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梦曝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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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也!
天似穹庐地如砧板,青光四起紫雾峥腾,金甲天神遍空乱走,兵刃神器八方袭来。又有七八个天将从面前横飞出去,正是自己手中大斧劈出的毁灭一切的威力!
——更多的天兵天将正密密麻麻如金色蝗虫一般,前仆后继无边无际地飒飒扑来。
脚踏苍山黑顶,禁不住甩头狂啸——呀!!!!!!!!!腥浓的血水顺着扭结的发带激射而出,犹如几条狰狞怪异的赫色串珠。一十三天!血战了一十三个惨淡日夜!!终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传说中凡人一样的不堪疲惫,却不得有片刻休歇——蒲扇巨手再次将战斧高高举起!
四面八方已无退路,前后左右却无援兵,一个,只有自己一个,在对抗这号称十万的精锐天军,无法回头,更不能停止,只能这样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地杀下去。一丝灰蛇一样的念头从心间钻出,冰凉而没有温度,或许,这种感觉就叫绝望?或许,现在就应该做一个了结?
一纪震耳咆哮,一匹青毛巨兽从西北天角挟光风厉响,闪电般径直撞来!手中的大斧正被数把戟钺架住,瞬间扭腰急转,堪堪避过青毛巨兽尖牙利爪的致命撞击!怎料那巨兽灵性异常,扑空之际亦没有忘却将铁帚般尾巴的横盘扫来——左肋盔甲被片片击碎,错骨剧疼如排山倒海般传来!一边咬牙掣斧逼退正面数敌,一边咧趄着飞起右脚再踹翻两将,再就势打散左右袭来数十支乱箭——此时那青毛巨兽又调转身来,石火电光复扑过来!自己已筋疲力尽遍身伤痛,真真是五灵神暴躁三味火怒烧,用尽全力将手中巨斧对准那畜生额头恶狠狠砸去,同时一双赤手擘开前后击来的金锏银棍,再狠狠一肘击碎侧面冲来一个家伙的顶盔——左腿已然被一道长长丝鞭缠住,右大腿又再中数箭,就在即将在跌倒之际,一束异常明亮耀眼的金光劈空从天照下,将自己正锁在光柱的中心,一时间四肢百骸仿佛被巨大魔咒镇住,第一次感到一种巨阳烈日下雪人般的无力与无奈——又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百里高空外一个黑点由远而近极速变大,瞬间就已重重正击在自己的印堂!!!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宇宙于此际定格,世界刹那寂静,翻飞的神器,满天的嗷叫,升腾的血气,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联了,一切的一切都如烈阳下水汽一样迅速淡化消逝,而剩下给自己的,将是绝对的黑暗和永远的死寂吗?
最后一眼,跳出身外看到的自己,身体竟如百彩烟花一样散开,一片一片,一丝一丝,一粒一粒,渐渐完全消隐在无际的黑暗和彻底的寂静之中。
“醒醒!路天,咱就那一个壶!”
路天睁开眼睛,犹自沉浸在止不住的愤闷与悲伤之中。
用手抹一把脸,湿湿的,全是水——纵然流泪,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吧?路天突然翻身坐起来张口大骂:“陈谛!你个狗娃儿,又往老子脸上泼凉水!”
“我原想泼热水来的,那知道你小子梦里先知先觉,抢先把咱家的电热壶给砸了。”
路天这才看清陈谛手里正拎着裂成两片的热水壶——这便是他刚才奋力掷出的神异战斧了。哎,屋里唯一一件大型电器就这样毁了。
陈谛等着说。

路天黯然不语。
“怎么了,壶坏了大不了喝冷水,别耽误正事儿。开讲啊?”陈谛禁不住问。
“壶算个屁!哎——!”路天长叹一声:“妈的,又他娘的上战场了,不过,这次是老子被别人扁,被扁成烟花了!”
从满18岁的高三第一学期起,路天就开始在某些个夜里断断续续地展开了他的无敌战神的华丽梦章系列。做为路天最近最铁的哥们儿,陈谛有幸成为第一个先闻为快的听众。梦中的路天被人尊称为战神,总是挥舞一柄无坚不摧的硕大战斧,逢佛战佛,遇神杀神,遭遇百把个小鬼老妖,就跟蹂躏一群菜青虫和蚂蚱似的。
“真他妈威风!你是没见,陈谛,他们都叫我第一战神!——就象白天你们都称我第一帅哥一样!”
路天的第一句话无从考究也无法证伪。第二句话陈谛当时也没有表示反对,还点着头说:“嗯,全班有帅一石,二十五个男生共分之,路天一人独占四斗。”
路天听了象三伏天灌下一扎冰镇啤酒,心里那叫舒——坦!知己做的死党含金量就是不一样!以后陈谛的这句话被路天在各种场合反复引用。路天人高马大个性虽然张扬霸道,但也并不拒绝偶尔谦虚,难得有朋友如此真诚的赞美,那就让它们充分利用冲杀到第一线去吧。
直到大考前某一天,班上最迷人的女生,班长兼班花许小艺问陈谛:“陈大才子,那么,你的帅又有几斤几两呢?”
作为语文课代表,陈谛能不负众望地随时诌出几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之类课本上没有印出来的酸诗馊句,某些见识浅薄不明就里的群众于是就给了其一个大才子美称。许班花问大才子这个问题的时候,陈谛正困惑思考着面前一道试卷几何题,回答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帅么……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如果这是一道不做就扣分必答题的话,……嗯,精确量化一下……大于等于5.5斗吧。”
我靠!——这就是陈谛的风格,从不争先,也不张场,貌似十月新摘棉花一样柔软洁白,最里面却矗裹着一根最骄傲坚硬的铁棍,不,是钢棒!——这个答案,使得隔着三排课桌的路天一声怪吼圆睁二目扑将过来,并且瞬间聚合了班上其余23个男生的力量,将陈谛围追堵截合力狂扁!!
友谊,就在这样的互捧互扁中越来越厚,越来越瓷,越来越铁。
决定命运的七、八、九号,流星一样划过。急切漫长地等待……
九月份再开学,路天和陈谛还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入校第一场酒会上,路天指着陈谛对大家说:“什么叫兄弟?这就是兄弟,天堂地狱永不分离!”陈谛笑笑,与他猛干了一大杯。
其实路天最想进的,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某系某专业。之所以没有去成,除了分数差了几十分,还包括班长许小艺同学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语:“别跟着我,这没有一点用。你和我就象甲骨文和腓基尼字母,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张纸上,永远不能合写出哪怕一句丁点儿和谐的话语。”
伤了,路天的心被伤了。小山一样高大健壮的体育委员的心,在那个时刻犹如枝头上的青苹果一样脆弱,一页粉粉的信纸就削去了边上薄薄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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