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三件半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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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书书网 更新最快”拓跋金刚吁了口气,从刘越手中抢过那块肉,甩手抛到金雕的嘴边,这个一直以来就没个做奴隶样子的胡奴总算重现了他平日里无耻时的风采。
刘越淡淡地看了拓跋金刚一眼,微微咧开的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从诰升爰说拓跋沙漠汗的故事开始,他就觉得身边的这个鲜卑拓跋胡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至于是什么原因,他没说,他也就没问。何必要问呢,如果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那就等待吧;如果没有,那就,爱咋咋地吧。
至于他所问的是不是他所答的,他所答的又是不是他所想的,这都无关紧要。历史上刘渊父子崛起于并州炮制永嘉之乱后,接任司马腾的并州刺史刘琨左支右绌也没支撑下几年,在他对抗汉赵的方略里,其中有一条就是联络并州反对休图各的匈奴别部势力以胡制胡,但那时站在刘渊对面的匈奴部众都已是些自顾不暇的小鱼小虾了。
如果匈奴中有足以和左国城周旋的部落存在,并州的局面会不会不至于奔溃到糜烂不堪的程度?大晋朝第一个胡人掘墓人的崛起会不会不至于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一个现成的答案,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静观其变。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世上的事无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你夙兴夜寐地辛苦操劳,然后患得患失地静候花开;另一种就是你在房间里打着盹,墙外悄无声息的海棠突然就凌乱了你的院子。就在刘越和拓跋金刚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押着两辆大马车往西河离石的刘家老宅赶时,有三件半大事早已在小小的离石县城里被传了个沸沸扬扬。
第一件事是关于北边左国城的。这帮匈奴胡人为了讨东嬴公欢心,挖空心思地收集了十几箱财货走陆路秘密地送往晋阳城,结果在大陵西边的谒泉山下被一群不知来历的盗贼一个不留地全给劫走了,押运财货的护卫事后竟然连劫匪们的面都没有见着。东嬴公听说这件事后极为震怒,连夜召见了沿途的隰城、平陶、大陵三县县令,严令他们限期破案,甚至因此启用了晋武帝时就被废止了的郡县兵。
这件事能成为三件半大事中的一件,一来是因为现在走陆路去晋阳,途中已安全得像在过自家的厅堂;二来,能看着胡人们吃瘪,这谈资笑料说起来比什么都要精彩;第三嘛,这事一出,左国城少不得又要多出一群因罪被黜的奴隶来,这几天去北市上走走,买个匈奴胡估计还能省下几个大钱来。
第二件事是关于刘治书家的儿子刘越的。这个浪荡无行的纨绔,仗着他父亲是西河王府里的九品治书郎,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手下的一个鲜卑胡奴公然打死了匈奴五部大都督府里的一个管事。
这件事之所以也能成为一件大事,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被杀之人的身份令人不齿,据说这死者是个晋人,只因家中遭了些变故,于是逃到左国城甘愿成了匈奴人的走狗。以晋而事胡,却被一纨绔所杀,这剧情可谓槽点满满,能动人耳目也就在所难免了;
第二个原因,据说左国城刘渊原本想大力追究此事,结果却被一个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刘越那混球不但屁事没有,反而嚣张地在邻家酒肆摆了三天的酒席,名号就叫屠狗宴。离石父老们平日里虽对刘越嗤之以鼻,但单单就这件事而言,他办得的确有成为话题之王的资格。
第三件事乃是最为神秘的仙家轶事。据说离石西面大河边的孟门道院里来了个姓尹的神仙,他每天清早都会爬到禹王石上去吞吐河水,每天中午都会在源神殿里和大禹、神鲧两父子对坐弈棋,过了日入时辰,他就会开坛做法,施舍符水给前去求神治病的人,病人们喝了他的符水后,睡一觉起来个个都能不药而愈。

听说西河的达官显贵们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前往道院拜谒神仙,但神仙却将他们都挡在了院门之外,还给他们定下了个规矩,说等禹王石旁边的蛟龙壁开了,他就在源神殿里设坛说法,并给每一个受道的人赐发仙丹。
神仙之说本就是街谈巷议中最为绘声绘色的素材,孟门道院传言一出,西河上下自然是人人向往,但豪门贵客们既已踏足其中,寻常小民自然就不可能再有染指听道得丹的机会,这种不能明说的愤愤之情,更是将这第三件大事推成了时下最为热门的话题之王。
三件半大事中的最后半件事其实也是件事关刘越家的大事,这件事的渊源还是得从刘越霸凌了王勋家的高丽婢说起。话说刘越在强占高丽女婢之后,因服食寒食散而当场暴毙,刘越的父亲刘虔刘治书为了照顾儿子的颜面,将自家的府邸和位于离石水南岸的五十顷熟地赔偿给了王勋,并将被王勋亲手勒死的高丽婢买了下来,放在刘越的棺中与他共葬。
刘越遇神仙搭救复活后,王勋因为惧怕仙人怪罪,于是一直没有真正将刘家房宅和田地收归己有。后来,刘越利用神仙赐给的秘方酿造出杏花烧,将王勋家的酒从邻家酒肆中赶了出来,王勋从此失势并莫名地消失无踪,刘家那所宅院和那块田地的归属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和无据了。
但刘虔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王府署吏,平日里也向来温良谦恭、与人为善,因此西河离石上下不论尊卑贵贱都默认了他对房宅和田地的所有权。按道理来说,事情顺理成章地发展到这一步,本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但实际上,变故就在一天前的晌午出现了。
昨天中午,就在耕作的佃户们上田纳凉的时候,平静的刘治书家占田里突然涌进了一群手持耕具的胡人佃客,他们下了田,闹哄哄地打倒了刘家的界碑,又七手八脚地将地里长时间无人打理的庄稼苗一兜兜齐根截断,看样子似乎是在除旧种新,一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坐在一个两人抬的软兜里,躲下地头的一颗柳树下监督着他们劳作。
过不了多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河滩上走了过来,当他看到田地里有人耕作时,当即喝令他们停止,并因此和那柳树下软兜里的年轻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那年轻人随即指使身边的随从殴打了老者,并在地里亲手埋下了一块“李”字界碑后率众扬长而去。
据目击者事后说,这是一起新晋的李姓贵族觊觎刘治书家的田地,动手强占并殴打了刘家老奴刘忠的恶性冲突事件。
这按道理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大事,但一来刘家虽占情理但有失法理,二来刘治书本人对此也没有表明态度,只是将刘忠抬回了家中救治,却决口不提是非曲直,这就使得看客们都认为这是一件刘家必然会吃亏的闹剧,将它列为半件大事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了。
至于那个事发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的刘越刘纨绔,大家差不多都将他可能会带来的影响给忽略掉了,毕竟这家伙无论是人品还是地位,在西河离石的世家贵族中倒着数估计都排不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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