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千只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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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欧阳燕关心地问。
一个大男人站在三教九流的街头,两眼通红,呆立不动,貌似梦游,真把她吓了一跳。
陈谛犹自沉浸在地下公署里那悲壮的一幕。土地公孙可君与土地婆怜蓉就这样去了,他们去的是怎样一个世界,又会遭遇怎样?不得而知。而留给现场人的,却是深深的震撼和无边的追怅。
陈谛感到有些累了,犹如负重爬山涉水的担夫;他也感到有些倦了,好象发现莫名进入而又不能退出的游戏越来越无味不好玩;他还感到有些困,眼皮、身体、大脑和心灵都想倒下去,好好好好睡一觉。
陌上花开,可以缓缓醉矣。
女性的温暖,有如大地上的彩色春花;爱人的怀抱,应是容我安睡的溶溶月光。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特别孤单。
一个白衣蓝裙的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容清秀,神情关切,似乎就是让他心跳面赤的她。陈谛伸出手去,抚在欧阳燕的肩上。
“陈谛,你怎么了?你病了吗?”欧阳燕摸一下陈谛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欧阳燕的手很凉,让陈谛由地府转回人间。
“哦,欧阳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你没事吧?”欧阳燕不放心地问。
“我没事。你好吗?”陈谛说。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看到欧阳燕这个一个“熟人”,从心里感到温暖和亲切。
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和去做。
“嗯。家里也暂且没事了。你们的钱要晚点还了。”欧阳燕认真地说。
陈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过几天是你的生日吧,今天是路天的生日,一起来玩。”
“好啊。”欧阳燕高兴地说。
“怎么才回来,天都要黑了。”看见陈谛上来,路天大声说。
“给你买了件礼物。”陈谛扔给路天一个纸盒。
“NokiaN82!”路天接住惊喜地叫道,这款机子他盯了好久,说有了钱就换的,不过路天看了两眼,没把盒子拆开就放到了一边。“还花钱干什么,你已经送我佛珠了。”
对救自己一命的佛珠,路天很感激。事后他用502胶水将裂成两半的大珠粘起来,想用线把它们重新穿好。但奇怪的是,裂了大珠怎么也粘不上了,珠子也无法再穿起来。
“手机装好了。别再丢了。——对了,还有人来给你庆生日。”
“谁呀,咱在深钏还认识别的人吗?”
陈谛往旁边一闪,向手招了招手:“上来吧。”
欧阳燕从楼道里冒上来。
“欧阳燕!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路天很是惊奇。原本打算夜里等她下班后,一起叫过吃夜宵的。
“刚好今天有什么检查,老板关了店,给我们放假。”欧阳燕走进屋,先交给陈谛一个大纸袋。“家里自己种的花生和桔子,尝尝么,很香很甜的。”
路天和陈谛一个咬花生,一个桔子。路天喊了声太香了,“扑嗵”一声被香气香倒在地上。陈谛捂住腮邦子,装作被酸掉了两颗牙。
欧阳燕抿嘴笑着,走到路天面前,将手中另一个颇大的纸袋送给路天。
“给你的。生日快乐!”
“好大个的礼物,路天,快看看是什么!”陈谛有意大声说。
“不要!我走了你才能看!”欧阳燕双颊有些发红。
“谢谢谢谢。”路天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打开纸袋,伸进手往外掏。
一只白色纸鹤探出了头,一只红色纸鹤跟在后面,又一只黄色纸鹤,一只纸鹤连着一只纸鹤,路天不断往外掏,绳子上连着的纸鹤却好象永远掏不完。
“你到底折了多少只啊?”路天一边向外掏一边问。
“你数一数。”欧阳燕眼睛看着路天,轻声地说。
“太费时间了,数不过来。”路天终于掏完了,五颜六色的千只鹤一下挤满了路天的席子。
陈谛弯腰登起,从头开始数。
“这得多少时间啊,亏你做得出来。”路天也被满地的纸鹤所惊奇。
“你不用管。不值钱的。”欧阳燕说。从上次陈谛告诉她路天的生日她就开始折,收集了各色精集美的广告纸,一个人折,别人帮助还不要,让屋里的姐妹们嗤笑了好久,终于在今天中午全部折好控穿好了。
路天顺手把旁边的手机盒子拿起来,递给欧阳燕:“陈谛说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到时我们好好庆祝。这个手机当礼物先送你了。借花献佛,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欧阳燕把盒子推过去,但路天力气多大,又把盒子推了过来。欧阳燕的脸更红了,放手转身跑开。
陈谛一边快速数着千只鹤一边插言:“送人家也该送一款女式的。——你怎么就用不上了,当自己是美国总统啊。”
“比总统还牛逼!我找了个新单位,后天就去上班。飞来飞去超科技的,手机是用不上了。”路天一下颇为感慨。

“998只!”陈谛终于数到了最后一只,一只青翠略大些纸鹤。
“999只!”这个数目欧阳燕数了三遍,绝不会错的。
陈谛笑了,是九百九十九只。他刚才有意少说一只。一线长长的纸鹤绕在席上盘旋,他突然有点嫉妒路天。
“哇!这要折多久啊,都是你自己折的?”虽然满地都是,听到999的数字,路天还是有点不相信。
欧阳燕咬着唇,没有说话。
陈谛打他一拳:“当然都是人家折的了。路天,我第一次有点妒忌了。”
路天呵呵笑了,向欧阳燕抱拳点头,认错兼致谢。
欧阳燕冲他哼一下鼻子,走过来让路天陈谛帮忙,一齐将纸鹤拿起来,从兜里拿出一圈双面胶,很灵巧地撕下一片粘在头只纸鹤上,比了比小心地粘在墙壁上。
“好看吗?”欧阳燕问他们。
路天和陈谛忙不迭地点头。
欧阳燕双手飞动,一会儿时间,长长的千只鹤都曲折高低地飞到了墙上,刚好贴满了三面墙。
多了一千只鹤,原来住两个大男人的苍白琐闭的小屋,一下变得高洁空远,精致而又温馨。
世界真是少了女人,否则将会减少多少美与善啊。陈谛不自觉地望了欧阳燕一眼。
欧阳燕正脸色红红的盯着路天,观察着路天的神情和反应。
“好!鹤舞白沙,我心飞扬!”路天做狠抽一口烟的陶醉状。
“哼,才要你抽烟呢。”欧阳燕跟着笑了。
“走!开路帝王餐厅!我已订了位置。”路天大手一挥说。“哎,陈谛,快打电话,把樊清那个小丫头一起叫上!”那个自称陈谛徒弟的灵牙利齿的小姑娘,路天印象很深。
“好啊!陈谛,快打!是你女朋友吗?”欧阳燕一旁跳跃着催促。
陈谛心中犹豫了一下,说:“她今天有事。——不是,是我的同事。”
善缘攀缘,不如断缘无缘。他打算明天再把辞工的事告诉路天。
“稍等一下。”陈谛出去走到天台,对着空中喊:“香香,香香。”
欧阳燕很不解地问路天:“他在喊谁呢?”
路天有意开个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想女人想疯了。”
陈谛天阳上转了一圈,叫了十几声,香香也没有露面。只好回来问路天:“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
路天说:“女孩没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半老娘们儿倒是来过小屋。”
“对了,她叫香香,说好晚上要借我们灶具用的。”
“噢,她,她说不用了。”路天摸了一下头,他清楚陈谛的脾性,不想多生事,一边想一边说:“她说时间到了,她等不及必须马上要走,饭就不做了。对了,她还说谢谢你。让我转告。”
“是不是真的?”陈谛半信半疑。
“我路天从不传女人瞎话。”路天心想,中阴身根本不能再算人的。
“噢。”陈谛只觉有点惋惜,等了这么久,晚上彦哥就要来了,她却不得不先走了。
“你们说的是谁呀?”欧阳燕很好奇地问。
“一个过路人。我兄弟是个大好人,总想帮别人,但人家走了。”路天故作轻描淡写。
手机铃声响。
“是,哦……对……火玫瑰女廊斜对楼顶层。”陈谛表情复杂地放下手机。
彦哥从关外过来吃饭了。
“她人呢?”彦哥上来就问,一边东张西望,带着难以掩示的紧张。
“走了。中午刚走。你来晚一步。”路天代陈谛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彦哥一下放松好多,象一幅紧绷的弹簧突然除去了压力。
他扭过头,撇着嘴对陈谛说:“这种玩笑很好耍么?真无聊。”
陈谛没有作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彦哥手指点着陈谛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从关外来这里车票多少钱?我女朋友生气了知不知道?你还……”
陈谛脸色发白,呼吸渐重,直盯着他,正想着怎么教训他一下。那边路天已然飞出一拳,彦哥捂着开花的鼻子尖叫着坐到地上。
“不要用手指着我的兄弟!”路天夸张的语气有些搞笑,好象刚才彦哥手里握着一把上膛的手枪。
彦哥一边擦舞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跑掉,临下楼时回头道了声:“算你们狠!”
“你干么出手打人啊?”欧阳燕被路天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小子不是东西,害惨了一个女人。”路天想到他可能就是香香的男人。
“是不是啊,陈谛?”欧阳燕扭头向陈谛求证。在她看来,陈谛的话是最可信的。
陈谛点了点头。
“那他活该!——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么?”
“改天吧。现在开路,帝王大厦,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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