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美人一笑就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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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词扶雷卷入内室替他掀开长衫治疗伤口。雷卷身上的伤一在胸一在腰胸上是刀伤刀伤及肺;腰间是斧伤肉绽皮掀。
这两处都伤得很不轻两度伤口都是顾惜朝下的毒手。
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已经倒了下去唐晚词很惊讶雷卷能一直支持着。
看不出这个身体单薄神色苍白的人却有这么坚忍的耐力。
这个人看去像个威严的领袖连沈边儿戚少商仿佛对他都十分尊敬但在唐晚词的眼中看来却像个受人遗弃的倔强孩子正需要人照顾。
——真的有些像初见……
她想到这点心里便生起了疼借之情越觉得这瘦削苍白的人紧抿的唇亮黑的眉就像当年与她恩情并重的纳兰初见。
故此唐晚词愿意为雷卷亲自医治。
雷卷的伤她一直冷眼旁观留意着。她的医术在毁诺城中可以算是最好的因为她的医术不是在碎云渊中学得的而是少女的时候在青楼中跟纳兰初见学的。
纳兰初见的医学跟他的诗词一样著名誉满京师当时人们常把他的医术与诗才并论人称“神针才子”“神针”便是一匣子的金计他金针度穴沾脉断症的能耐只伯连皇上身边的御医也得向他请教。
纳兰初见却不愿做官皇上要封他个大官专替官里权贵看病他就躲到深山里只替野外乡民治病。
皇帝以为纳兰初见嫌官位小不重用他的诗才接纳了宰相传宗书的意见封了他个主持科举的官位传宗书便派心腹文张去把他从深山里请出来。
文张软硬兼施把纳兰初见“请”了出来纳兰初见虚与委蛇到了京城便躲到妓院里不肯出来天天诈醉佯狂写诗给青楼女子闹得声名狼藉不成体统皇帝一怒之下便打消了重用的念头。
宰相传宗书觉得纳兰初见此举无疑是敬酒不吃没给他面子然后又现纳兰初见在妓院里写了多讥刺他的诗于是记恨在心。
文张这次有负传宗书之托更感脸上无光心里亦欲除纳兰初见而后快。
纳兰初见也无所谓千金散尽十分潦倒常替路边穷人治病却不屑跟有钱人家看病人或问之他便说:“富贵人家已享福够了给病折磨一下又何妨?就算病死了也不在。”
他常翻起醉眼道:“穷苦人家就不一样他们熬了一世穷病不起的我不医他们医谁去?”
又有人问他现在这般穷困想起当日有官不做会不会后悔“后悔?”他叫起来道:“我是聪明!要是在官里像我这种人还能活到现在?我是作了个明智的选择!”
直到纳兰初见在青楼遇见唐晚词。
唐晚词的名字便是纳兰初见第一次见到她之后便脱口而取的他认为这女子就像一卷晚唐的词卷一般醉人。
唐晚词那时正在跟息大娘学武。
纳兰初见见着她以后再不去别家妓院再不找别的女子也再不写诗给别的女人只是见她只为她写诗只陪着她。
纳兰初见的才华以及他的个性、脾气唐晚同都极为欣赏纳兰初见固执倔强的程度有时候比一块岩石还强硬但有些时候却脆弱得像一个无依的孩子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胸脯间低诉。
因为爱屋及乌的原故纳兰初见也替南四娘和秦三娘取名字“南晚楚”和“秦晚晴”的名字便是这样得来的。
南晚楚和秦晚晴都很为唐晚词感到高兴。
纳兰初见跟唐晚词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唐晚词喜欢纳兰初见替她画眉时候的多情见到穷苦人家病困时候失声痛位的多愁和抚琴作诗精通易数医学的多才而纳兰初见也把唐晚词当作是妻子同时也是可以依傍的母亲以及悉心照料的女儿。
可惜这一段快活似神仙的恋情大过短暂。文张把一纳兰初见亲笔写的诗呈上给传宗书并告他一状说他诗内有辱皇上加上传宗书在旁煽风拨火皇帝可真是龙颜大怒要治纳兰初见的罪。
纳兰初见被抓入牢里三天之内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完整的喉龙被炉火腌哑双脚十趾被一根根的切去一只眼睛被灸棒刺瞎只剩下一双手还算完好。
纳兰初见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要留下他一双手来画押招供。
纳兰初见的倔强傲气是誓不低头他知道自己已难幸免便以头撞墙铁——撞得头破血流可是偏又给文张叫人救活过来向他逼供。纳兰初见死不肯认罪文张却不让他死慢慢折磨他。
纳兰初见知道这些人的意图趁他们一个不妨把双手伸入灸炭中将十指的焦如此便无法画押。
文张见心愿不能遂更是懊恼又怕唐晚词等劫狱——事实上息大娘唐晚词和秦晚晴已劫狱三次不过面对铜墙壁的大牢都无功而退——便下令用极刑处死纳兰初见。
所谓“极刑”是剁人三百二十六刀还要留人一口气不死来受苦。
不过当剁到第八十三刀纳兰初见已咬舌自尽。
只是招认罪状还是签了押那是文张请来一位专访人笔迹的文人拟摹纳兰初见的字画的押——那位“文人”从来没想到这临摹名家的字体有一日居然还教他了一笔小财;只要有钱这些人没有什么不肯干的。
纳兰初见招了供天下皆闻传宗书等决不让纳兰初见的冤情为人所悉成为烈士。
根据这张罪状凡是纳兰初见的亲友莫不治罪。唐晚词也在搜捕之列但她逃了出来凭她的武功一般捕快也抓不着她。
这件事除了息红泪、唐晚词、秦晚晴在尽力谋救之外还有一人也设法拯救纳兰初见便是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不识得纳兰初见他纯粹是重材怜才可惜纳兰初见的罪是:“讥刺皇帝”非同小可诸葛先生好不容易才把诗意解释清楚平息了皇帝的愤怒然而纳兰初见已经“认了罪”并被“处决”了。
诸葛先生唯有跌足长叹。

诸葛先生企图营救纳兰初见的事唐晚词也有所闻。
事实上当时很多有名的文人都曾上书希望赦免纳兰初见之罪——纳兰初见为人虽然狂放不羁一些但确有才华而且医术高明再加上当时一些有风骨的文入都不愿见这一类平白无辜的“文字狱”。
诸葛先生曾联合这一干文人反映这些意见给天子可惜还是于事无补!
唐晚词自然伤心欲绝。
她为他写了一又一的歌把他送给她的词谱成曲子一又一的唱。每唱一次就掉一次泪听的人也无不落泪。
唐晚词第一眼看到雷卷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纳兰初见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假装完全没有看到她但却在心里替自己取了名字。
雷卷仿佛也没注意她。
可是她却知道他最留意的是她。
现在雷卷晕了过去她解开他的衣服:好一个瘦弱的人!
唐晚词忽然明白了雷卷为何要穿着厚厚的毛裘了。这使她心里更生怜惜:纳兰初见便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练武他精通医道便是固为自己体质薄弱而对医理萌生救助世人之志的。
唐晚词替雷卷敷药再为他推宫过血金针刺穴。
然后雷卷突然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现自己的衣服被掀开露出瘦骨嶙嶙的躯体。
更令人震怒的是旁边是一位陌生人——一个他不知怎的已经注重起来的女子而不是沈边儿!
这使得他白了脸跳了起来。
他一面掩住衣衫一面嘶声道:“你——”随即他已察觉对方是在为他治伤。
唐晚词嗤地一笑道:“怎么像个大姑娘一般。”
雷卷是个威严的人他一生人都掌有生杀之权机智而且坚强他内心的柔弱决不予他人知道良久跟随他的沈边儿固然得悉一些便也不敢道破只守在他身旁克尽所能暗里相助他决未想到居然有人说他“像大姑娘般”!
“嘿!”他怒笑道:“你说什么?!”
唐晚词耸耸肩摊摊手道:“大姑娘啊。”
雷卷怒气极:“什么大姑娘?!”
唐晚词的声音低沉而有进力似笑非笑的道:“还不承认?你看连脸都红了像个红脸大小姐有时候又像白脸小姑娘。”
雷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躺下。”唐晚词吩咐道。
雷卷不敢置信:“你叫我?”
唐晚词笑道:“乖躺下否则我不替你治伤了。”
雷卷简直忍无可忍:“你在跟小孩子说话?”
唐晚同有趣的看着他:“哦?你是小孩子么?”
雷卷强忍怒气道:“谢谢你刚才替我疗伤我这伤还死不了他们还在外面罢?我要出去了。”
唐晚词道:“你这样出去不一会又要晕倒。”
雷卷大声道:“我向你保证:我决不再昏倒。”
唐晚词悠哉游哉地道:“我不相信你的保证。”
雷卷为之气结:“你!”长吁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向你保证。”
雷卷正要行出去唐晚词忽又加一句:“因为你不敢向我保证。”
雷卷憋不住回过身来:“我为什么不敢向你保证我刚才不是已经保证过了吗?”
唐晚词淡淡地道:“你这是跟自己赌气。”
雷卷忍不住问:“我为什么要赌气?”
唐晚词道:“因为你怕我。”
雷卷气歪了鼻子:“我怕你?嘿!”又重重地再“嘿”了一声。
唐晚词略带倦意地笑道:“你怕我。”
雷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中的怒火都化作绕指柔作不出来不想与她争辩便道:“好不管谁怕谁我出去好了”
唐晚词笑道:“你不怕我为何要走?”
雷卷反问:“我为何要留在这里?”
唐晚词道:“我给你治伤啊。”
雷卷觉得这样辩下去没完没了便道:“我伤不重谢谢我走了。”
唐晚词道:“你不能走。”说也奇怪雷卷心里却很喜欢唐晚词那低沉的但很有女人味道的嗓音。
雷卷止步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唐晚词道:“你不敢走。”
雷卷“哈”地笑了一声:“我不敢走?”
“如果你这样一走衣衫不整我就喊非礼你说外头的人会怎样想你?”唐晚词用一双妙目斜睨着他道。
雷卷的脸又红了忙整好身上的衣服只说了一句:“我……非礼你……你……”
唐晚词微微一笑嘴腮又有倦慵之意:“我逗着你玩罢了你走吧我不留你。”
雷卷忍不住问一句:“你怎么会认为我怕你?”
唐晚词倦懒地道:“我直说你不介意?”
雷卷认真地道:“你说。”
唐晚词道:“其实在你心中你很注意我的不过你一向自大惯了很要面子不管心里想什么外表都装得大公无私像个正人君子举手投足都仿佛要给后世人留个榜样图个好不实际的万世功名。”她悠悠的问:“这样做人不是很痛苦吗?要是给我我宁愿不做人。天天自己欺骗自己戴上不同的面具这又何苦、这又何苦?”
雷卷沉默。
他踱出去。
到了门槛伸手要推门忽停住说了一句:“也许你说得对。”
停了一停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唐晚词笑了笑得很妩媚。
雷卷也笑了充满了善意。
“可是我必须要出去外面大敌当前很多事要等着我去办。”
唐晚词眯了眯眼瞧着他道:“改你那句话一个字。”
雷卷眉毛一挑道:“请。”
唐晚词道:“你那句是真话但开头‘可是’应作‘可惜’我觉得才是你心里的话。”
雷卷深深的望着她道:“你改得很对。”两人都笑了雷卷正要跨出去木门忽然裂了地摇室动爆炸就在这一刹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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