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波陡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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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日平静无事,接着便已至竹霜黛与凌剑轩成亲的前一日。
这天下午,在竹霜黛的屋里,醉露正在向她回报:“小姐,婚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待会儿再去买回一些蜡烛之类的物品即可。”
竹霜黛似乎没有听到,注视着前方,目光是定定的。
醉露见她久久一言不发,也只得静静地候着。
半晌,竹霜黛骤然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你去买吧。”
“是。”醉露退了出去。
竹霜黛叹了口气,开始自言自语:“明日便是与剑轩成婚之日,我要怎样做才能够阻止呢?对他言明一切吗?不行,否则他必定会更加坚持。那么我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呢?”她眉头紧锁,愁容不展。
未过不久,门突然开了,惊醒了竹霜黛,她转送一看,却是宇文逸,于是淡淡一笑。
宇文逸目睹她这般神情,立时了然于胸:“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竹霜黛摇了摇头,笑容一下子凝滞在脸上。
“可是你们明日……”宇文逸的话尚未说完,醉露忽然推门而入。
竹霜黛诧异地望着她:“你不是去城里了吗?”
“小姐,纳兰小姐母女回来了。”醉露尚有几分气喘吁吁。
“纳兰清芸和纳兰淑?”竹霜黛不禁一怔,“她们在哪里?”
“此刻就在河边。”醉露如实回答。
“逸,我们去看看吧。”说着,竹霜黛和宇文逸一起走了出去,醉露亦紧随其后。
刚到河边,他们即被眼前的一幕情景惊呆了:凌剑轩与纳兰清芸紧紧拥着、牢牢抱着,忘乎所以,连他们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纳兰淑站在一旁盯着他们,有些好奇,有些困惑,有些恐惧。结果,反而倒是她最先看到了竹霜黛和宇文逸:“姐姐!叔叔!”她一边甜甜地叫着,一边兴奋地迎了上去。
闻得喊声,凌剑轩与纳兰清芸猛然惊醒,倏地分开。只不过前者望着竹霜黛,一脸地尴尬,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后者脸上的红晕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低下了头,显得很是羞涩。
片刻之后,还是竹霜黛最先回过神来,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露出习惯性的微笑:“清芸、淑儿,你们回来了。”
“宇文先生、霜黛,好久不见。”纳兰清芸抬起头,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
凌剑轩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却是诧愕无比,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两人竟会相识。
“纳兰姑娘、淑儿。”除此之外,宇文逸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叔叔,我不在的时候小松鼠好吗?”纳兰淑迫不及待地询问。
“很好。”宇文逸的语气十分生硬,望着凌剑轩,眼中逐渐冒出怒火。
竹霜黛害怕宇文逸会做出什么,也担心纳兰清芸会看穿什么,只得出言打发走宇文逸:“逸,你带淑儿去看看小松鼠吧。”
“好。”宇文逸明白她的意图,尽管不愿意,却还是依言照办。
“霜……”凌剑轩刚刚开口,就被竹霜黛打断了:“醉露,你替清芸打扫原来的屋子。”
“是。”醉露匆匆转身离去。
“清芸,我想你一定也累了,不如先去我的屋里休息一下吧?”竹霜黛一副关切的样子。
纳兰清芸并未察觉出异样,点了点头,随同她一起离去。
河边只剩下凌剑轩一个人,呆呆地站着,完全不知所以。
晚餐之时,竹霜黛和宇文逸同座,纳兰清芸和纳兰淑同座,凌剑轩、醉露则是各自分坐。竹霜黛不愿意开口先行询问,凌剑轩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宇文逸不敢胡乱开口代问,而纳兰清芸完全不明何事,自然也就无从开口。因此,他们只顾自己埋头吃饭,气氛显得相当压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纳兰淑没有感觉到这许多,率先打破沉默:“姐姐,我们明天一起去喂小松鼠吧?”
竹霜黛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好啊。”
“真是麻烦你了,霜黛。不过,这些天淑儿一直念叨着你和宇文先生。”纳兰清芸的声音依旧是柔柔的。
“不会啊,淑儿那么……”竹霜黛的话语说到一半,骤然心头一阵绞痛,挣扎着站起,旋即向后倒下,幸而宇文逸身手敏捷,及时扶住了她。
“霜黛,你怎么了?”凌剑轩连忙走过去,急切地询问。
纳兰清芸也正欲开口,但见凌剑轩一副焦急的模样,不禁一愣。
纳兰淑却不知,惊恐地叫了起来:“娘,姐姐她怎么了?”
“淑儿,别怕,她没事的。”纳兰清芸回过神来,接着转向醉露,“醉露姑娘,请你将她**去。”
“是。”醉露走到纳兰淑的面前,轻轻道,“淑儿,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纳兰淑没有回答,看向纳兰清芸,脸上满是渴求。
“去吧。”纳兰清芸柔声道。
于是,醉露搀着纳兰淑的小手,离开了木屋。
凌剑轩对此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竹霜黛的存在。他刚想去握竹霜黛的手,却被宇文逸猛地推开,同时闻得一声怒吼:“别碰她!”
凌剑轩想要说话,宇文逸却又抢了先:“你没有资格碰她!”他的神色是鲜见的愤懑。
“逸,不要这样。”竹霜黛的声音很是虚弱。
“霜黛,别多说话,你是否觉得心脏绞痛?”宇文逸知晓必定是由于受了刺激,而致使“箬竺”之毒稍稍发作。
竹霜黛点了点头,面色益加苍白。
“你再忍一忍。”话音刚落,宇文逸便抱起她冲了出去。他们经过凌剑轩旁边之时,他既未阻止,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直至他们消失。
纳兰清芸缓缓走到凌剑轩身畔,他却毫无反应。而纳兰清芸望着他一脸的痛苦之色,已然猜出了几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戌时,宇文逸喂竹霜黛喝下药,扶她躺下。
“逸,为什么会这样?”竹霜黛略恢复了一些精神。
“你中毒时日已久,而且接连受了刺激,使得毒性发作。不过,这只是轻微的心脏绞痛,你服下的药很快即会生效。”宇文逸柔声解释。
“原来如此。那么,逸,”竹霜黛话锋一转,“今后‘箬竺’是否发作的愈加频繁、也愈加猛烈?”
“只要你不再……”宇文逸犹豫一下,“就不会发作。”
“只至最后一击。”竹霜黛徐徐说出这句话。
宇文逸无言以对,只得体贴地叮嘱:“好了,霜黛,你休息吧。”说完,他走出木屋,关上门,转身却见纳兰清芸正站在面前。
“宇文先生,霜黛如何?”纳兰清芸轻轻询问。
“她刚刚服下药,没有什么大碍。”宇文逸礼节性地回应。
“我想进去看看她。”纳兰清芸虽然察觉到了,依然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她已经睡着了。”宇文逸冷冷拒绝。
“逸,让她进来吧。”竹霜黛的声音忽然自屋里传出。

“我知道了。”宇文逸还想违背她的意思,随即他用轻的只有纳兰清芸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纳兰姑娘,不管你与凌剑轩之间有何瓜葛,请你千万不要说出任何可能刺激霜黛的话语。”
纳兰清芸一怔,接着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推门而入。
宇文逸望着门慢慢合拢,叹了口气,向回走去。
“清芸,请坐。”竹霜黛坐起身子,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纳兰清芸柔声道歉。
“没有关系,我想你或许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竹霜黛已然料到了大概。
纳兰清芸正欲开口,忽然忆起方才宇文逸的叮嘱,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片刻,竹霜黛率先道:“清芸,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有所顾虑。”
“你……你和凌剑轩是什么关系?”纳兰清芸紧盯着她,心中异常紧张。
“朋友。”竹霜黛早有防备,毫不犹豫地回答。
“朋友?你们真的只有朋友吗?可是我觉得他对你的关心不像只是对一个朋友那般。”纳兰清芸一脸的怀疑。
“你是指先前晚餐之时发生的事情吧?因为我的身子素来不好,所以他才会这般担忧。”这丝毫未出竹霜黛的意料。
“只是因为如此吗?”纳兰清芸显然仍不相信,“那么宇文先生的反应又为何那么激烈呢?”
“当然!倘若我与他不仅是朋友,那么在河边看见你们却为何什么都不询问呢?即使是由于我太过震惊,也可以在之后的时间问个清楚。否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至于宇文逸的反应,完全是过度焦急的缘故,他只是希望能够让我快点喝药罢了。”竹霜黛将事先想好的话语一一说出口。
纳兰清芸看着她一脸真诚的表情,回味着她刚才之言,尽管心中的疑惑并未使然打消,但是也不再言语。
竹霜黛知道她仍然有所怀疑,却只故作不知地询问:“那么你与凌剑轩是何关系?”
纳兰清芸一愣,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清芸,你们应该不只是朋友吧?请你告诉我好吗?”竹霜黛的语气委婉动人。
纳兰清芸思考少顷,缓缓道:“我和他原本是一对恋人。”
“恋人?”虽然早已猜想及此,但是此刻亲耳听闻,竹霜黛依旧受到不小的冲击,不过须臾即恢复了平静,“那么你为何会离开他而嫁于别人呢?”
“此事说来话长。”纳兰清芸顿了顿,开始讲述,“我与剑轩儿时同住在一个镇上。他早年丧父,全赖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致使其后病倒在床。我的父亲则是镇上的首富,母亲是大家闺秀,因此家中自幼就请人教我诗词以及女红。我和剑轩是在一起度过我们的童年时光的,但是在我十岁那年,母亲突然辞世,父亲从此性情大变,不准我随意出门,我只得趁无人注意之时偷偷溜出去,与他见面。父亲由于生意繁忙,又素喜亲力亲为,倒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管我,家仆也比较松懈,因此我时常与他私会。不过,那时我们年纪尚轻,只是觉得待在一起特别开心。
“就这样过了六年,风平浪静。直至某一日,父亲提早回家,见我不在就派人四处找寻,因为一无所获而大发雷霆。恰在此时,剑轩如同往常一般送我回去,父亲立刻派家丁将他抓入府中,不问青红皂白,就命家丁把他暴打一顿,我在一旁看的肝肠寸断,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爱上了他。父亲警告他不准再来见我,否则便对他不客气,然后将他逐出府外。之后,他也狠狠责骂了我一番,并且命令侍女一天12个时辰看紧我,严禁我踏出家门半步。
“尽管我非常想念剑轩,却始终没有机会与他碰面。如此苦苦熬了下一个多月以后,我忽然听说他前来,就不管侍女的阻拦,冲向大厅。他是来向我父亲提亲的,但是父亲嫌弃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不肯答应。当下,我也顾不了许多,与他一起跪在父亲面前哀求,结果他非但没有同意,反而命令侍女强行将我拖回房中,又命令家丁打了他一顿,扔出了府。
“不过,剑轩并未放弃,他每日都会前来,只是父亲从来不让他入府。大约过了半个月,父亲猛然告诉我已经把我许配于城里的纳兰家,还说什么门当户对。我自然不愿意,不管是父亲婉言劝说抑或狠心责骂均无法令我改变心迹。父亲见此,竟然威胁我假如不答应这门婚事,他就要求官府治剑轩母子的罪,将他们收监。我知道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于是只能违心应允。剑轩听说此事之后,发了疯似地冲入府中,父亲为了使他死心,便让我出来与他相见。为了不伤害他,我狠下心肠说已经不再爱他了。然而无论我说多少遍,他却始终不肯想念。我见父亲的脸色愈发糟糕,情急之中拔下头上的金簪,在他的额头上面划了一道伤口。年头鲜血泊泊涌出,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心也碎了,而他似乎不觉得痛,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那种悲伤的眼神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记。少顷,他没有说一句话,猛地转身离开。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曾见到过他,也不曾听说过他的消息。而在一年之后,我便嫁入了纳兰家,从此两茫茫。”她的表情不断变化,显然对于这些往昔仍然记忆犹新。
“清芸,你现在是否还爱着他?”竹霜黛的问题直截了当。
纳兰清芸一怔,随即回答:“当然,他是我此生最爱、也是唯一爱的人!”她微微一笑,显现出的是一种圣洁的光芒。
竹霜黛心中一阵抽痛,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么你们如今又重逢了,你想还想与他再续前缘?”
“想,但是……”纳兰清芸看着她,欲言又止。
“如果他已经娶妻了呢?”竹霜黛突然这般询问。
“娶妻?”纳兰清芸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我并不介意,因为我根本没有奢望他会娶我为妻,毕竟我已经成过亲,又有了孩子,我只是希望今后能够永远陪伴在他的左右!”她的声音流露出真挚的感情。
“看来你的确很爱他。”竹霜黛轻轻感叹,“好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我不打扰你了。”说完,纳兰清芸起身离去。
竹霜黛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莫非真的是天意弄人吗?他们之间原来有这样的过去,难怪最初他会那般对待我。不过,现在倒也好,至少我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可是,知晓了一切的我不是应该很悲伤、很痛苦吗?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呢?为什么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呢?好奇怪啊!这真是太奇怪了!”她用双手抚摸脸颊,笑容却令人心醉,不忍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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