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没有看到我,我扶了下面纱,走——是唯一的念头!
低着头,加快脚步,只要过了前面的九曲桥,就快到钟庆宫了,我走得更快。
衣袂动处,卷带起落梅缤纷,甚而有几片粘在衣裙上,可我来不及注意。
就在我将要穿过这梅林时,我被突然从树上跳下的人拦住了去路。
视线里,是一双脚和湖蓝色的衣袍。
湖蓝?!
我不敢抬头,向左移开一步,对方却也向左,我向右移步,那双脚也向右。
这是我要面对的,我为什么要跑?
突然反应过来这一点。
那一次,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啊,没错!
而现在我是雷仪嫔,九嫔之首,也是新晋加封的卫王的女儿,我有什么可怕的?干嘛要跑?
我抬起头来,“你是什么人?本宫急着回宫,让开!”望进的一是片忧郁,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忧郁?
“本宫?”南宫雁心中一凛,依旧不动声色,“在下南宫雁!”
“娘娘!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是紫英,她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参见南宫少爷!”
“嗯!”南宫雁点了点头。
娘娘?那么他是圣君的嫔妃!
“娘娘!”紫英拉了拉我,低声说道,“你应该见礼的!”
我甩了甩袖子,我?向他见礼!
尽管他忧郁的眼神令人生怜,可我也将那一次他害我狼狈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
“紫英,回宫!”我抬高了下巴,只向南宫雁点了点头。
“送娘娘!”南宫雁行了礼,他倒是个识趣的人。
上了九曲桥,宫河水清澈无边。
今日,风平浪静。
我停下了步子,靠在栏杆上,让全身的细胞得以放松。
“娘娘!”
“休息一下!”我知道紫英要说什么,直接回答了她。
“娘娘,虽然咱们府里出了事,可是,刚刚不应该那样对南宫少爷!”
哦,在说我?
她以为我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迁怒南宫雁?!
不过,我倒是好奇她的理由。“为什么?”
“因为……因为南宫少爷很冤枉不是吗?”有点紧张哦!难道……
吾家有妹初长成哦!
“然后呢?”看紫英不停地绞着她那块可怜的丝巾,我决定算了。“走了!”
紫英跟在我的身后,只顾着想心事,差点撞上走得慢了两步的我。
看看她,我只能摇头。
而就在梅林处,宫河边,还是那个我与南宫雁相遇的地方,南宫雁也正在看着九曲桥上的我的背影摇头,那双忧郁的眼神里还有更多的惋惜和不舍。
光明殿后殿。
百官已退,整个大殿异常清静。
“母后?!”李鸿宇正准备离去,却发现圣太后娘娘还在后殿。
“哀家以为圣君心中只有国是,早已没有母后了呢?”圣太后看也没看儿子一眼,冷冷地说道。
“儿臣不敢。”李鸿宇低了一下头,角度只有15度,不高不低,不偏不倚。
“圣君,哀家在外一月,宫里、朝庭就出了这么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雷岩的死,希望你能给哀家解释清楚!”圣太后在后殿歇息,其实也不算,她是专门等在后殿。
等册封大典结束后,她的儿子应该会主动向她说明一切,可是,她好像又想错了。
因为,如果不是她问出来,圣君根本准备往御书房去了。
“母后不是都听到了!”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圣太后有些气恼。
她当然听到了,事情是她定的,刚刚就是她亲自为卫王妃加冠的,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根本是打算搪塞自己!“我要听你说!”
“母后一路劳顿,先行回宫歇息,朕办完了国事,自去母后宫中请安!母后请!”李鸿宇的确有事要处理,其实这并非托辞。
好,看你能捱到几时,你总得来见我这个母后!
“常威,摆驾!”圣太后满心的不情愿,却也毫无办法。
她会等,而且有的是时间。
看到圣太后的銮驾离去,李鸿宇回头道,“出来吧!”
一道紫影从隐匿处闪出,“参见圣君!”
“陈远!”
“奴才在。”
“守在殿外,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光明殿!”
“遵旨。”
陈远带好了殿门,后殿只剩下两个人。
“金戈,讲!”
“圣君请看!”
李鸿宇打开来,一封书信,果然不出所料!
玉佩,三足龙纹,半块?!
“人呢?”
“跑了!”
“跑了?”李鸿宇将手重重地拍在案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臣办事不力!请圣君责罚。”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这个为自己出身入死的爱将,他的能力绝对可靠,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犯下这样的错误?
一定有十分重要的原因。
“起来说话!”
“是。”
“详细说来!”
“是。”
金戈感佩地仰望着自己的主子,主子的英明从来就没有失算过一次,只是这一次,即使是主子自己,恐怕也不得不放手。
“启禀圣君,事情是……”
听完,李鸿宇蹙起了眉头。
“臣不敢确定,所以一时失了手!”
“好,朕知道了。你办得很好,下去吧!继续看好沈相,这一次,要给朕看住了!去吧!”
李鸿宇将玉佩紧紧在捏在手中,像要捏碎了一样。
“遵旨。”
空荡荡的后殿,李鸿宇坐在龙椅上,将两件东西贴身收藏起来。
整个身体靠在龙椅中,他捏着自己的眉心。
初尘,初尘还活着!
可是,她为什么……
还是她根本就不知情?
还有那个男人,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好混乱、好混乱……
“启禀圣君!文亲王在御书房等着见驾!”陈远推开殿门。
李鸿宇站起身体,对呀,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翔商议,“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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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老爷……哦,不是,王爷、王妃还好吗?”紫英给我倒了一杯水,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呃——还好吧!”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们一点都不好,可我又没办法告诉他们实情,这下早没了确认雷岩还活得很好的那种喜悦,反增一分沉重的难过!
难过的是自己的无能。
“娘娘!您今天看起来跟前两天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你的心情……好像……”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少爷虽然不在,可是我们大家还在,正因为少爷不在,我们才要更好地活!就好像紫英你也一样,虽然你的家人下落不明,可是你也一样长到了这么大,一样懂得这么多东西,一样……”
看到紫英的眼神一暗,我知道说错话了,“对不起,紫英!”
“娘娘,别这么说,紫英不敢当!娘娘说得很对啊!”紫英勉强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家人——记忆里的名词,它们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紫英看到我在研究地看着她,忙接过我手中的茶杯,“娘娘,茶凉了!紫英再给您沏一杯!”
紫英端起茶壶,没有倒出茶水来,她晃了晃空壶,“娘娘,没有了!紫英这就重新泡一壶,马上就好!”然后也不等我讲话,就跑出门去。
看着她,突然有一点点心酸,不是感慨紫英的身世,而是慨叹我自己的处境,其实我和紫英没有什么分别,都一样明明知道有家人,却无法见到他们,而且我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想着,我轻抚了下面纱下的脸,美貌不再,心却还在,不管我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不会抛弃我,一如我从未放弃过他们的心一样!
再说,也没有那么差啊,心怡和小鸥不是说我还很漂亮么?
她们看到了我有着丑陋疤痕的脸,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我相信她们。
所以,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看着内室那一面镜子,我想,也许可以照照看!
好像花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坐到了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她的眼睛里全是恐惧,这个人好陌生!
这真的是我么?
我按住胸口,深呼吸,一次、两次……反反复复,不要怕啊,风铃,最坏的情况也经历过了不是吗,不会更坏了,拿呀,拿下来!
我真的拿下来了!!!
我做到了,看到镜子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眉、眼、鼻、唇,天哪,我的脸,我的脸,这怎么可能???
看到那张白玉一般的脸,没有瑕疵,哪怕一点都没有!
我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摸着镜子里那张脸,我很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很怕真是只是幻觉!
我拍打着面颊,镜中人也作着同样的动作,我揪揪脸,镜子里也是一样,哈……
晕了,晕了,我要晕了,真的是我,千真万确!
我没事,我没事,我的脸没事!
我好开心,世界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于万分!
对了,先戴起来,让紫英来确认一下,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说明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对,等紫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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