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10年前就预测莫言会获诺奖

孔庆东《四十不坏》语文教学的改革与传统:最有实力的我推崇余华、莫言、刘震云,他们比高行建更有条件获得诺贝尔奖,这几个作家是真正的写出人民痛苦的。
@南窗晓嗅
突然发现@孔庆东 几年前的《四十不坏》里《语文教学的改革与传统》一文,就预言了@莫言 的获奖,孔老师威武啊!
孔庆东:不是几年前,是大约十年前。
村长老害:膜拜孔铁嘴! 

最有实力的我推崇余华、莫言、刘震云,他们创作特色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中国人当下的生存状态结合得最紧密。当下中国人灵魂的状态他们把握得最敏感,他们都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写过来的,是一直随着民族走过来的,始终关心着中国市场化过程中人们灵魂上的痛苦。我认为这是最有良心的作家了,最关心人民疾苦的,所以我比较看重他们。他们比高行建更有条件获得诺贝尔奖,这几个作家是真正的写出人民痛苦的。

这些年您一直在参与中学语文教学的一些工作,如教材编写、考试命题、高考阅卷等,您又做过中学语文教师,您是如何理解“语文”的呢?
 
语文首先不是一门学科,是覆盖在所有学科之上的,把它的精神,把一种人文精神渗透到所有学科中去,学语文的同时也能学其他的学科,而在其他学科里面也都有语文的因素。影响学生灵魂最大的也应该是语文老师,一个学生长大回忆最多的也是语文老师给他带来的影响,这就说明语文的重要性。从学生到老师,我们长期都没有认识到,不太重视,把它等同于其他学科,这是不对的。语文是我们每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语文不是为了考试,学语文是安身立命。别的东西可以是技能,学了之后打工、干活,语文不是这样,语文是灵魂依靠的东西,或者说,它是一种以无用达到有用的一种学问。
 
您认为现在的语文教学存在哪些主要问题呢?应该如何去认识和解决这些问题?
 
现代教学是从西方来的,一百多年来,和我们传统教育是不一样的,它是把所有的教育内容分科传授,这是现代化社会的需要,就是培养干活的人,它的好处就是效率高。那么它丧失的是什么呢?它丧失的是知识本身的一些价值。我们现在把数学、物理、化学、语文等一门学科一门学科的来比较,这样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而是根据需要来的。语文本质上不是一门学科,我们必须认识到语文不是一门学科才能学好语文,实际上,我们现在在考试、教育中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比如,别的科总分是100分,而它和数学是150分。实际上,这是认识到了它的独特的地位和价值。语文什么都包括,天文地理都可以在里边。孔老夫子给学生讲课,一天到晚不就讲语文吗?讲完之后这些学生不就什么都能干了吗?他的学生里边有当官的、有经商的、有带兵打仗的等等。
 
我们现在的一个极端是把语文抽空了,抽空就导致学生最后厌恶语文课。本来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一门课、最感兴趣的一门课,现在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成了最讨厌的一门课。这是我们从事语文教学工作者都应该反思的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把这么好的东西讲成学生最讨厌的东西了呢?那就回过头来看我们是怎样讲语文的,我们都把它讲枯燥了、讲得干巴巴的。语文首先要强调整体的感受,不能抛弃整体感受来讲具体的技巧。不要把已经作为教材的东西都讲得很有道理,要让学生自己去感受。我们就是丧失了感受这一层,我们没有把课文当成一个审美的对象。首先要让学生感受到这篇文章是美文,是好文章,然后再讲为什么好,如果是议论文,让学生感受到它讲得有道理,被它的道理所折服。学生还没有服这篇文章,你就硬说它好,从教育学上来讲是不符合逻辑的。当然我们选入课本的教材大多数是被历史证明是好的文章,但这毕竟是别人证明的,学生还没有接受。不能说很多专家承认这是好文章,你就要接受,这行不通。比如说鲁迅先生《呐喊》里面的《故乡》最后一句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说它好,当时有一个学生就提出来了:“老师,这段话挺好,但作为一篇小说,我认为它写到前边‘听着船底潺潺的水声’,就可以结束了,后边这是画蛇添足。”我说这个学生好,这就是自己的感受,不是胡说,他是从小说结构来讲的。学语文首先不能把它看成一门学科,要和整个人生挂起钩来;另外把课内和课外要打通,光上课是学不好语文的。我们不应该只研究语言符号本身的东西,包括我们很多语言学家也把这个学问做死了:生活中的语言他听不懂,然后他去研究这个地方的方言,用计算机把它录下来,然后去分析它的音高音低,这个东西是脱离生活的,只有极少数人做就够了,不要那么多人去写博士论文、硕士论文。所以说语文要跟生活结合,这是非常迫切的。
 
您也参加了一些教材的编写,您认为现在的语文教材还有哪些方面的不足?
 
在我们没有改之前的那些教材虽然老、虽然僵化,但是它自己的目的性很明确,过去的教材有它的优点,就是清楚。现在这些语文教材如果说它还有前进中的不足的话,就是改得有点乱,有时候教学目的不容易体现出来,也可能是难免的,经过几年的磨合也许能使它变得清晰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时代的特点过于突出。语文不是政治课,不需要太突出时代的东西,应该还是讲究经典、全,只要文章好,把思想错误能指出来就行了。我们古代的一些文章难道思想都是正确的吗?不见得思想正确,但是文章好,就可以选。不要选进来之后就说它什么都好,以便学生知道不同的东西,既知道资产阶级的文章也知道无产阶级的文章,我觉得这才好。
 
您认为我们的语文教师应该如何去讲语文课呢?在语文的“工具性”和“人文性”问题上,我们一线的语文教师应该如何把握呢?
 
我觉得语文课应该是以导读为主,老师应该是个导游。如果把课文看成一个园林、一个旅游点,老师应是一个导游,因为老师已经事先进去看过了,已经熟悉一些情况了,然后你领着去,一路介绍,但是不要找定性的东西,不要把自己的理解强加给学生。如果真是自己的理解,还可以说出来,特别是不要背别人长篇大论的东西、不要背别人嚼碎的东西。这个方面我们还要去学习孔夫子,谈语文必须从孔子谈起,我推荐语文老师看《论语》,孔子给学生回答问题不是讲大道理,同一个问题对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回答。比如学生问“孝”和“仁”,孔子每一次回答是不一样的,就是说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最后的目的就一个,都是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孝。对一个概念、一个思想的理解有一个基本差不多的内涵就可以了,它表现在具体语言形式上的时候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针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标准答案,这个思想很重要。语文老师最高的榜样是孔子,但孔子也不认为自己讲的是绝对真理,很多话都是商量得“不亦乐乎”,这就是说他把他的人生经验告诉大家了,虽然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有自信,但它不是绝对真理,所以学生喜欢孔子,喜欢和他争论,孔子和学生的关系非常融洽,完全是平等对话,这是我们做语文老师应该效仿的。通过语文教学引导学生去理解活生生的人性是最重要的,这样不但学生得到解放,老师自己也解放了,才能做到教学相长。孔子的语文教学观念是调动学生的语文积极性,孔子跟子贡说,颜回咱们是比不了的,他能举一知十,我们只能举一知二,咱们都是一般人。他讲举一反三的问题,学生不能举一反三的,他有发脾气的时候,他发脾气不是说学生答对或答错,他生气是因为学生不能发挥自己的创造性。他只对懒惰的学生发脾气,而且是懒于思考的学生。这也是语文老师应该效仿的。我们现在学习西方一些教育理论就把一切弄得太死板了,一切都放在一个一个的小格格里,而不知道世界是变化的。

语文的工具性是不能放弃的,语文是个大全,它里面必须有工具性、知识性的东西,但最根本的还是人文性,这两个又不能分成两块。所以,我们实际上对理想的语文老师要求是有综合素质的人才,他能够在讲工具性的同时不知不觉地融进去人文性而不是分成两块。我在新加坡给学生讲当代文学,里面就讲到茹志娟的《百合花》,是五十年代写的作品,写的是解放战争时期一个解放军的故事,当时我没有想到我讲这篇课文把学生都讲哭了。一开始我就没有理解,对于共产党、解放军新加坡的青年学生也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会哭呢?这是因为课文就是一个女兵自己的叙述: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很朴实的小青年,刚才还活蹦乱跳地跟老乡借被子后来就牺牲了,这么一个过程,这里面恰恰是一种人性的东西,所以说五十年代写解放军的小说能够打动九十年代新加坡的学生。这次讲课我就很有感触:讲课不需要灌输什么东西,作品本身会感人,你把作品本身讲好了,什么目的都达到了,而且它还会激发学生的阅读热情。假如我们一开始就讲一些概念性的东西,可能就不感人了,有可能学生在思想上产生一种抵触情绪,我想我们现在的语文课使学生产生抵触情绪的原因之一恐怕也是这个。
 
据我了解,您对儒家教育思想很感兴趣,那么语文教育应该如何从儒家语文教育特别是孔子语文教育思想里去继承和创新呢?
 
儒家思想是语文教学的根本思想。既然人活着要有所作为,儒家的根本是把语文和人的思想结合起来的,这是儒家最根本的一点,孔子也知道世界很混浊,社会很黑暗,社会很乱,不见得说了话有用,但是孔子精神就是坚定不移地去做,而且他的大道理都是用很朴素的语言说出来,跟生活、跟人生结合起来,这是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儒家的思想“学以致用”。我们以往对待语文的两个思想一个是没用,把语文和生活孤立起来;另外一个是小用或者是只为政治服务,不能和整个丰富的人生结合的。我们现在要回到儒家正确的道路上去,把语文和人生根本的宗旨相联系。第二个是儒家是非常有人情味的,儒家的思想是“君子温润如玉”,学语文让人感到亲切、温和,让人做人也很温和,说到底就是语文让人知道真理的无限性,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对真理,把自己掌握的知识都看成人生接力中的一些台阶。学了语文知道世界无边,学了之后在一个范围内有用,但是在外边还有那么多,这样对知识的真理有一种敬畏。这是东方文明的一个根本,西方文明就是我老觉得掌握了绝对真理了,这是它的不好的一面。这里面还有儒家另外一个思想叫“中和的精神”,语文最后也是中和,就是调节人心灵,通过语文来调节人心灵,同样一件事情这个人说是正确的,那个人说或许是错误的,反正都有道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定型。通过语文应该讲这个世界的丰富性,通过语文讲一个活生生的形象构成气象万千大的世界。孔夫子讲的东西很丰富,然后让你自己去发展,比如这个学生适合经商,可是孔子不是给他讲经商的道理,讲的还是整个做人的道理,但对他的经商有一定的作用。儒家“取宏用经”要放到语文教学中来,不要目光太短浅、急功近利,好像市场上需要什么我才教什么,但要想到市场是变化的,还有一些东西是受用终生的,这个是语文教学要给学生的。儒家很少讲宇宙论的问题,孔子是敬鬼神而远之,绝对论的问题,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孔子不解决这个问题,不是说他不懂,而是那些有别的人去讲。语文讲的是人学,跟其他学科就不一样,语文学习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
 
您认为现在的高考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作为我们一线的语文教师应该如何应对高考呢?
 
高考主要问题是题型还比较僵化,今年考完之后就成为一个指挥棒,全国的学校在练习这种题型,而且题目本身推敲得还不够,每年都有提出异议的,说明出题单位推敲得不够,指导思想还是标准答案的思想,跟整个高考体制有关,这个改革是个系统工程。大家也知道这个弊端,只要是统一考试就必须有标准答案,这是技术要求,随着自主招生的扩大,这个标准答案才能打破。自主招生就好一些了,大学自己招就可以不搞标准答案了,这就要求老师、要求阅卷者水平提高。比如我们也强调学生素质,考一些文学欣赏题,这里面就有矛盾了,文学欣赏题就没有标准答案,见仁见智嘛!对于一首古诗,说这首诗里面哪句话是最重要的,哪一个地方是诗眼,出题者是拿着一本什么书,这书里面认为这句话是最精彩的,就把这个作为标准答案,学生很可能把这个推翻。假如有的学生很有主见就说这不是那怎么办?你不要把素质又考死了,这是我们现在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怎么样灵活的考素质,未来几年要把这个问题探讨好。
 
我当中学语文老师时讲两套东西、两条腿走路,一条腿你要教给学生高考的东西,一条腿还要教给学生“真”的东西。我是高一的时候随便,高一跟高考根本不挂钩,完全解放学生,打破所有的教条,到了高二,把学生的潜能发挥到最大。高考的东西很简单,骑着没有鞍子的马就能跑得很好,放上鞍子有什么不行,不就是多了几条规矩吗?高三讲这个规矩,就是怎么对付高考的那一套,如果从高一就讲对付高考的那一套会事倍功半。我想一方面我们呼吁高考改革、教材改革,但是作为现在的高中生和语文老师等着它改革等不起,所以要两条腿走路。我说两条腿走,首先要让学生有自我的自学能力,自我理解能力,并且遇到千奇百怪的题都能够应付。
 
当代作家中您认为最有实力的有哪几位呢?能不能简单评价一下他们的创作特色。
 
最有实力的我推崇余华、莫言、刘震云,他们创作特色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中国人当下的生存状态结合得最紧密。当下中国人灵魂的状态他们把握得最敏感,他们都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写过来的,是一直随着民族走过来的,始终关心着中国市场化过程中人们灵魂上的痛苦。我认为这是最有良心的作家了,最关心人民疾苦的,所以我比较看重他们。他们比高行建更有条件获得诺贝尔奖,这几个作家是真正的写出人民痛苦的。
 
我们应该怎么评价武侠小说?中学生和青少年应该怎样去读?
 
由于有了金庸的小说,好像所有的武侠小说都看好,但市场上的绝大部分武侠小说的确艺术水平不高,精品确实是少。所以有许多人批判武侠小说是有道理的,但我们要把焦点具体到武侠小说上来,要一分为二的看,虽然大部分是坏的、不好的,但也不能全盘否定,这里面有好的,而且是非常好的。现在除了金庸的小说,还有一大批是不错的,要具体看待它。要说它有模式,任何一个小说都是有模式的。艺术不在于有没有模式,而在于怎么利用这个模式,用这个模式干了什么。实事求是地说只要是好小说就可以读,只要它对人生有好处就可以读。所以中学生是应该读一些优秀的小说,不管它是不是武侠的、言情的,只要是好小说我们都可以读。当然教师要有适当的引导,不能采取没收书的办法,你要是没收了之后他倒有了一种逆反心理,有一种触犯禁律的快感,这样反而起反作用。
 
随着信息网络化发展,您对数字语言和字母语言在我们文章中、谈话中夹杂这种现象持什么态度呢?
 
我相信汉语的雄伟的力量,汉语能够把一切语言吃进来的。汉语在过程中有一个自我抵抗、吸收、消化的能力,现代汉语的形成是多次吸收外来语的结果,比如吸收佛教语言、西域的,吸收了很多很多次了,具体的可以调整。从长远来看是不害怕的,汉语能够把它们都吃掉,而不会被它们同化掉,这个是不用担心的。所有东西汉语都是有办法解决的,汉语有很大的消化能力,你的东西我们也可以用,用了也成为我的。汉语是了不起的。我们中华文明的希望很大一部分是奠基在中国语文的力量上,这个是西方语言比不了的,我们在这个方面长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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