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孰为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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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法老永恒的守护者,象征着智慧和知识的谜题之兽。
它张口一吐,嘴中将吹出恐怖的瘟疫之风,令触碰者身染重病,双翼一挥,将产生暴虐的沙漠风暴,然而最诡异的却是它的双眼,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它的凝视,它的凝视中包含了全宇宙最玄奥的谜团;当对手陷入‘谜题领域’,被它凝视时,除非能够解答它全部的谜题,否则无法动弹,而且将陷入永恒的猜谜游戏,除非不眠不休的它获得答案之后心甘情愿地闭上双眼。
这一刻,来自异位面的,奇异而不可抗拒的空间法则将九州的蛟龙牢牢禁锢在空中,布满天穹的古天方洲象形符文愈流愈急,诘问的疑问语调也愈来愈快,神志被夺的神兽呆滞在空中,失去魂魄指引的肉身被斯芬克斯的巨爪接连轰击,鳞甲四溅,血肉横飞,
淡金色的龙血混在雨水里,淅沥落下,玄黄交织,说不出的惨烈凄然。
只有解答了斯芬克斯的谜题,才能得到脱出精神桎梏的机会,但是,论解谜上的智慧,一条修行不过千年的龙族,怎么可能胜得过聆听了亿万年诸神教诲的斯芬克斯?
像九州龙族这般的蛮荒遗种,虽然天生神力无匹,修为极高,但是后天灵智却远远不如人族,不能算计思量,也不能趋吉避凶,于是大劫之下,难免应了那冥冥之中的兴衰因果,无奈接受化成劫灰的结局。
在这利爪飞舞的短短十几个眨眼,斯芬克斯已经将无法反抗的蛟龙撕扯得奄奄一息,几处伤口深可见骨,骨茬交横,见者悚然。斯芬克斯得意地张开比女人还精致的嘴唇,一道灰白色吐息如同暴虐的龙卷,眨眼之间化成数百丈深厚的乌云,将浴血的蛟龙包裹在其中,一时只听得乌云之中数声悲鸣骤然响起,直到数十息之后悲鸣声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漫天的龙骨断成一截一截,纷纷坠下,那龙骨裂纹遍布,十分惨白诡异,凄惨骇人,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
空中只剩下淡青色的龙魄在随风摇动,几乎崩散当场,岌岌可危,更令人齿寒的是,斯芬克斯开始吸气,登时呼啸的风卷起那悲鸣的龙魄,似乎转眼就要将它吸入口中。面对万劫不复的结局,一声悲怆的龙吟响彻天际
也就在此刻,一道长达数百尺的天青色剑气如同万里清江流水,滔滔而来,剑气凌霄,将那吸摄之力一剑劈断!龙吟声中,却有一道银光后发先至,比那剑气更快上三分,一头扎入那摇摆不定的龙魄里,赫然竟是一条有翼银蛇。
那猛志犹在的龙魄在空中怒转徘徊几札,碧光绽射,凝结成一颗碧青流转的珠子,被那银蛇衔在口中,银蛇势若急电,转瞬摆脱罡风,逃出生天。
青芒骤息,一个书生岿然立在虚空之中,剑指巨兽,滂沱的大雨根本无法侵入他身周一丈以内,这书生赫然正是姬琅。
“怎么又是你!”一声女子的惊呼从斯芬克斯那朱红如血的口中吐出,拗口的天方洲语在这一刻如此石破天惊。
姬琅眼中掠过一丝尴尬,心下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九州修士不懂天方洲古语,这次误会可就大了,于是也不多话,只是沉声喝道:“老规矩,问我三个谜题,再让我送你回到那个该死的世界!”
斯芬克斯双眸精光闪烁,笑道:“这次恐怕伟大的阿努比斯不会再眷顾你...”斯芬克斯分明有意刁难,突然用困扰了数百代法老护卫的玄奥谜题发问道:“你从何而来,又归于何处?”
面对如此深奥而耐人寻味的宇宙观谜题,姬琅面不改色,轻松朗声应道:“我从九州而来,最终自然是回归九州!”
又是诡辩式的智慧!避重就轻!但自己偏偏不能说他错了,斯芬克斯面上露出一丝怒色,再发问道:“告诉我,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这个谜题,世上所有的人都未曾明白过,但一直在讨论不休,多少最聪明的头脑为了这个谜题思考了一生,却终究没有定论。
“为了在诸神的威严下自尊地生存。”姬琅淡定而严肃地答道。
“亵神之言,这不是正确的答案!”斯芬克斯出于本能地吼道。
姬琅姬琅将手中靑锋斜挂回后背,突然反问道:“你又不是人,你怎么知道不对?”
斯芬克斯没有再诘问,确实,出于种族的根本区别,斯芬克斯无法指责姬琅的回答正确与否,更重要的是,出于谜题之兽千万年来锤炼的直觉,它隐隐觉得这个答案可能是对的,虽然诸神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答案。
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斯芬克斯巨眸中突然浮现一丝诡谲,字句如同喷薄的尼罗河洪水,猛然撞在姬琅的心中,当下只听得这巨兽喝道:“谁是你最爱的人?”
“谁是你最爱的人!”这句话如同荷鲁斯的战斧,每一字都撼动着姬琅的心房,瞬间击垮了姬琅沉静的浩然心境。

瞬息之间,一个个风姿迥异的人影从他眼前掠过,那一曲曲长歌如诗,那一瞬瞬笑颜如画,那些心中沉淀的日子,金眸耀黄昏,紫发弄红尘,白衣欺霜雪,青丝淡淡痕...还有...那个煌煌圣光当前无惧无怨的笑颜...那些永远不能割舍的容颜似乎随时都要让他在困惑中迷失。
他想笑,想哭,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作出任何回答,然而,无法回答的问题正是这个可怕陷阱的诱发点,他的心神正一步步陷入谜题领域。
又是一道耀眼之极的精神风暴席卷而来,姬琅若是不慎,立刻就要重蹈蛟龙的下场!
在这危险万分的一刻,背后的青铜古剑寒芒迸射,透过薄薄的青衫,凛冽寒气刺痛了姬琅的心神。
“好险!差点着了这丑女人的道。”姬琅顿时清醒过来,袍袖一挥,双手横掠,手掌之间闪现出一道炫丽异常的明亮光弧,光弧一圈圈荡漾开来,凝成方圆,光彩夺目,赫然是一面大如巨盾的木板,只是这方木板明亮透彻,光可鉴人,有如一面镜子。
数行古老的希伯来文字在这面平滑如镜的木板上隐隐浮现,板面上栩栩如生地绘着两个**裸的小人,只是这两个小人背后都生着一对洁白的羽翼,看上去圣洁无比,美中不足的是,这面木板的侧面隐隐有着深深的刮痕和断裂的纹路,边缘居然还牵连着几根锈迹斑斑的铁栓,竟显得这木板像是从什么事物上硬生生砸下来的一般。
以木板为中心,白金色的光芒从此不断生长开来,一个眨眼时间便已经凝成一面白金色的光芒屏障,如同坚不可摧的巨墙
炽银色的精神风暴瞬息而至,迎面撞上光之巨墙,两种同样来自不属于人族时空的能量猛然相撞!只是斯芬克斯那如同洪峰的精神之力撞在那如同镜面的巨墙上,白金色煌光骤然反射,将炽银色的精神风暴全数反射到怒吼的巨兽身上,一时光蛇狂舞,耀芒乱射。
姬琅不待它回答,先声夺人,用天方洲古语高声喝道:“给你个谜语,告诉我,是先有众神还是先有大地?先有蛋还是先有鸬鹚?先有光还是先有暗?”
“你又在侮辱伟大的斯芬克斯的智慧,这些谜题全是无解之谜!”先是被自己的精神风暴撼动,再面对这种高深得近乎无赖的谜题,斯芬克斯气得瑟瑟发抖,一时竟忽略了姬琅根本没有回答第三个问题!但是冥冥中众神制定的规则不容这头可怜的魔兽去改变,它只能怒声咆哮道:“很好,你赢了,我答不出来!按照谜题之契约,你得告诉我答案!”
姬琅微笑,沉静地用九州古语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是为万物之源。”
对面的巨兽安静下来,云梦泽上只听得它喃喃的声音在回响:“我能感觉到,这句话里包含了伟大的斯芬克斯所不能抗拒的气息和力量,是的,这个答案是对的...可是伟大的谜题之兽不能解读它...”
万籁俱寂,只有巨兽悠长而带着一丝纷乱的呼吸声在空中荡漾。
对面的少年书生嘴角弯起一个隐含玄机的弧度,一手持剑,在半空中徐徐划出一个半明半暗的圆环,用天方洲古语朗声道:“答案是先有浑沌,而我内心深渊便是浑沌之地。”
足足小半个时辰,姬琅都微笑着虚踏在空中,静静等待。许久之后,斯芬克斯的俊美容颜舒展开来,面上浮现恍然之色,一双巨眸中,困倦之色渐渐浮现,最终抗拒不住,两片眼睑缓缓闭合,金光顿时一敛。
“凡人的智慧么?...你赢了,夜歌。”
那个青衣猎猎的书生长长舒了一口气,双手交叠分合,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黑光荧荧,金光勾勒的五芒星印,他目光炯炯,周身罡气乱舞,衣襟飘飞,青黛的头巾丝带在风中如灵蛇舞动,腰间悬挂的沧海舜华玉佩被吹得高高抛起,他面对着困倦不堪的巨兽,用九州古语一字一顿地念诵道:
恐惧之父,宇宙之秘
于月圆之夜飞驰于沙漠中的魔兽
汝之凝视是众妙之门
吾将以此咒粉碎时光之封印
谜题之兽,速归众神之地
话音甫落,神圣的契约开始生效,昏黑的虚空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斯芬克斯巨兽的身躯上,一个近乎虚无的影子飘然飞起,飞进了巨大的缝隙中,而它身躯上则是无数黄沙纷纷滑落倾泻,如同万道巨瀑奔流入水,说不出的壮观,半空中的影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黄沙巨兽俊美的面目开始模糊,脸上沙砾纷纷呈现,无数黄沙奔流泻下,一路抹去了巨兽的挺拔五官。
如山的巨兽一点点崩塌,还原成最纯粹的黄沙,直到最后一缕黄沙沉沦落入云梦大泽,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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