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逢杀手,未遇险,反诛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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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竹霜黛刚刚起身,英韵就冲了进来。她穿一件嫩黄小袄,下面系了一条鹅黄长裙,一头乌发用一串细珠鬟在脑后。
“参见长公主!”她抬起头,脸上全是阳光一般的笑容。
竹霜黛见她酷肖孩童,不禁绽放笑颜:“英韵,有事吗?”
英韵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书馨恰好捧着一盆秋菊走了进来,恭敬地道:“长公主,已经按您的吩咐做好了。”
“放在那儿吧。”竹霜黛指着紫檀条几。
“是。”书馨将秋菊小心翼翼地置于其上,随后退了出去。
竹霜黛坐在紫檀条几前,细细观赏那盆秋菊,忽然吩咐:“研墨。”
“是。”英韵急忙上前,为她研墨。
竹霜黛铺好雪浪纸,略一沉思,提笔就写下一首诗: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谁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英韵侍立一旁,见她点划顿钩,一气呵成,天然成趣,逶迤清丽,又不失秀劲刚强,如同飞瀑直下,珠玉四溅,脱口而出:“好字!好诗!”甫一出口,方觉不妥。
竹霜黛故作狐疑地盯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她抢了先:“我们家以前也请过先生教我诗词歌赋,但我总不肯好好学,所以只是略通一二。”
这时,冰秀匆匆入内,行了一礼:“参见长公主!二公主在‘芜梅山庄’等候您。”说话之时,她用眼角不住偷偷打量英韵,面露犹疑之色。
“是何事?”竹霜黛犀利的眼神直逼向她。
冰秀不敢正视,只低头镇定地回答:“奴婢不知,是庄主派人请您与二公主前去。”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竹霜黛习惯性地微微一笑。
“长公主过奖,奴婢告退。”冰秀临行之前又瞥了英韵一眼,若有所思。
“我也要去!”冰秀的身影刚刚消失,英韵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不行!”竹霜黛断然拒绝,表情流露出几分忧虑。
“可是……”英韵刚想争辩,却闻得竹霜黛严厉的喝斥:“你什么都别说了!你是我的侍女,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英韵正欲发火,忽忆起自己现下的身份,只得无奈地回应:“是。”
“好了,英韵,将此诗收好。还有,待醉露回来以后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竹霜黛已平静如昔,柔声吩咐。
“是。”英韵仍然心有不甘,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
“真是个孩子。”竹霜黛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随后,她入内更衣,离开了王宫。
行出皓星城约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她转入一条荒僻的小道,一边是险峻逼仄的高山,另一边却是苍劲青翠的松林,四周静默无声,不由令人心悸。突然,随风飘来一阵笑声,若隐若现,忽高忽低,捉摸不定。
“是谁?”竹霜黛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
“是谁?谁?”除了回声之外,却再无别的声响。
竹霜黛稍稍迟疑,依旧向前走去。然而片刻,笑声再次响起,她重又停下,发问,笑声又再次消失,她继续赶路。如是再三,她终于感到不厌其烦,站在原地,语带嘲讽:“诸位若是再不现身,今天的任务恐怕就完不成了。”
她身旁猛地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两个男子同时走出,原来他们一直藏身于松林之中,借助松树与积雪遮掩,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二人俱着青灰皮袄,其一手持长剑,另一则腰佩大刀,面貌相仿,显是兄弟。
他们在竹霜黛面前停下,一人懒懒开口:“我劝你自行了断,省得受皮肉之苦。”
此刻,笑容却出乎意料地在竹霜黛脸上绽放而开,灿烂若朝阳。她斜睨一眼,语调同样是懒懒的:“我劝你们还是快把定金退回去吧,省得非但徒劳无功,反而累及名声。”
“你找死!”他们怒气冲冲地拔出兵器,就向她攻去。而她连一招半式都不曾学过,眼见就要枉死于刀剑之下,忽然一条紫色软鞭缠住了长剑,只轻轻一带,就迎上大刀,“咣当”一记脆响,他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何时,紫流月已站在了竹霜黛身边,正紧紧盯着他们。而竹霜黛的脸上并无半分惊异之色,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步。
“你是谁?”他们眼见就将得手,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禁恼火。
“我是来送你们再行投胎之人。”紫流月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他们如何受得了此,一人一招“削足适履”,向她的双脚砍去;另一人飞身跃起,如飞鹰扑食,长剑直逼她的咽喉。她却只轻蔑地一笑,一式“移形换位”,他们顿感眼前一晃,已失去了她的身影。正当他们发愣之际,只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想要闪避却已不及,当下俱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向前一个踉跄,连跨三步方才稳住。
“看来你还真挺有两下子的,我们不使出真本领是不行了!”话音未落,他们如同离弦之箭猛冲出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紫流月反应迅捷,一个“巧燕翻云”,已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悠然地立着等他们跑近,出言讥讽:“莫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真本领不成?”

他们急忙转身,却见她已站在面前。如是再三,她的身影始终如同鬼魅一般飘浮在他们面前。他们终于意识到无法逃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人怯生生地询问:“姑娘,你与我们无怨无仇,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们不放呢?”
“那么你们与她有何怨、又有何仇呢?”紫流月指了指竹霜黛。
他们哑口无言,想说“无怨无仇”却恰好反驳了自己的问题,想要胡编乱造昔日怨仇却又不敢。
“你们是不屑回答还是不愿回答呢?不如尝尝一辈子不能说话的滋味吧?”紫流月装出一副要从怀中取物的样子。
他们见此,不禁慌张起来,一人连忙回答:“我们与她素不相识,何来怨仇?”
紫流月暗自偷笑,又继续追问:“那么你们为何要杀她呢?”
一人刚想作答,另一人立刻碰了碰他,抢先道:“我们想要劫财。”
“哦。”紫流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左手猛地向前一挥,只见一阵绿色粉末扬起,旋即闻得一声惨叫,他们已躺倒在了地上,正不停翻滚着,脸因痛苦而抽搐得变形,令人视之不禁悚然。
“解……解药,快给我们解药。”一人伸出手向紫流月抓去,却被她轻轻避过。
“放心吧,你们中的是‘碧莸散’,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这毒素会一点一点渗入你们体内,融化你们的骨骼与脏腑,三日之后便会只余一滩血水。至于解药嘛,”紫流月故意顿了顿,见他们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接了下去,“只要你们说出是谁派来的,我就给你们。”
“这……”一人迟疑不决。
“你还犹豫什么!我……我们……”另一人因哀嚎而词不成句。紫流月对着他轻轻一弹,他立时觉得痛苦减轻了几分,声音仍然有些颤抖:“我们是杀手,一个蒙面人要求我们杀了她,因为听说她不会武功,对方又愿意出大价钱,我们就答应了这笔买卖。对方先给了我们定金,约定事成之后凭她首级去找一个女子领其余的钱。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不过,他给了我们这个作为作证。”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予紫流月。
紫流月接过细瞧,见是一枚铜牌,只一面上刻有一只灰鹗。
“这是……”她看着竹霜黛,欲言又止。
“没错,他们是她雇佣的。”竹霜黛拿起铜牌,嘴角微微上扬,颇有嘲讽之意。
“我已经全都说了,你应该给我们解药了吧。”那个忍不住插嘴。
紫流月闻言,取出两颗药丸,却见另一个已痛得昏了过去,便全都给了他:“服下两个时辰以后,你们的毒就会完全解了。”
“多谢姑娘!”那人迫不及待地抓过药丸,立刻吞下一颗。正当他要喂另一人服下之时,药丸却一下子被打飞了。他抬头一看,竹霜黛正站在面前,缓缓道:“流月,退远一点。”
“我……”紫流月猛地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依言走开。
“你……你想干什么?”那人望着她异常冷漠的表情,浑身战栗,想要逃跑,却由于药力发作而四肢无力,但仍然不顾一切向前爬着。
竹霜黛也不急于追赶,只是慢慢拾起地上的长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惊恐而绝望的表情,粲然一笑,手中的长剑猛地刺入他的背部,同时柔声道:“我的确不会武功,但我懂得如何杀人!”说着,她一下子拔出长剑,鲜血飞溅而出,映着无暇的积雪,尤其触目惊心。
继而,她随手扔下长剑,走回紫流月身边,见她欲言又止,便率先道:“有话就说吧。”
“他已经说出了一切,为何你还要杀了他呢?这太残忍了!”紫流月的声音之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你用毒之时就不残忍吗?况且,”竹霜黛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斩草须除根!”
紫流月避开她冰冷的目光,望着另一人,疑惑地询问:“你不杀他吗?”
“没有了解药,他三日之后自会消失,我又何必动手呢?”竹霜黛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霜黛,”紫流月神色凝重地道,“如果有一天你打败了无影侯,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竹霜黛一怔,低下头,须臾又昂起头,正视着她:“对不起!”她的脸上有隐隐的痛苦之色,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斗争。
“我明白了。”紫流月沉默片刻,接着突兀地道,“我要回去。”
“你要回去?”竹霜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错,我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而且有一味配制‘素雪露’必需这药只有那儿才有。你好好保重!”说完,紫流月就转身离去。
“等一下,”竹霜黛叫住了她,诚挚地劝说,“不要再与令尊争吵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紫流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在原地静立少顷,随后向前走去。
竹霜黛微微一笑,丝毫不顾那一人一尸,继续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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