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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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每日同师兄一起跟无尘学医外,练武功还是如君必备的功课。在飞龙镖局曾跟着众镖师学了不少五花八门的武功:刀、枪、剑、棍、拳、脚……各样功夫都还记在心里的。只是药王院里找不到练武的器械,如君只好寻条长木棍当枪棒使,又把一条短些的木棍作刀剑来练。每天天不亮,院落里就早早的响起如君练武的呼喝声。
这日,无尘叫了如君道:“你每天都这么练武功,为师只担心你用心不一,耽误了你学医……”
如君慌忙应道:“不耽误的,师傅教弟子的,弟子全都记得。”说着也不等无尘问,当下就把无尘所授的医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果然是没有错乱之处。
无尘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不过,为师看你练那些武功有些杂而不实,你也不必太着重去用功了,到了传授你武功之时,自会传你上乘武学的。”
如君道:“师傅什么时候才传弟子武功呢?”
无尘道:“你想学成上乘武功,就不可性急,须知‘功到自然成’,你若性急,就难学到上乘武功了。”说罢,又叫了了因来,道:“今日你带如君一起给无名师伯送药膳。”
了因躬身道:“弟子遵命。”转身领了如君一起出来。
如君跟在了因身后,问道:“大师兄,无名师伯是在哪里啊?怎么要给他送药膳,他是有病么?”
了因道:“无名师伯在后山,那是别的师兄弟都不能去的,你同我去了无名师伯那里也不能给别人提起,这都是师傅吩咐的。别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跟我一起就得了。”
如君心里有些慌慌的,弄不懂到底会是如何一回事儿。
过了藏经阁,便是少林寺后山。了因领了如君一路沿着小道往后山深处走,越是往上越是林木参天蔽日。如君紧紧跟在了因身后,不时转头回望来路,心中老是在想:“为什么无名师伯不住在寺里面,却要住在这山里呢?”
二人越行越高,走了近半个时辰,已是过了半山腰了,只见一株参天大树下有间茅屋。如君跟了了因径直往茅屋走去,如君心想:“一定是在这里了。”
茅屋柴扉虚掩着的,了因轻轻叩了叩,里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
如君跟在了因身后一起进了茅屋。屋里黑乎乎的,靠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燃着盏豆灯,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一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伏在木桌上翻阅着一本佛经。木桌抵在屋壁的一边高高的叠着一摞经卷。挨着木桌旁边有一张三尺宽的小床,屋里别的地方都昏暗看不清楚了。
老和尚没有回头,了因就在进屋的门口朝着老僧躬身叫道:“师伯。”
老和尚嗯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
趁着灯光,如君看那老和尚脸色发黄,连胡须也是黄焦焦黄的,果然是一副病相。
老和尚看到如君,神色微微愣了愣,对了因道:“都放这里,你们去吧。”
了因又对着老和尚躬身行了礼,带如君从茅屋里退出来。一出茅屋,如君顿觉松了口气,呼吸也变得顺畅多了。直离茅屋很远了,如君才问了因道:“大师兄,师傅叫我跟你一起来做什么啊?这位无名师伯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呢?”
了因道:“这都得问师傅,你跟我一起来了,就记在心里,对别人不能说的。”
如君茫然的点着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无尘又叫如君与了因一起给无名送药膳。如君心中虽不解,却也没再问了因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了。一切都和头天一样,把药膳送到了就离开,连句多话也没有。如此一连四五日,如君都跟着了因一路到后山给无名老僧送饮食。如君心想:“师傅叫我和大师兄一起给无名师伯送药膳,这一定是有道理的。”
这天,如君同了因从后山回来,无尘叫了如君,道:“你跟了大师兄这几天,去无名师伯那里的路都找得到了吧?”
如君道:“徒儿找得到了。”
无尘点头道:“那好,今后你就一个人给无名师伯送药膳,你可做得到?”
如君愣了愣,想到后山的参天林木,一路上别说是人影,就连阳光也难见到一丝……
无尘道:“怎么,你是害怕了?也是,你年纪太小了,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如君不自禁的应道:“徒儿不怕!徒儿明日就一个人给无名师伯送去!”
无尘点头道:“嗯,那就好!你只要记着别在路上耽搁,你既跟了为师学医道,就要学得透彻。”
如君实在忍不住了,问无尘道:“师傅,那无名师伯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后山呢?他干么不同大家一起住在寺里呢?大师兄还说不能对别人说去了无名师伯那儿,为什么不能对别人说了呢?”如君小小的心里装满了疑惑不解。
无尘道:“无名师伯有病,是不能受人打扰的,他一个人在后山清静,才好休养生息。你好好跟为师学这医学道,他日有所成,就能为无名师伯治病调息了。”
如君道:“那师傅现在干么不把无名师伯的病治好呢?无名师伯一个人住在后山,又没人和他说话,真可怜!”

无尘道:“无名师伯的病是要慢慢养息的,若能一下治得好了,也就不用你再天天给他送药膳了。”
如君道:“那大师兄呢?干么他不同徒儿一起给无名师伯送药膳呢?”
无尘道:“你是一个人怕了吧?大师兄是少林寺僧人,除了跟为师学医,还要听经念佛的。你年纪小,又是俗家弟子,多辛苦一下是有好处的。”
如君摇着头说道:“徒儿不怕,徒儿明天就一个人去!”
次日,如君果然是一个人提了药膳往后山上去。
一入山林,如君就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只觉得这幽森的山林间总是有看不到的东西在暗暗跟随着自己一样。越是看不见,心中就越发慌张,一双眼睛也越是不停的四下里张望,脚下的步子也不自禁的变得飞跑起来,只盼是快点跑到无名的茅屋里。无名虽不多说话,却也强煞如此一个人走在这阴森山林里。
如君跑了一阵,觉得累了,寻到一棵大树下倚着喘息着,抬头看看天色,头顶上却只是参天蔽日的树荫,哪里见得到一丝光亮?如君顾不得歇气,又是抬脚飞跑。如此跑跑停停,也不知在山林间行了多久,如君终于远远看到了无名茅屋前的大树,脚步更加快了。到茅屋前,如君连门也忘了敲,招呼也没一声,一头撞进茅屋里,不住的喘息着。直看到了无名蜡黄色的脸和那盏昏黄的豆灯,如君才觉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如君喘息未定的叫道:“无名师伯,我给你送药膳来了。”
无名一脸惊异的盯着如君,片刻,开口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如君点着头道:“大师兄要听经念佛,我一个人给你送来的。无名师伯,你的病好些了么?”
无名望着如君,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你把送来的都放下吧。”
如君默然的在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站了半晌,只盼无名能与自己多说上两句话,或是叫自己独个儿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可无名同往前一样,再无多话。如君只好望着无名背着灯光的背影叫道:“无名师伯,我回去了,饭菜都快凉了。”
无名还是没作声。
出了茅屋,如君又觉得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轻松,一口气直往山下奔回去。
次日,如君照旧又是一个人给无名送药膳,无名还是照旧一个人靠在小木桌上阅读佛经,小木桌上的灯光还是昏黄暗淡的。这次无名连话也没同如君说上一句,只对着如君嗯了一声便算了。如君想:“师傅说无名师伯是有病的,是要一个人清静不要人打扰才一个人住在这后山的。也不知道无名师伯得的是什么怪病,连师傅也医不好?”
如君一个人往后山走的日子多了,也不那么觉得怕了。山林子里,哪里是有棵大树、哪里的树长了个怪模样、在哪里歇上一脚才能一口气赶到无名的小茅屋,这些,都深深印在了如君心灵上。
入了秋,天渐渐凉了,如君给无名送的饮食也凉得快了。如君一想到饮食快凉了,脚步就跑得更快些,以前要歇上三五歇的路程,现在都是憋足一口气往山上跑,实在跑不动了,如君才放下脚步喘上两口气,可一想给无名的饮食就快凉了,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只是,无论如君跑得多快,到无名的茅屋,饮食都凉得透了。
每次赶到小茅屋里,如君总是不停喘着气。饮食凉了,无名也不在意,随意吃一些,也叫如君坐在茅屋里歇上一会儿,却不多说话。
想到天冷了,如君问无尘讨了个炼丹药的小炉子,又寻了一捆柴禾,一起背到无名的小茅屋。走得虽慢了些,到小茅屋如君就在火炉子上生了柴禾,把无名的饮食、汤药热得滚烫。
无名默然看着如君,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君听无名竟是对自己说话了,不由得惊了一惊,慌忙应道:“弟子叫边如君。无名师伯,你的病好些了么?”想到无名一直都是不开口说话的,即便是看自己走得累了、示意自己歇会儿,也不过是把手往一只小木墩上指一指而已。今天,无名不但是开口说话了,还问了如君的名字,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无名没再作声了,只呆呆望着木桌上的经卷出了神儿。
过了半晌,如君叫道:“无名师伯,饭菜又要凉了,你快吃吧!”
无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对如君道:“看这天,是又要下雪了。你年纪小,还是换个人给我送饮食吧。”
如君只觉到全身一涌,似生出了无比勇气,直接道:“无名师伯,我不怕,我慢些走,我天天背一些柴禾来,饭菜凉了我就给你热。”
无名点了点头,道:“你也与我一起吃些吧!”
如君摇着头道:“我不饿,我回去再吃。无名师伯,那里还有柴禾,你吃不了,晚上热了再吃。我回去了。”
下山时候,天就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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