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颍州烽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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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七尺大汉昂首挺胸走上早就搭好的简易誓师台,伴随着他沉稳的脚步,那铮铮傲骨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底下刚才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全都静了下来。这一刻,所有人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眼中只有这个大汉。
在他们的眼中,不可抑制出现了对这个大汉的热切,就是他,他就是白莲教的第七任教主,明王转世尊者韩山童。
就是他,不顾元廷的大力搜捕,将曾经在官军打击下一度偃旗息鼓的白莲教发扬光大,就是他,今天就要带领他们洗刷百年国耻,要将蒙古鞑子逐出中原,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韩山童亲自发展的忠心教徒,对他的狂热都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见他站在台上,底下的几千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明王转世,教主万尊。”
“明王转世,教主万尊。”
“明王转世,教主万尊。”
这句话被那些教众大声唤出,一个个用他们满腔的热切来表达他们对韩山童的膜拜。
紧随韩山童其后,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六人左右排开。
韩山童眼中出现了熊熊的烈火,在他的胸中生出了万丈豪情。这是我的信徒,这是我的部众,他们崇拜的是我。男儿本sè,自当如此,不将天地搅动,不让风云变sè,岂不愧走了这一趟人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余年前,蒙古人只是草原上的的蛮夷,如今却窃大宋正统,居居庙堂之高。他们能取得这万里江山,这亿兆子民,为什么我不能?
这天下,合该能者居之,想我韩山童,奔波半生,不惜把xìng命系在腰间,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不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他向前一步,无形之间,自有滔天气势,场下数千人立刻鸦雀无声。几千双眸子紧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是谁给我们带来了饥饿,谁给我们带来了屈辱,谁给我们带来沉重的赋役?”
“是蒙古鞑子!”几千人的呼喊声如山崩地裂般震碎人的耳膜。
“谁欺压了我们百年,谁抢走了我们的田地,又是谁让我们过着这猪狗不如的生活?”
“是蒙古鞑子”
韩山童继续高声叫喊:“是蒙古鞑子,他们窃取了我汉家人的大好河山,奴役了汉家人百年。百年哪,我们汉人多少儿郎为了不屈服于蒙古人,用他们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向蒙古人昭示,我们汉家儿郎不会屈服。”
底下的信徒齐声大喊:“我们不会屈服蒙古鞑子,我们绝不。”
“百年来,我们圣教(白莲教)多少前辈死在了蒙古鞑子的刀口下如果说,蒙古鞑子窃取了汉人江山这是国仇,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前辈,这是家恨。儿郎们,你们想不想报仇?”
“报仇,报仇。”他们已经被彻底的勾起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忘乎所以大喊。
“山河奄有中华地,rì月重开大宋天。韩某,忝为宋徽宗八世孙,不能为家族报这灭国之仇,实为某耻辱也,今举义旗,幸得各位相助,韩某人在这里拜谢了。”说着,他双膝一曲,竟跪了下来。
“某等愿为教主,圣上效死命。”几千人看到韩山童屈膝跪下,也都下跪,神情激动。
“好,兄弟们,就让我们杀光蒙古鞑子,将这不平等的世道都灭了罢。”韩山童说着站起来,大声吩咐道:“祭天地,某等誓死驱逐蒙古鞑子。”
早有教众牵来一头黑牛,一头白马。
“韩山童,某徽宗八世孙,泣血以告天地。区区蒙古蛮夷,受我中华熏陶良多,竟忘恩负义,陷我大宋天下,窃我中华庙堂。以蛮夷治我汉人百年,诚为我汉人之耻。……呼我大宋黄天,哀哉我汉室江山,几千年汉室延续竟陨于蒙鞑之手。今蒙元无道,奴我汉民,视我汉民卑贱如猪狗,韩某愿举义旗,号召天下……
“……凡我汉民,见此诏者,敢不领命,共击蒙贼。今韩某人泣血百拜,吾心可昭rì月,伏惟天地共鉴。”韩山童说完,带头跪下,几千人也都跪下,大声道。

“吾等之心,可昭rì月,伏惟天地共鉴!”
如果仔细辨听的话,韩山童的这番话实在是不通不通,更无文采可言。不过在场之人大多只是一群草莽之辈,也听不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好,再者人人都在兴奋之中,也没心思却想着许多弯弯绕。
刘福通接过教众递过来的牛耳尖刀,将黑牛白马捅杀在地。
满场的人欢呼一声,都是面带喜sè,人人心cháo澎湃,这个世道,早该反了。
站在韩山童后面的刘福通虽然也像众人一样喜笑颜开,但是心却“咚咚”跳的厉害,他心中只是一个劲儿奇怪,怎么自己总是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这时,远处一声鸣镝响起,几千人看着用来传讯的烟火冲天而起,都是脸sè大变。
“教主,不好了,蒙古人……蒙古鞑子人杀来了。”
报信的教徒这句话顿时在场上掀起了渲染大波。几千人脸sè顿时大变。
“该死的,蒙古鞑子怎么知晓俺们在这里祭天地的?”
“怕甚鸟?大不了老子这条命就卖在这里了。”
“就是,俺临死也得拉上几条蒙古鞑子垫背。”
韩山童背后的刘福通道:“教主,杀他娘的,俺的xìng命就交在这里罢。”其他几人,如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也是大叫道:“教主,杀吧,俺们保着教主冲出去。”
韩山童还没有发话,只听见一阵闷声如雷的马蹄声响起,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众人都是脸sè苍白,该死的,来的怎么是蒙古骑兵。
蒙古铁骑,恶名昭著,虽然百年来它已经很少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但是它的凶名太甚,尤其是汉人,对蒙古铁骑的畏惧几乎从小打娘胎里天生带的。
蒙古骑兵越来越近,杜遵道已然沉不住气,大声道:“怕它甚鸟,看杜老子怎样砍下这些鞑子的脑袋。”
千人xìng命系于己身,容不得韩山童再做迟疑,他大吼一声:“兄弟们,抄家伙。”几千人都cāo刀在手,没刀的也攥着顺手找来的棍棒锄头。
跑是跑不掉了,若是不战而退,那么蒙古鞑子就会尾随他们其后,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人终究跑不过马的四条腿。
终于,纵横天下,盛名已久的蒙古铁骑已经踏着滚滚尘土而来,在他们眼中,眼前的敌人仿佛只是一群待宰的牲口罢。
几千人只是握着兵器在手,静静地不动。他们的手心里都纂出了汗水,虽说天气尚不太热,但是几乎所有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自古以来步卒对抗骑兵就处在劣势,在骑兵面前,步卒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们只有紧密结成战阵,用自己,同伴,战友的身躯来阻挡骑兵的冲击,只有这样,用生命来换取空间,用xìng命来抵消骑兵的冲击力。否则的话,便是死路一条。
看眼前的蒙古铁骑,数不过千,但是给人的震撼远远比几万人还要大。似乎在那滚滚洪流面前,人仿佛渺小得像一粒沙石。在蒙古铁骑滔天的气势面前,所有人都不敢大意,眼眸子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眼看蒙古铁骑叫嚣而来,甚至可以看清马上骑士狰狞的面容,却不是蒙古鞑子,是金发碧眼的sè目人。正是元帝赐拨给贾鲁随行的一千名阿速卫亲军。
蒙古人到了汉人战阵面前不到两百步的距离,骑兵中军中令旗一挥,却是全军都停了下来。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疑问充斥着所有人的脑袋。
韩山童却是发出一阵苦笑,果然不愧是蒙古铁骑啊,看来那支骁勇无敌的蒙古铁骑雄风尚在。他们是要用始终存在的威胁感来压迫己方啊,这样或许不用交手,己方便崩溃了吧?
杜遵道却是忍不住,大声道:“蒙古鞑子们,来啊,看你杜爷爷不砍下你们的狗头。”
一千名铁骑就在两百步外死死盯着他们,并不理会杜遵道的挑衅。
他们就像一群狼,亮起了他们的獠牙,却并不急于进攻,静静等待着猎物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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