳过,手臂肌肤触到它身子,只觉冰凉滑腻,却又疙疙瘩瘩的极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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