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年……
十年以后，说不定雷九幽等人就会卷土重来。那时自己能做好应战的准备吗？
他心情烦闷，沿着原路返回，匆匆退到了井底。双脚才一沾地，那扇打开的门就自动关闭，瞬间消失了，井水哗哗地集中涌出，便似喷泉一般将自己送上了地面。
牛奋下半身**地翻出井台，坐在地上喘气，便瞧见阴长生阴着脸，就像一只寻仇的冤魂，也从水井里冒了出来。
“阴前辈，弟子有些问题想请教你。就是……就是如何修炼才能提升紫微天心诀杀敌的效力？”牛奋轻声问道。
阴长生脸上现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为何要这样问？你不辞辛苦学习道法修炼仙术，莫非仅仅是为了报仇吗？”
“当然不是……可若我连那些邪魔外道都打不过，又怎么能安心修道乃至成仙呢？”
“修道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我看你最近满门心思都在报仇上，只怕会离大道越来越远。这事说来怪我，或许不该急着将紫微天心诀传授给你。有德无道，白费力气，有道无德，难成大器……我再问你，人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求长生么？”
“这……”其实这问题，牛奋虽然也问过别人，他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世人都知神仙好，却忘不了功名利禄。利欲熏心之徒，又怎能领悟得了修道的真髓？不过，你既然只求迅速变强，也不是没有办法。”阴长生带着阴险的笑意，忽然改变了话题：“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往后一半的时间就由我来控制你的身体，替你渡过修炼难关。若遇上你无法对付的强悍对手，也可交由我来帮你处理。”
“不行！绝对不行！”这岂不是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了别人，牛奋拼命反对。
“如果是这样……练功的诀窍我依然会传给你，但其间发生任何凶险，我不会再来救你，得全凭你自己去解决，若是遇上实力远胜于你的对手，你自己不知躲避，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帮你一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着你被打死。反正也等了这么久，老夫并不怕继续等待，星盘空间迟早会被下一个人打开，总有人会接受我的所有条件！”
牛奋却不敢苟同：顺从这位前辈的人貌似都没有好下场，倒是那个叫李淳风的人特立独行的做法，反而得以善终，为何不可以学他，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既然你决心已定，我阴长生也不强人所难，便将助你突破筑基期关口的要诀传授给你。若你再想求我教你什么，便自己炼出神识，进入星盘空间来找我吧……”
努力背下阴长生的口诀后，那家伙果然消失了，牛奋有种预感：阴前辈好像有心事，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再难见到他了。
可能是刚才学得太累了。迷迷糊糊地，他竟然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只感觉自己像一只游魂，飘飘荡荡来到了一处仙家洞府。巨大的玄铁丹炉正在石壁前熊熊燃烧着，红彤彤充满了热力，常有霞光云气从那炉底散溢而出。不时有仙童打开丹炉上的小窗查看炉内情形，偶尔往里添着木炭、药材、灵石、仙露和铅汞之物。
“长生啊，你跟着我在这太和山中学道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教过你什么有用的道法，却总是让你劈柴担水，舂药炼丹。别人都忍受不住寂寞走了，你为何还不离开呢？”却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正向跪坐在下首的一位中年道士询问着。那道士不正是阴长生么？
阴长生毅然抬头回答：“我抛弃荣华富贵，离开妻儿家世，便是为了向马仙师你寻求真道，就算再为仙师砍十年柴，也毫不退缩！”
“好，很好……那你就一点也不思念家里的妻儿么？”
“弟子有一宏愿，希望将来道成之后，普济众人，传道法于民间，到时候顺带惠及家里人，应该也不违背修道的本意吧……”阴长生回答。
“普济众人？莫非你要效仿淮南王，行那鸡犬升天之事，反被世人传为笑谈么？”马仙师呵呵笑道。
“世人皆说我们修道之人自私自利，只求自己长生，不顾他人死活，殊不知老君有云：‘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真正有道之人，须将得失之心放下，帮人便是帮己，利已还须利人，弟子深以为然！”
“天之道，利而不害。你有这份心，为师甚感高兴，且随我来。”那马仙师一甩拂尘，便有一团白云从天而降，带着阴长生上了云端。
却见风声呼啸，两人很快到了青城山境内。
马仙师冲着一处深潭挥动拂尘，便有闪着银光的卷轴从水底浮了起来：“我传你《太清神丹经》之前，你得将先前告诉我的宏愿发为誓言，如果你无法完成自己的愿望，恐将遭受天罚，无法飞升成功。”
“弟子遵命。阴长生就此向苍天起誓，若丹道大成后不能让天下更多近道之人获益，包括我的妻子儿女，就永不飞升！”
那正气凛然的阴长生从马仙师手里接过丹经卷轴的时候，牛奋看见马仙师欣慰地笑了。
……
忽然感觉有人在狠狠推搡自己，牛奋睡眼惺忪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豆子。刚才那梦，莫非便是阴长生得道前的经历么？还是因为自己从书中看过阴长生的事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回想起现在星盘里的阴长生，真跟那时候的阴长生判若两人啊！
“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明明叫你在下面等的，怎么一转眼就自己跑上来了，害我找了半天！”小豆子咬牙揪住了牛奋的耳朵。
“我……”忽然想起在那水晶球中看到的龙头，牛奋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方才在那地方看见了好、好大一个……”
“别说了，别说了，不论你在那里面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通通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了吗？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你便会有杀身之祸。”小豆子单手叉腰，指着牛奋的鼻子说道。
被小豆子启动符龙送出阵图后，牛奋将卷轴收起来放入乾坤袋里，眼见满天繁星，而一翎老头儿早已驾鞋而去，心中不免悲凉。从乾坤袋中取出那魔音玉笛，随心吹奏起来，因为有了先前在阵图里的梦境，这曲调中便多了几分平和之意，又隐含着一股执著。
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柴扉吱呀开了，一位头戴斗笠眼缠黑布的妙人儿款款走了进来，竟是秋离姐姐。
“远远听见这笛声，我猜到便可能是你。你那天突然离去，姐姐还很为你担心了一阵子，后来听说你平安归来，才算放心了。”
“多谢姐姐关心。”牛奋瞅着秋离斗笠下被黑布缠住的双眼，忍不住问道：“不知姐姐可否告诉我，为何你的……你的眼睛……”
“我……一生下来便没有眼睛的。好在我很小的时候便遇见奇人，教我闭目视物之术，日夜苦练，总算略有小成，便是没有眼睛，也能看到你们。”
微风轻拂，却从院墙外传来一阵醉人的芳香，原来是桃花开了。眼看那星空下一片朦胧的嫣红，牛奋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夜里看这桃花，竟别有一番滋味。”
佳人在前，他故伎重施，慢悠悠贴墙而上，伸手从墙外摘到一朵开放得最为艳丽的花儿，轻轻送到了秋离手里。
秋离抚摸着那柔软的花瓣，却惆怅道：“不知这美丽的桃花，用双眼看来，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牛奋再次震惊了，其震惊之情不亚于知道秋离根本没有眼睛那次。
“我看到的每个人，每样东西，都只有一两种颜色。但我听说若用眼睛去看这世界，便能瞧见世间万物颜色千差万别，所以很多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呢！”秋离掩嘴而笑，神色是如此自然，丝毫没有难过的意味。
“其实从懂事那刻起，我也悲伤过，失望过，恼怒过，但后来才明白，不论你如何悲伤，如何失望，如何恼怒，已经失去的东西是不会再回来了，又何必非要执著于那不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快快乐乐地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不好？”
她那份从容淡定，忽然间撞入了牛奋心灵深处。但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情景，心中也颇为迷惑：若她一直心中是快乐的，为何又在那天显得如此落寞呢？
“师弟，听说万事万物皆有颜色，不知道那些从我身边吹过的风儿，是什么颜色呢？”
“风儿……那颜色……确、确实很美。”牛奋忍不住撒谎了。
“像什么呢？告诉姐姐好吗？”秋离脸上显出向往的神色。
“就像……就像那初升的红日，带着蓬勃的朝气；就像那十五的圆月，带着清朗的韵致；还像那青翠的松柏，黛绿的山岭，满天的白云，辽阔的大海……”
“啊……果然很美！听一翎哥哥说，若能修到元婴期，便可通过自己心中的眼睛去看那世间的景物，看到的颜色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丰富呢！一翎哥哥说他已把阵图卷轴给了你，不如姐姐每日便带你入这卷轴里，一起修炼如何？”
“好！”牛奋注视着满脸憧憬之色的秋离，早已不再为那天看到的那黑洞洞的眼眶而恐惧了，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愿望，自己一定要跟姐姐尽快修炼到元婴期，乘风游览于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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