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遇偷袭,喃呒情急醒宇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卓宇虹眉眼一竖,就像秋风扫落叶,目光将陈云秋的温情笑意扫得清光,让陈云秋秃枝残干似的,生机的美感。
陈云秋没想到卓宇虹变脸变得这么快,脸上虽然保持一种淡然自若的神情,目光却不由闪出一缕忧色。不知卓宇虹又要使出什么杀招。
卓宇虹从湖中跳到岸上,回了陈云秋冷冷的一瞥。在她看来,一个真正潇洒的男子,做事就要洒脱自然,不应该瞻前顾后,刻意为之。该热烈就热烈,该不惜一切的时候,就要不惜一切。爱不仅仅是花前月下,更是火山的喷发,雷雨和风暴。震彻对方的灵魂,燃烧对方的血液。
平平淡淡的,算什么呢?
这世间真没男子了?
卓宇虹感到有点伤感。陈云秋在酒楼留给她的好印象,此刻几乎烟消云散。一眼看去,陈云秋是有点潇酒,再看,却不耐看,越看,越觉得有点奶油。
但心的另一边,卓宇虹又在告诫自己:但愿是自己看走眼了。但愿陈云秋会有好的表现。
第一眼的印象,本来是可以影响一生的。然而,卓宇虹不是一般的小女子。她看一个人,是从表面看入骨子。对方些微的迟疑,些微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目光。如果,如果陈云秋向她射来千支箭,又继续翻江倒海,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来,那该多好呀?
陈云秋眼里的忧色,又多了一层慌乱。因为他不知道卓宇虹所求的是什么。一个男人若爱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不知道对方所求什么。不知道,也就无从着手,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何补救。
两人端坐于棋盘前。
卓宇虹眼若云雾。
陈云秋纸扇摇得紧。
喃呒苏瞧瞧卓宇虹,又瞧瞧陈云秋。似乎瞧出了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瞧出。刚才还轰轰烈烈的,怎么一下子就哑了?
不懂。年轻人的心,不懂。
喃呒苏摇了摇头。
突然一道尖啸穿窗而入。
两支飞镖分刺卓宇虹和陈云秋。
闻声,陈云秋正欲挥扇拍镖,喃呒苏杯中的茶水却如两支箭射出,卟嗤、卟嗤两声,飞镖应声落地。
陈云秋不由红了脸。因为他离飞镖近,却不用喃呒苏手快。而且喃呒苏泼水为箭,其功力之高,非夷所想。
卓宇虹一直都没动。连眼都没眨一下。直到飞镖落地,她才轻轻“哼”了一声,未见人动,裙已飘逸,飘了出门。
“虹侄女,小说啊。”喃呒苏急道。
“放心吧,苏伯。”卓宇虹声回人已远。
陈云秋仍呆呆的坐着,不知该追,还是不该追。
喃呒苏笑道,“当追就追,是缘终是缘。”
陈云秋才猛然醒目,也起身飞了出门。
但门外,哪里还有卓宇虹的身影?
卓宇虹飘出门之后,便根据飞镖射来的方向,朝大殿那边追了过去。飘过大殿,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只有香客和游客。而卓宇虹目光一扬,就朝左边围墙的一扇小门追过去。
她并没看到逃离的人影,为何断定发暗器的人,就是从左边围墙的小门走的?其实很简单,当你从人前飞跑而过的时候,别人肯定会感到惊奇,自觉不自觉地,都要朝你跑的方向望的。虽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毕竟留下可追寻的蛛丝马迹。当然啦,追踪的人,若没有犀利的目光,也是极难捕捉到瞬间的蛛丝马迹的。
追出小门,卓宇虹便看到一个蓝影逃入了一条小巷。
看到人影,有了方向,卓宇虹的心就定了。也就感到喃呒苏的用心良苦。因为,两支飞镖对她卓宇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她手都不用出,略动身形,即可令飞镖转向。而且,陈云秋也已经挥扇欲拍了,怎么用得着喃呒苏出手?
所以,喃呒苏一出手,泼茶射落飞镖,卓宇虹已醒悟。二支水箭射落飞镖,暗示什么?显然是易飞。你卓宇虹该飞去办你的正事了。
这喃呒苏啊,就是怪得可爱。
卓宇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她随父亲来海幢寺。她看到一棵大榕树下,一个歪戴着僧帽、年近四十的邋里邋遢的僧人,对着一帮席地而坐的十来岁上下的小孩,一边手舞足蹈着他瘦骨嶙峋的四肢,一边嘴中高吟“远炮勿虚发,一车河上立……学了《桔中秘》,天下无敌手……”
破铜锣似的声,远远就让卓宇虹忍俊不禁,发出笑声来。心道:“这老顽童,经不念,倒在念什么《桔中秘》。”

卓宇虹却不知道,此僧正是卓世雄要找的喃呒苏。
“一马飞过江,有客来也哉。”喃呒苏摇头晃脑一吟,那帮小孩已自格格笑着跳起身,向四周散去。喃呒苏故作急状,道:“小的们,明天别忘了带吃的来。”
“晓得啦,唠苏伯。”小孩传回稚趣的声,喃呒苏才踏着木屐,嗒啦嗒啦着晃到卓世雄身前,双掌一合,一躬九十度:“卓施主,多时不来,有何见怜老衲?”
“来见大师,敢空着手?”卓世雄一本正经说,“狗肉。”
喃呒苏故意啧啧嘴巴:“难得,难得,老身都盼出狗肉味来了。”
卓世雄不由笑了。那年,他请喃呒苏吃了一顿狗肉,喃呒苏竟忘乎所以地说:“成佛的感觉,也就是吃狗肉的感觉吧?”
但回到寺里,他便为此向主持请罚自己面壁三年。
“何须如此执着?”主持宽大为怀地道。
“不是执着,是小僧的感觉该如此。”他谦然地答。主持便没再阻拦。面壁出来,竟棋艺精进,他卓世雄都自感不是对手。问他何故,他竟道:“难得,难得你那一顿狗肉,让我沿着食欲这条通道深入,见心见性。”
“与棋何关?”
“心性明净,自与万物通灵,何况棋乎?”
卓世雄知道,自己再怎么与他相熟,也不会带狗肉给他的,不过是借此逗一逗他罢了。
随喃呒苏入了房,卓世雄看他的帐顶仍贴着十年前那幅《桔中秘》里的首局棋谱,脑中顿升起一幅画图:喃呒苏躺在床上,两眼圆瞪,望着棋谱,嘴上吟吟,炮二平五,炮八平五……吟着吟着便吟出了调,吟歌儿似的拉出长悠悠的唱腔。睡着了,在梦中仍吟。醒了,又吟,好像非把棋谱吟得入心入骨不可……
卓世雄不禁笑道:“大师你这么执着,如何学佛?”
“你知它是什么?”喃呒苏不答,反问。
“不明摆着的,《桔中秘》的棋谱呗。”
“差矣,差矣。你再看。”
卓世雄以为棋图间藏着什么,便走到床边,仔细地瞧。但瞧来瞧去,也不见棋图间藏着经文之类的文字,便道:“咋看,也跑不了是《桔中秘》的棋谱。”
“唉,你就不能透过它、穿过它、不看它地看它?”喃呒苏为卓世雄斟上一杯茶,又抚抚卓宇虹的头,方道,“我们禅宗学佛,讲究的是‘悟’,而不是死念经文。没错,在一般人眼里,它是棋谱,而且它确实也是棋谱。但在我看来,那将帅,犹如我们追求的佛;那士象车马炮卒,犹如万事万物。棋子迭来迭往,生生息息,时分时合,就像万事万物的诞生、发展、变化、升华。什么时候能组合成一片和谐、一种浩然、一种慈和,以其去将军,便接近佛了。”
“棋中有佛?”
“万物皆佛。”
“不懂。”
“你试想想,棋子本木造、石造、玉造,本不具备什么,为什么能寄托你的所思所想?为什么能看着马像活的,看着兵卒像是芸芸众生?无非是它们以物的本性通灵。通灵,自然就通向佛了。”
“这棋谱十年如一日地不变,能有新的感觉?”
“它固然不能自变,可人却能。就像大地是不变的,但在它怀抱里的万物却是无时不变的。人总是要在新的感觉里表现自我,却不知道,你自认为的新,在别人眼里却陈旧得很。其实最新的东西,往往是最初的,最恒常的那种。就像太阳,我们每天都感到它是新的一样。我十年如一日地品味这局棋谱,就是要从其不变中感悟其千变万变,从其千变万变中体悟其最初的、最恒常的本性。就像水有千变,但变来变来,终离不开水。棋也一样,不管如何千变万化,无非都是要它富有灵性,以其灵性孕育或柔和的、或粗犷的、或阴柔的、或阳刚的等等棋力,从而脱颖而出,带着你的新鲜亮丽去将军。”
“大师言之有理。”卓世雄心诚悦服地道。喃呒苏笑笑:“行啦,你来,并不是要听我布道的。是想宇虹小侄女跟我学两招吧?”
“尘思难逃佛眼。大师所言极是。”卓世雄道。
断断续续,卓宇虹跟喃呒苏学过两年棋。喃呒苏跟她讲的,看似是棋道,实则深含武学的原理。所以,当江南半仙都她四象剑的时候,她几乎一点即通。
江南半仙以为她的悟性来自天生,却不知是喃呒苏的潜移默化。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