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时间的回声》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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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第十本书,也是我的第三部散文诗集,收录了近年来我发表在一些报刊杂志上的散文诗作品,以及少量新作。在此,谨向发表了我为数不少的散文诗作的《散文诗》《四川文艺报》《散文诗世界》《贡嘎山》《蜀峰》等各报刊杂志的编辑先生们致以由衷的谢意。
掂着这些沉寂在过去时中的文字,感到自己被分裂成了几个人,一个人还居住在金沙江畔被许多龙眼树包围的简洁的屋子里,一个人仍然心高情长地在旅途上倾力体味及享受生命自由的快乐,还有一个人永远在子夜之后优游于自己建构的文学世界里。但最终又是这些文字,使这几个人重合成一个人,回到镶嵌于本书的那张照片上去了,就像散文诗在适宜的节律中夹带着深远意蕴经常性地回到我的纸笔之间。照片凝固的无空间性,使远遥的脸相和业已稀薄的往昔生活成为时间与光影的停留,但当凝固与停留被青春的意念冲破时,无时间性就让位于文字语言的灵动(时间回来了,它本身就是一种独特而灵动的性能),在丰富的音乐节律和象征意义上成全了散文诗。这与单纯的诗歌在本质上是同一的。但是,在照片、人、文学和诸多散文诗文人与散文诗专职评论者都极端嗜好的哲理性之间,这种同一在实质上意义并不大,不是诗人的人们,他们谁不确信摁在显影液中的那个自己和十几年后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呢?可细细探究下去,他们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是啊,生活创造却又亲自更改了我们曾经的一切,包括爱恨,包括死亡,时间的功能也是如此。当无数个我汇聚在一本书中,或者重合在预言般的场景中时,我得强调,此刻的阅读将是混乱的有序,没有神圣色彩的冒险,但与那些自诩永远对散文诗或油画保持高度警惕的评论家的评论无关。
我是带着虔诚和惶惑的心思在追忆那些只能被文字和照片传承的人事的,既有深深的感动和感伤,也有沉重的思索和怨恨。在未来和过去之间,在生命和死亡之间,在现实和文学之间,生存状态就是一场多幕剧,个体是换幕时短暂的沉寂,而由这些个体组成的群体,构成了**或麻木的观者,或者舞台上下旋转的尘埃。每个人都实在而万分热烈或冷漠地活在这些情景和意识里。我是构成他们的精神,他们却是形成纷繁世界的巨大的物质。曾经美丽而今苍老的嘴脸是时空的逆转,也是世界绝望的警示,造成如此情形的缘由就是那些成型于童年的希望,甚至提前一点看去,是诞生于子宫的唯美的、不死的指望,但最终还是在没有指望中写着,爱着,恨着。在世界腾出边缘性的空间给我时,我成为自己和往事的阴影,而且距它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便。这同样是一种希望,记忆和回味靠近了灵魂,时间靠近了思想,从而成为浪漫异常的诗歌,成为自由之极的散文诗。我是在西部悠长浪漫的黄昏和骨殖里跳跃着的歌舞的亲切里,把自己交给了浑然的奇观、金质的时间与豁达的体验。

至于散文诗的“市场前景”“寿命长短”等问题,有朋友经常向我提及,但在我看来,这些前景和问题根本就没展望或解释的必要,我从不以读者和评论者的多寡来断定一个作品的优劣,也不会在课堂上向学生确定是写小说还是写散文更有物质上的“赚头”,心灵到达了,任何写作形式都是心灵的福祉。
本集子中的每一篇文章,与前两本散文诗集中的每个文字,甚至包括我的每一部小说,每一篇散文,都是在灵性的迸发中写成的,单纯为了回忆或纪念而写的篇目并不多,但让我惊诧和感怀的是,在灵感驱动中,能使我顺利而愉悦地采用一种写作方式,并能使我的情感与在川南的人事物景十二分自然地贴在一起的,大多是散文诗和随笔,这样的情形不管是延续终生,还是在不久的将来终止,都是我生命中最高级的享受,在此,我愿意与各位分享,尽管我创作的初衷并非完全如此。另外,在散文诗的写作中,我也发现,当一个人察觉到感性使他的创作无所节制的时候,他即刻转向闯入理性境地,就以为可以理智地控制情绪,但他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因为,事实上当他抛弃感性而强制性进入理智天地时,他往往会在更加没有节制的境地中周旋,而且他还会失去一种可能是极其伟大的思想,甚至是一份永恒的情感。同时,我已经看到,文学是一种神秘而诡谲的东西,除了天赋赐予创作者毫无保留的宣泄和抒情外,他们还得时刻留意习性给予他们的桎梏,以及虚假的德行对他们性灵的耗损。但没人在乎他们的锻造,因为在这个崇拜金钱、虚假和**的年代,更多的人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最终只得在地狱门口请阎王爷替自己鉴别。也许,每个日子里我都能够让自己洞察到更多思想和情感方面的东西,而那些在岁月的消磨中仍能耐住寂寞的人,在翻阅我的每本集子时,或许也已洞察到了他们像碳元素凝聚的文字或历史一样,成为真实,并胜过物质全部易朽的珍藏。
愿他们和你在闭上双眼时被清澈的性情沐浴,在打开这本书时能聆听到时间的回声。
二00七年八月十一日于旅途中
注:本散文诗集已于2007年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这篇文章是该集子的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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