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局4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凶案现场的真实情景在毕生脑海闪过,确实如方医生所说,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叹息着说:“尸体左手的‘一’、右手的‘礼品盒’,由此看来邱一禾或许真是刘剑锋案的元凶……但我们仍然缺乏有力的证据。”
“证据是有的!”邢怀彬用手揉了揉太阳**,“当初你们搜查邱一禾房间的时候还不够仔细,事实上在他的摄像机里面应该还有一盒带子,带子的内容就是刘剑锋偷拍孙朝晖与胡玲欢娱的场面。根据方医生所说,这盒录影带是凶手从刘剑锋房间拿走的,算得上证据吧?”
“我只想问一件事情,这些邢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毕生对此迷惑不解。
“我说了,昨晚我跟晓菲彻夜长谈,了解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邢怀彬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个时候郭启达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好了!耀明,你先去邱一禾房间把录影带取回来,那儿仍然处于封禁状态,没人可以不留痕迹地扰乱现场。”
汪耀明点点头转身奔出后,郭启达拿起电话向船长汇报目前的进展情况。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邱一禾是刘剑锋案的凶手,为何到现在才说?”毕生仍然揪住邢怀彬不放。
“因为你替自己的辩护实在太过精彩,让我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直到刚才方医生提起,我才想起来。”邢怀彬说完叹了口气,“这次一同出游的高、陈、孙、邱四人当中,没有遇害的只有邱一禾,其实我们早就该往这个方向上靠了,没料到仍然中了他的离间计,害得毕生你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大委屈。幸亏你没有让我失望,否则这将是我一生中的第二大憾事。”
“他是想激怒我,我不会上当的!”毕生如此想着,谦恭地笑笑说:“仅仅凭这点就断定邱一禾是所有案子的凶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刘剑锋是他杀的,你应该不会有所怀疑吧?”邢怀彬问。
“就算刘剑锋是他杀的,就能让他来背所有的黑锅吗?”毕生反问。
“我没有再给他定罪,我只是在锁定目标而已,有了目标,案情很快就会明朗起来!”邢怀彬忽然古怪地笑了,“若不是毕生你被人陷害,孙朝晖被杀的案子怎么会如此清晰地呈现呢,那复杂的密室机关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被破解呢?”
那边郭启达已经汇报完毕,过来拉着邢怀彬和毕生的手说:“你们两个就别在窝里斗了,船长刚才已经明确指示,务必尽快将邱一禾逮捕归案,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暂停船上的一切事务来寻找失踪的胡玲。”
……
连环杀人案的发生让这艘在海上航行了数天的游轮显得有些沉闷,来往的旅客大多都在讨论昨晚孙朝晖被割喉一案,尚幸游轮今天落夜时分便抵达澳门,才没有导致过大的恐慌出现。
疾步走在前往抓捕邱一禾的路上,放下手机的郭启达低声说:“汪耀明已经找到了录影带,上面还残留有少许未擦干的血迹,刘剑锋案的凶手看来确实是邱一禾了。”
毕生沉默地点点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希望邱一禾是所有谋杀案的凶手,毕竟邢怀彬多年来一直在资助自己,虽然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感激的;另一方面,太多的迹象让他不得不怀疑身边的老人,与此同时,心中对于父亲被捕的困惑变得愈发强烈。
见毕生满脸愁容,郭启达用肩膀碰了碰他道:“毕生,我们现在为胡玲担心也没用,想开一点,或许凶手并不打算杀她,否则在警务室动手就好了,没必要带着她到处跑,你说是不是?而且我已经派出了三十多个船员驻守在各个重要路口,肯定会找到她的!”
毕生很想说“孙朝晖当时也是从审讯室内消失的,到最后还不是被残忍杀害了”,但他只是嗯了一声,随口道:“邱一禾为什么要杀刘剑锋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恐怕要直接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郭启达叹道。
“或许跟晓菲有关吧。”邢怀彬同样叹了口气,“听晓菲说,邱一禾很久以前便喜欢晓菲,只是因为孙朝晖的关系,一直没有表白。”
“你是说,邱一禾杀刘剑锋,是为了嫁祸给孙朝晖?”郭启达显然不认同这个动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孙朝晖呢,一了百了,情杀通常都是这样的。”
“那只是通常,邱一禾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有自己一番不为人知的原则。”邢怀彬轻声道。
郭启达耸耸肩,问毕生:“你怎么看,毕生?”
“刘剑锋被杀时应该是邢晓菲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或许她的痛苦导致了邱一禾的行为……对邱一禾这个人,我倒是相信他会杀人嫁祸、而不是亲手杀掉孙朝晖。”尽管很不情愿,但毕生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邢怀彬的说法。
郭启达咯咯直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催促道:“动作快一点吧,我可不想邱一禾成为第二个陈庆,我还要听听他的杀人动机呢!”
当来到邱一禾入住的房间,敲门无人回答的时候,毕生真想大骂郭启达是乌鸦嘴,可他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仿佛一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似的。
郭启达放下敲门的手,转过身来看这邢怀彬和毕生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早就说过了!”毕生闷声回答,然后将郭启达拽到旁边,抬起脚朝门门踹了过去。
“碰——”,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的摆设千篇一律,电视、茶几、沙发、冰箱、鱼缸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干净整洁得仿佛无人入住,只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疲倦地亮着,电视机的屏幕闪烁着黑白花点,还有正对房门的中央突兀地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沙发上头偏向右侧的邱一禾安详地睡着,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他穿着淡雅的浅灰色唐装,黑亮的头发显然曾刻意地梳洗过,他的身子微微朝右斜靠,左手随意地垂在坐垫上,右手则躺在沙发扶手上朝外耷拉着。
如果不是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以及邱一禾右手手腕的清晰割痕,整个画面会显得安详宁和,而现在,巨大的视觉反差让人感觉看到的是一幅画家精心描绘的杰作,剩下的只有阴冷。
“是自杀?”邢怀彬用怀疑的口吻打破了死寂。
深吸口气的毕生慢慢走进去,拉着房门看了看回答:“没有从里面反锁,对于有钥匙卡的凶手来说,这扇门等同于虚设。”
“那是被杀,然后伪装成自杀?”邢怀彬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舔了舔嘴唇,毕生担心自己会不经意破坏现场、或者遗漏什么重要的线索,故而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到单人沙发的右边,仔细察看了邱一禾的右手,叹息道:“割痕长五公分左右,从外往里先浅后深,大约有不超过十度的倾斜……伤口处没有犹豫性反复痕迹,几乎是一挥而就,但起始处附近有轻微的试探性伤口。”
“人割腕自杀的时候通常都会有所犹豫,手通常也会发抖,故而伤口处都会有反复的割痕,一刀致命者少有……应该是他杀伪装自杀。”邢怀彬分析道。
毕生抬起头,远远地望着邢怀彬,良久才说:“割痕起初处有试探性伤口,这已经足够邱一禾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犹豫,至于一刀致命,我认为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如果有犹豫性反复痕迹的话,他杀伪装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看来邢怀彬是拿定主意做一个旁观分析者了,他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思量道:“邱一禾不是左撇子,那么自杀的话,应该是右手持刀。”
“这一点凶手也很清楚,他不会疏忽的,如果邱一禾确实是他杀的话。”毕生原本以为邢怀彬会第一个站出来指出邱一禾是死于自杀,故而邢怀彬现在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弯下腰盯着地上的血泊,毕生想了想说道:“从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大致是一个小时以前。”
“那个时候你在审讯室,我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小汪可以给我作证。”邢怀彬语气生硬地说。
“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可能是晓菲或者胡玲……由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要伪装成自杀,就必须先让邱一禾处于昏迷状态,而这是关系跟邱一禾并不密切的胡玲所做不到的。”毕生不紧不慢地说,“晓菲将成为第一嫌疑人,邢叔叔你还坚持认为这是他杀吗?”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罢了。其实,要让人昏迷除了下药之外,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邢怀彬说。
毕生愣了愣,这时郭启达按捺不住问道:“什么方法?”
“防狼器、高压电!”邢怀彬笑道,“高翔的案子中,凶手使用过,说不定她再次使用也未可知……毕生,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人?”
“什么人?”又是郭启达抢着问。
“林倩儿!”邢怀彬沉声道,“这个身份隐秘、举止乖张的女人。”
毕生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带上手套在血泊中搜寻出一块小刀片,仔细看过之后将其放入预先准备好的证物袋中,然后直起腰盯着邱一禾的尸体发了一阵呆。
“看看他的左手——”邢怀彬出声提醒道,“如果是自杀,左手上会有血迹,更何况他用的是小刀片。”
点点头绕到沙发左前方,毕生拿着邱一禾还未僵硬的左手仔细看了看,说道:“母食二指有少许血迹,看来他这一刀不仅用力猛、速度也很快。”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邢怀彬眯着眼睛说,“仔细找找,或许有其他的线索。”
“咦?这是什么?”站在毕生对面的郭启达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看了两眼后兴奋地说,“呵呵,你们两个不用再猜了,已经可以确定邱一禾是自杀,而其……毕生你看,这是他的亲笔遗书,或者叫悔过书更为贴切一些。”
毕生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如果说邱一禾会自杀他相信,但他不相信邱一禾是那种自杀了还留下遗书的人,因为邱一禾没有任何亲人,而他自杀的理由恐怕多多少少跟邢晓菲有关,那就更加不可能留下遗书来让邢晓菲难过了,这不符合邱一禾的性格。
想归想,遗书还是要看的,并且是非常仔细地看,毕生开始怀疑邱一禾自杀的真实性。
……
从未想过要上天堂
那是凡夫俗子糜烂的地方
而我——邱一禾
注定要在地狱化作灰烬
然后用最肮脏的血
浇灌成阴冷的暗花
……
“一首短诗。”毕生自言自语地说,心中还暗笑邱一禾的书呆子气,可当他接着往下看时,立刻目瞪口呆起来,而且是却越看越心惊,到最后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叫道,“邢叔叔,你别在那站着了,还是赶紧进来看看这封遗书吧!”
原来这并非一封普通意义上的遗书,里面邱一禾详细交待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包括他杀死高翔、陈庆、刘剑锋还有孙朝晖的全过程。
“不用了,你就告诉我上面写些什么就好了。”邢怀彬的双脚好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毕生叹气,颔首道:“邱一禾说他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邢怀彬问。
“是的,不仅仅是刘剑锋,还有高翔、陈庆、孙朝晖。”毕生回答。
邢怀彬稍作思量,用怀疑地口吻说:“或许遗书是伪造的,我对其真实性表示怀疑。”
“笔迹的确认要等船靠岸以后才能做,但依我看不像是伪造出来的……”毕生转过身来对郭启达说,“郭大哥,房间里应该有邱一禾随身携带的书籍、记事本之类的东西,你帮忙找一下,我们先大致比对、比对。”
郭启达应了声好,绕道进入卧室后,很快便拿着个小本子出来,“有了!我稍微看了一下,两者的笔迹没有太大差异。”
毕生拿过本子对照着仔细鉴别后,苦笑道:“确实是一模一样,很多细微之处都完全相同,这遗书八成是真的。”
门外的邢怀彬颔首道:“先不管遗书的真假,上面关于几个案子是怎么说的。”
“说得比较详细,有很多我们忽视了的地方,总之写这遗书的人,肯定就是凶手,这一点不用怀疑了。”毕生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比如高翔的案子,我们虽然知道密室杀人的机关所在,却还是没有考虑周全。邢叔叔,你知道高翔为何会在那个简陋卫生间吗?”
“因为他要吸毒,又害怕被我抓住把柄,所以才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这个我们讨论过。”邢怀彬答道。
“事实上,以高翔飞扬跋扈的秉性,他可不会在乎你是谁,更不会因为担心陈庆告密就跑卫生间去自寻死路。”毕生扬了扬手中的遗书,“邱一禾事先偷走了高翔的毒品,再花钱雇人假装毒贩,告诉他什么时间到什么地点去取货,这就是为何高翔要在游戏中故意找茬离开的缘故,因为他确实是毒瘾发作了。”
“那密室的机关呢,是否如我们推理的那样,利用手机铃声引诱高翔爬上便池,再通过防狼器的高压电流来完成整个犯罪过程?”邢怀彬问。
“确实如此!不过遗书上说,这机关也就是针对高翔这样的人物才较为可靠,是非常有针对性地一种密室杀人机关。”毕生说完挠了挠头,“你知道邱一禾为什么要冒着巨大风险连夜将高翔的尸体盗走,又是如何将它带回来的吗?”
“盗走尸体应该是为了防止我们发现尸体手臂上电击后遗留的痕迹,至于如何运输,我想开膛破肚后只带着头颅四肢的话,对于邱一禾来说并非什么难事。”邢怀彬道。
“还有一个原因,邱一禾盗窃尸体也是在为谋杀陈庆并栽赃嫁祸而做准备。”毕生道。
“就像警务室被盗一样,同样是为了嫁祸给陈庆,只不过他刻意留下高翔手机上陈庆被羞辱的照片,实在是画蛇添足了。”邢怀彬道。

“邱一禾可不是这样想的。他呀,自认为是在跟我们两个玩一场斗智的游戏,所以才故意留下那个破绽,遗书上是这样说的……关于陈庆案的一些细节,几乎与我们当初推理出来的情况并无二致。邱一禾在离开包厢之后潜入陈庆房间,没有费太多功夫便让陈庆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随而精心设置了一场陈庆上吊自杀的密室现场。还有,关于卡片的事情也有所提及……”
“如果邱一禾是杀死陈庆的凶手,那他是如何离开房间的呢?房间是从内反锁的,唯一的出口便是陈庆卧室的窗户,但窗户外面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除非跟我们推测的一样,利用绳子离开,但当时邱一禾并没有随我们进入凶案现场,绝不会有机会乘我们慌乱时做手脚。”邢怀彬想了想问道。
“呵呵,其实,邱一禾的方法非常简单,简单到让我难堪的地步啊。”毕生挠头苦笑。
“他用的什么方法,难道不是利用绳子吗?”邢怀彬问。
“绳子是用绳子,只不过绳子不是系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而是从窗棂上穿过去,他抓着绳子的两头,等离开后再松开一头将绳子取走。呵呵,我真是觉得很奇怪啊,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毕生叹道。
“因为当初你们两个正斗得起劲,一门心思地想要指证对方,有疏漏也很正常的嘛。”一旁郭启达插嘴道。
毕生讪笑着继续看遗书,“他杀刘剑锋的原因果真如我所说,因为晓菲的缘故。”
“直接说的,还是你猜出来的?”邢怀彬忽然紧张起来。
“我猜的,呵呵,邢叔叔你不用紧张,这不会给晓菲带来额外打击和压力的……邱一禾在遗书中把高翔、陈庆、孙朝晖的为人狠狠贬斥了一痛,为了维系家族的缘故又不得不和这些小人为伍,眼看着他们干那些无耻勾当,虽然自己没有参与却也无法洗刷被染上的肮脏,心中非常痛苦。直到上船之前与高翔关系开始恶化,高翔说出不会再帮他家的忙,而陈和孙也在旁边扇风点火,于是邱一禾便产生杀死他们念头。至于杀刘剑辉则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没有周详的计划,这也多多少少混淆了我们的视线,一直将刘剑锋案排除在整个连环杀人事件之外。”
“但他还是处理过现场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刘剑锋给我们留下的重要信息。”邢怀彬说完咳嗽了一阵,“孙朝晖呢,遗嘱中有没有详细交待孙朝晖这个案子?我想跟你不久前洗脱自己嫌疑的精彩推理不会差太远吧?”
“很奇怪,按理说孙朝晖案应该是邱一禾最为得意的设计,他不仅顺利达成目标,还成功地让我陷入了绝境、差点就替他背了黑锅,但遗书中提及的内容很少,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买凶杀人。”不停眨着眼睛的毕生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理出个头绪来。
“还有别的什么没有?”门外邢怀彬似乎也长松了口气。
毕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再与邢怀彬攀谈,将遗书从头至尾又仔细看了一遍后,独自坐在长沙发上支着下巴发呆。
此时如释重负的郭启达已经在邢怀彬的提示下开始收集现场的证物并进行拍照,就在他快要完成手头工作,并打算向船长通报好消息的时候,毕生忽然好像鬼上身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郭大哥,孙朝晖被杀当天,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审讯室的?”毕生抓着郭启达的胳膊急声问道。
纳闷的郭启达愣了愣,不解地问:“应该已经是午夜12点前后的事情吧……毕生你这是怎么了,一呼一咋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毕生弯腰将茶几上的遗书抓在手中,勃然大怒道,“凶手太小看我们了,以为这样一封遗书就能蒙混过关、逍遥法外吗?郭大哥,这是谋杀,邱一禾是被人谋杀的,这份遗书毋庸置疑,肯定也是伪造的!”
看着毕生双手紧握着拳头,用力在空中挥舞,终于按捺不住走进来的邢怀彬动容道:“别激动,毕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啊,你激动什么呀,从高翔被害开始,我们被凶手蒙骗的次数还少吗?”郭启达也不高兴地嘀咕起来。
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生拽着遗书恨声道:“差点就被那该死的家伙给蒙骗了,问题就出在这封遗书上!如果没有这封遗书,我相信邱一禾有可能自杀,毕竟他的性格、他对晓菲的感情,这是有可能的。但凶手是在太贪心了,他不仅要邱一禾的命,还要邱一禾为他背黑锅,妄想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
最后这个“痴心妄想”仿佛是无由而发,又像是冲着邢怀彬而去,但邢怀彬很冷静,非常简洁地提醒道:“无关的话少说,直奔主题吧。”
“这封遗书中对高、陈、刘、孙四个案子都有所交待,其中也有很多我们没注意的细节,但唯独少了一件!”毕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邢怀彬,“表面上看,凶杀案只有四起,但汽油机关这个没有得逞的布置,难道就不是凶手所为吗?”
此话一出,邢怀彬和郭启达同时愣住,继而异口同声道:“汽油机关是针对邱一禾的!”
“它被布置在邱一禾房间,决不会是针对别的人,如果邱一禾是所有案子的罪魁祸首,那他怎么解释这个无法回避的矛盾?”毕生转过头来看着面带微笑的邱一禾,“不可否认,他杀了刘剑锋,但他绝不是其他三宗谋杀案的凶手,我们也绝不能让他来背这个黑锅,遂了真凶的心意!”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郭启达摸着肥下巴说,“汽油机关是他设计用来对付孙朝晖的,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他要如何使用这个机关而已。”
“有这种可能。”邢怀彬难得地附和了一回别人的意见。
“当一个疑点有几种可能性存在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寻找最合理的那个可能性,而是努力发现第二个疑点,因为只有一种可能符合真相,只有一种可能能够回答所有的疑点。”毕生轻声道,“邢叔叔,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案子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邢怀彬不无触动地点点头,微笑道:“这样说,你已经有了第二甚至第三个疑点了?”
“是的。”毕生吸了口气,“第二个疑点就是孙朝晖的被杀。根据遗书上所说,孙朝晖案是邱一禾花钱雇人作案,所有步骤和密室构成都是他一手策划……说来好笑,孙朝晖被杀当天,从早上到晚上十二点,邱一禾一直都被关在审讯室内,他既不能出去也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他根本就无法预先得知孙朝晖的下落并告知雇用的杀手!更何况,孙朝晖选择赌场仓库作为与我见面的地点,也是在当日临近晚上六点左右,邱一禾如果没有尾随孙朝晖,他又怎么根据现场的特殊情况制定密室谋杀的方略?”
如此具有说服力的推理让郭启达和邢怀彬频频点头,而毕生则接着说道:“如果这第二个疑点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我还有第三个疑点!这次出游我是受晓菲邀请,在上船前甚至根本就不认识邱一禾,他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给我留下预告杀人事件的卡片!真正的凶手,只可能是与我相识的人,过去有孙朝晖,现在却只剩下——”
“只剩下我、晓菲还有胡玲了。”邢怀彬不由叹息道,“毕生,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特别是孙朝晖和邱一禾这两次,你严谨的推理、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越挫越强的韧性都让我大为叹服……不得不说,第一神探的称号,是到了还给你们毕家的时候了。”
“我不在乎那个称号,我只在乎真相!”毕生严肃地回答,“抓住真凶,无论亲疏,这是邢叔叔你教给我的第一原则!”
渐渐明朗起来的案情再次急转直下,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作为刘剑锋案凶手的邱一禾,也成为了东方探戈号游轮上的第五个被害者。
站在原本属于邱一禾的房间外,邢怀彬和毕生两人相对无言,前者每隔几分钟就要抬起手腕看时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毕生……”邢怀彬用力地搓着脸颊,“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我不知道该如何对晓菲说邱一禾被杀的事情……我真不敢去想她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是真的爱上了邱一禾啊……”
“该说的迟早要说,她总是会知道的,这个时候我不想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希望邢叔叔你能谅解。”毕生实在太累了,软软地坐倒在地,双手抱头,整张脸都埋在双膝之间,“他很厉害啊,厉害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像天生的完美犯罪者,每一个机关都布置得天衣无缝,时机的把握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他没有刻意地留下破绽,有谁能知道这些背后的真相呢?”
“就如你父亲当年所作的那样……”邢怀彬笑了笑,“他最大的破绽就是给你送去死亡预告卡片,这恐怕是致命的!”
“或许,他之所以将我引上船来,为的就是要我揭露这一切的罪恶!”毕生打起精神,直起腰正想告诉郭启达重新勘查一遍所有的现场,这时邢怀彬的手机忽然鼓噪起来。
邢怀彬神情一振,急急忙忙拿出手机接听,在经过短暂的交谈后,冲着毕生笑道:“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
毕生不解地看着邢怀彬问:“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有人自首吗?”
“跟那也差不多!”邢怀彬说完将里间的郭启达叫了出来,“小郭,船上的传真号是多少?我有一份非常重要的传真要过来。”
郭启达跟毕生一样,不明白邢怀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告诉了他号码,等他发送完短消息之后才问:“什么传真啊,看邢老你兴奋的样子,肯定跟案情有关联吧。”
“可不是有关联这么简单。”邢怀彬揽着郭启达的肩膀一边朝前走,一边说,“收发室在什么地方,这份传真将能解开我们目前面临的所有谜团。”
……
怀着迥异的心情看完传真内容的毕生立即咆哮起来,“邢叔叔,你在暗地里调查林倩儿,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一早就说过,她非常可疑!”邢怀彬拍了拍毕生的肩膀,从他手中拿过传真并递到满怀好奇的郭启达手中,“林倩儿,真名迟婉,一九八零年出生于湖南黄石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早亡,从小随外婆生活,十六岁以优异成绩考入华南高新大学,三年后获得电子工程、计算机双硕士学位,是当地名噪一时的天才少女,同时也是国内著名黑客之一……患有选择性失忆等神经病症,三个月前从龙关山精神病院逃出,至今下落不明!”
“这些能说明什么,这些除了说明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之外,什么都说明不了!”毕生大声说着,感觉林倩儿受到怀疑比自己被陷害更加愤怒,“你不能因为她有精神病症就诬陷她是凶手,你不能这样毫无根据地怀疑她,你不能!”
“那电子工程、计算机双硕士学位还有著名黑客呢?”邢怀彬不置可否地反问,“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电子门对凶手来说等同虚设,就因为制作电子锁的中心机房遭到了入侵,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还有,无论是高翔案、还是陈庆案,甚至包括企图谋杀邱一禾的汽油机关,这些无不跟电学专业有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完成的!毕生,你能摸着良心说,这些巧合仅仅是巧合吗?”
毕生绝望地看着邢怀彬,感觉胸口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刺得心脏一阵剧痛,他无力地摇着头,呢喃着说:“我怀疑这传真的真实性,我怀疑它的合法性,我怀疑——”
“毕生——”看过传真的郭启达叹了口气,“这传真是由当地公安部门正式提供的,上面还有落款和印戳……”
其实毕生怎么会没注意到呢,他只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这时还在工作的传真机又吐出了一份资料,邢怀彬取过来摊到毕生面前说:“不要被情感左右了你的理智和判断!不久前你还说只在乎真相,就算六亲不认也要揪出真凶,这估计是老天爷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吧。”
毕生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份传真,一字一句地读着标题,“20岁天才女硕士竟是同性恋、女友遭强暴后自杀致其神经错乱……”
“这是六年前的一份新闻报道,我想肯定花了他们不少功夫才找到的。”邢怀彬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毕生的头发,“六年前就是在这艘船上,迟婉,也就是林倩儿,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她最亲的人被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糟蹋了……我想这多多少少是她杀人的原因吧。”
“不!我不相信她会杀人,我不相信……”毕生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快扎进肉里,“她虽然有精神病症,但她不会杀人的,这些人不值得她杀,不值得她杀!”
邢怀彬将手指挪到传真的下方,“这是龙关山精神病院医生对迟婉的诊断报告,大致是说她情绪极度不稳定,具有一定程度的暴力倾向,并且仇视社会及男性群体。”
猛地抓起传真揉成一团摔在地上,毕生无法保持冷静,激愤地吼道:“她是有精神病,她是有暴力倾向,她确实仇视男性群里,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她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她是有电子工程和计算机的双硕士学位,她确实是黑客,那又怎么样,又怎么样?”
“不要激动,毕生——”邢怀彬抬起手来压了压,转向郭启达道,“小郭,你怎么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