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浪迹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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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孙长庚和王鸣翔两对夫妇沿着驿道向前赶路,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李、焦二氏气喘吁吁,显得有些支撑不住。王鸣翔忽见不远处的庄稼地里孤零零的有三间草房,便纵身一跃飞了过去。草屋的两扇门没有关,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胡萝卜,有紫皮的、红皮的、也有黄皮的,只是不见这房屋的主人。王鸣翔正在纳闷,忽听屋后有羊叫的声音,他急忙转到屋后,发现有一个很大的羊圈,一个老者正在圈内清扫羊粪。但见他年约五旬上下,身高五尺左右,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王鸣翔上前施礼道:“老人家,我乃过路之人,想要讨碗水喝,请恕打扰!”
那老者见有人来急忙放下手中笤帚,走出羊圈,关好圈门,上下对王鸣翔打量了打量,还礼道:“壮士不必多礼,请随我进屋里坐。”
来到屋内,那老者递与王鸣翔一个马扎子,道:“壮士请坐!”边说边掀开锅盖,只见锅里面有半锅开水尚在冒着热气。那老者用一个带缺口的脏乎乎的破瓢从锅里舀出半瓢水,把一只白底蓝边的粗瓷大碗斟满,双手端给王鸣翔,道:“我这里仅这一只碗,壮士莫要嫌脏!”
“老人家哪里话?”王鸣翔端过碗一饮而尽,道,“我也是庄户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有道是不干不净吃了不长病!”
“请问壮士要到哪里去?”那老者问道。
“我正在赶路,见你门前有一辆小推车,我欲出一两银子买下来,不知老人家可否愿意?”王鸣翔答非所问道。
“你出多少钱?”那人以为耳朵听错了,吃惊道。
“一两银子!”王鸣翔肯定地点了点头。
“壮士莫非是与我耍笑?”那老者道,“用一两银子买这种旧车可买十多辆呢!”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卖给我了?”王鸣翔道,“这一两银子我不但买你的车,还要买你几根胡萝卜路上好解渴。”
“行!行!”那老者闻听后比娶媳妇还高兴,道,“莫说几根胡萝卜,你就是把屋里的胡萝卜都推走也行!”
那老者一边应承一边精心地挑选了一些成色好的胡萝卜用水洗干净,放进一只他平日盛干粮的竹篮内,问王鸣翔道:“这些够了吗?”
王鸣翔取出一两碎银子放到老者的手中,道:“足够矣!多谢老人家,后会有期!”言罢,拿起竹篮推车离去。
那老者望着他飞速离去的背影,在他身后大声喊道:“壮士——,是我该谢谢你啊!我有八个儿女,到如今都已成家立业,可没人给过我一文钱......你好人必有好报......”
孙长庚和李、焦二氏见王鸣翔不多时从草屋那儿弄来一辆推车,而且还带回来一竹篮胡萝卜,莫不喜出望外。三人见胡萝卜已经洗过,但见红黄紫三种色彩把竹篮搭配得光鲜悦目,不由得馋涎欲滴。待到吃到口中,那清香和甘美的滋味直沁心肺,不多时饥渴全无,神清气爽。
孙长庚对王鸣翔道:“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三色俱全的胡萝卜,尤其在这颠沛流离之中,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物产”,王鸣翔道,“此处一片沙土地,不仅产出的胡萝卜好吃,就是那地瓜、青萝卜、甜瓜和西瓜,也都有别于黑土地,自有它们独特的风味......”
且说四人略作休息后,王鸣翔对李氏道:“天色不早,路途遥远,大嫂你和焦氏太过疲惫,就请一起上车吧!”
李氏见状急忙摆手道:“这如何行得?叔叔连日操劳,尚未休息得好,我虽为女子可体力并不差,经这一休息身上疲劳皆无,跟得上你们。”

焦氏见李氏不好意思,便在一旁对李氏劝道:“大嫂莫要逞强,我整日在田里劳作,若论体力自然比你要强许多,眼下我都有些支撑不住,更何况大嫂?余下的路途尚很遥远,如今有了这辆推车,就不愁赶路,你就别推辞了!”
其实李氏此时确实有些吃不消的感觉,两只脚火辣辣的疼痛,只是碍于难为情所以百般推辞,听焦氏一番劝说后不免心动,一缕征询的目光飞向孙长庚。
孙长庚早就嫌她俩走路太慢,正愁没法子,没想到王鸣翔比他想得周详,竟弄来一辆推车。就在他暗自庆幸吉人必有天相时,不料李氏却不好意思上车。
孙长庚对李氏道:“你就别扭捏了,贤弟又不是外人,似你这般一步挪不了二尺,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方能到达掖县......”
“路途如此遥远,怎好有劳叔叔如此辛苦?”李氏道。
“你也太小看人”,孙长庚道,“我可以和贤弟轮换着推你俩嘛!”
“只怕你未必能行!”李氏怀疑地道。
孙长庚自忖,自从在翠谷跟随王鸣翔和梅香习武以来功力大增,体魄也强壮了许多,非一般男子能相与伦比,便道:“你也太小看于我,你以为我还是昔日登州府的孙长庚吗?”
“那你就先推一推空车给我们看一看!”李氏道。
孙长庚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边说边把车襻绳挂在脖颈上,两手紧握车把往前就推。
这孙长庚不推则罢,刚往前一推,不料那车竟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往路边那一侧歪,他越用力想把车身正过来,那车轮越不走正路,走了没多远便把车推到路边的沟里了。
王鸣翔和李、焦二氏本想憋住笑,可一看他那滑稽的样子,怎能憋得住?一齐捧腹大笑起来。孙长庚羞了个大红脸,用力把车从沟里拽出来,可走了没几步又把车推进了路边的另一个小水沟里去了,众人见状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孙长庚停下车,从脖子上卸下车襻绳,把车的两条腿在地上放稳,回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对王鸣翔道:“贤弟,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竟然连一辆推车都奈何不了,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王鸣翔道:“大哥莫要着急,有道是熟能生巧,经常练练很快就会学会的!”
李氏却道:“这就叫隔行如隔山,要讲推车,你可能连弟妹都不如。”
焦氏笑道:“我刚学推车时哪能赶得上大哥?一步还没推出去车就歪倒了......”
此时王鸣翔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请大嫂快快坐上车来,我们还得快点赶路呢!”
李氏和焦氏一个坐在推车的左边,一个坐在推车的右边,王鸣翔也没用挂车襻绳,两手一提车把,推起她二人就走。孙长庚见王鸣翔推着李、焦二氏疾步如飞的样子心里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王鸣翔为了向孙长庚展示推车车技,后来又把车襻绳挂在了脖颈上,两手撒开车把,照样推着那车大步流星地赶起路来......
夕阳如血,把天边染得一片通红,夜幕渐渐地垂落下来,孙长庚一行四人加快了脚步。正行走间,忽见对面路上走来一位老者,但见他身长六尺,头戴一顶苇笠,只生得红颜银须,白眉朱唇,如同北极星君一般。
王鸣翔停住脚步,李、焦二氏下得车来一起侧身站在路旁,等那老者走近,四人一起施礼。孙长庚问道:“请问大爷,前方是何处?可有借宿之地?”
那老者收住脚步,双目炯炯打量了打量他们四人,作揖还礼道:“前方可是龙潭虎**,你们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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