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迷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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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君把自己装成乡下少年,一路往杭城潜行。路上,官兵稍卡到处都是,画有自己同牟海一众头像的缉拿令随处可见。如君日行僻径,夜宿荒野,唯恐被别人发现。
行了旬月,这日傍晚近了杭城。如君伏于城外密林中,直到夜深人静方才潜入城内。其时,杭城内灯火尽熄、门户皆闭,一切在如君心中竟是那么熟悉与亲切,然偶尔间响起小儿夜哭与犬吠之声,却又让如君刺耳心惊——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天地不容的邪恶之徒了!
如君径往连盟镖局来,至大门处,见缉拿自己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不由得心中悲叹道:“连家门都进不了,天地之大……唉……得给二叔说明白,二叔会给我想办法的!”一时间,努力定了心神,选了个僻静之处,越墙而入,悄悄往李德尚的“凌云轩”来。好在镖局一切都十分熟悉,虽有巡夜伙计,也并不曾被发觉。
至“凌云轩”外,见还有灯光透出,如君心又是一阵感叹道:“二叔日夜为镖局操累,如此夜深了还没休息!我若不出这意外,也是能为他老人家松上一把手的……”如君拾起颗小石子,投近门窗处发微微一声响。良久,却不见动静。心道:“莫不二叔已经歇息,却忘了熄灯火?”又潜身到窗户下,指上醮了唾液拥破窗纸,屋里并无李德尚身影,只一盏将要残尽的烛台还一闪一闪的亮着。
如君寻思道:“二叔既已安寝,若呼唤,定被他人惊觉,且进去悄然相见……”伸手抵住门栓,内力到处,微微一声响,震开了门栓。入内,隐隐听到里屋传出人语声,那声音虽细,如君也听得清楚。
一女子声音道:“要是老爷永远不回来就好了,你我便可常相厮守,岂不比这偷偷摸摸强煞百倍?”
又一男子声音道:“你只不知道老爷是何等人物!你我在他眼皮下干这勾当,若是败露,死无全尸!”
女子道:“你总把老爷说得吓人,我看老爷温和可亲,从不说人句重话,连与我们这等做下人的也是和言相待。只是老爷这么稍稍出去,又不要人知觉,你说可是为啥?”
男子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轻喝道:“这不是你娘们儿家知道的,再问这个,别活了!”
那女子娇嗔道:“人家不过就问了一下嘛,这么凶!看你同老爷生得一个模样,却是大不如老爷谦和。”
男子怒声道:“谦和!谦和你妈个屁!我这都叫凶?那有人就成吃人恶魔了!”
女子道:“你是说的老爷么?老爷真是你说那样,干么装得那么好?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听人说过老爷一句恶话来。”
男子嚷道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老爷说,他这次走得久,要过些时日才回来。你可得好好侍候、侍候我这老爷才是!”
女子声音娇笑道:“你算哪门子老爷?不过老爷摆在这里的傀儡罢了!”
男子道:“此言不可乱说,只好好与我取乐才是郑经……”二人笑语传出,听得如君身上燥热不安。
如君悄声出门,隐于暗处思想:“这女子声音好生熟悉,像是二叔门房侍女春芽。可那男子又是谁呢?听他二人说话,那人分明就是二叔的替身,是二叔稍稍出去时拿这人掩人耳目的。二叔干么要这人替身掩蔽他出去呢?”如君疑惑半晌,心中猛然作喜道:“啊——是了!二叔这次出去是到王府探视我,大家都当我是‘伙同贼人的逆贼’,二叔这样为我好,自然是不能让大家知道了……”不由得心中感激道:“二叔这样苦心为我,我一定得好好报答他老人家才……可……那男子为何又说二叔凶恶已极呢?嗯,对了!那人一定是怕春芽口风不紧,泄露了与他之间的奸行,这才把二叔说得吓人可怕!那春芽心中畏惧,自然是紧口不敢随处乱说了。”

如君消除了心中疑虑,大是欢喜,又思道:“二叔至此未回,定还在京城想法救我脱身,却不知我已回来了。只可惜我冤屈不清,无一去处……”
正思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知是巡夜伙计到了,忙屏息凝神。只听一人粗声说道:“贼教实在可恶,窃了宝贝又行刺和亲王爷,最后还拉想我们李少爷来垫背,现在惹得满城风雨,各处局子生意都差了许多,我们这些跑龙套小角色也是搭着遭罪,本来一月几个银子就少得可怜了,这又再除去几分,拿这几两银子吃酒找乐子都不够……”
另一个闷声道:“你还吃酒找乐子,可怜俺老婆都同别人跑了!”
又一个尖声道:“这跑了老婆好啊!没人吃闲饭了,也没人管你了,你不正好也去吃花酒、找娘们儿……”他说着,先就嘻嘻笑了起来。
那闷声音道:“你二人是过惯单身日子的,如今却来幸灾乐祸取笑我。”
那粗声音道:“这如何能怪得我二人?我二人不也是同你一般少了银子难过么?要真怪,就怪那姓边的小杂种!想李老局主待他何等仁义?连少局主的位置也传给他了,他却见了宝贝眼发红,反伙了贼人窃取宝贝,还打着我们镖局的名号去行刺王爷,你说这还了得?他一个人得了无尽财富反叫咱们镖局来替他背贼名!幸是和亲王爷英明,没被贼人蒙住,不然,若拿我们镖局问罪赔那什么金冠——还说那玩意儿有什么敌国财富!谁又赔得来?那时,你我等人别说吃花酒、寻乐子,便是喝西北风也没人给你吹了!”
尖声音道:“光是王爷英明有个屁用!现下江湖中还不是闹翻了天?尽说咱们连盟镖局伙同贼子一起监守自盗,专吃投镖人的宝贝。如今投镖的人怕了,不来投镖了,不来投镖局子就没生意。依我看,过不多时,还是得散伙喝西北风去!”
那闷声音叹道:“唉!这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秧!你我原本一条贱命,也是怨不得别人……”
如君隐在其后,本是听得一腔怒气,心想:“连你这等小人也拿恶语中伤我!实在是可恨……”但听得后几句话,心中怒气不觉平了下来,叹道:“这人说得好,你我都是一条贱命,如何又怨得了别人?想来,我同你们也差不多,都是着了贼**害,背了一身污名。不过,我是连朝庭也得罪了,天地之大,竟没有我一处容身之地,你们倒还能有口酒喝……”
如君悄然出了连盟镖局,想到自己虽脱了牢笼,却无安身立足之地,又想到偌大的连明镖局数十家分局都受了自己这连累,这冤屈若不能洗清,自己不但一辈子见不得人,只怕连自己二叔同整个连盟镖局也永无宁日、再没好日子过。如君想:“……得尽快找到二叔才是,只有二叔才有办法为我洗清冤屈……”又想:“我这回京城找二叔,若再走小道、僻径,只怕会与二叔在路途错过,再要相见,又费时日了。天长日久,这些谣言深入人心,到时怕再难说得清楚了!”如君想走官道,又担心一路巡兵、哨卡。突地,心里一动,有了主意:“我且装个长胡须的老郎中,一乃可掩去我本来面目,二乃又可为人治病得些路资,最是好的可防一路上与二叔错过。只待寻到二叔,一切都不用担心了!”心中主意一定,就欢喜有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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