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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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留步!”
陈谛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原来路边草地上一位卦师喊他。
陈谛笑着摆头,继续走路。
“当下停留片刻,保君受益终生。有句急话当于先生紧讲。”那人却不干休,紧走几步抢到陈谛前面,手持一杆竹杖,竹杖上方挑着一方白布,白布中央墨笔画着一个五官相图,图的两边一幅行书对联:“指点迷途君子,提醒久困英雄”,对联上方有三个隶书黑字:铜算子。日晒雨淋杆黄布旧,只有上面的字体透露出几分风骨味道。
相者四十多岁,疏发微须,肤色黑黄,面目苍桑,个头瘦小,筋骨结实,两目不大,但盯人对视倒有几摄神力量。
陈谛停下脚笑道:“没有用的,我既不想知,也不相信。”
“闭眼如盲人临池,开耳即避祸迎福。兼听则明,不听则暗,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听我世外野老片刻金玉之言,先生又有何损益呢?”相者摇头晃脑言辞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
陈谛挥手打断他,也不想罗嗦,直截了当出了道题:“这样吧,我这下一步,是迈左腿?还是迈右腿?你若猜得出,十元百元,我都照顾你的生意,如猜不到,就别说那么多闲话。——左腿,还是右腿?”
相者捋捋胡须,摇头道:“我算不出。”
陈谛举步就走,相者一把扯住陈谛衣服,“请问,再亮的一盏的明灯,能否照到它的灯座之下?”
“照不到,灯下黑么。”
“然也。再先进的战舰,也有射击不到的死角;再明亮的太阳,也有云遮月蚀之时。万物不能尽知,万事不能尽美,非不能也,是天意也。固君子当……”
陈谛不再想听他神侃,拿开他的手侧身绕过:“改日有时间再听你摆龙门,不过,算你讲得也有三分道理。这个给你买个盒饭。”说着将五块钱放入他的手中。
相者对日举币,似乎在辨钱的真伪,陈谛已走出十几步,又听见他在后面喊:“兄弟,你是个厚道人。老兄送你三句警示话:你近日将遭遇非常之事;小心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心你的住处。有事尽可来此找我——沧州铜算子。”
陈谛心中暗笑,不过都是江湖熟话而已,江湖上号称“铁算子”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铜算子”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都是讨生活而已,万一下个月还找不到工作,自己是否考虑也在冈夏路边摆个卦摊与铜算子竞争呢。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家上楼。室内空无一人,路天不知去向何处,那个欧阳燕也不知回来没有,如果遇到路天这个冤家不知又将会怎样。心里有所牵挂,陈谛再坐不住,从楼上下来直奔火玫瑰而去。
进门就听得老板娘一阵老袅般的笑声:“哧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下火玫瑰可有好戏看了。”
陈谛问她有没有看见路天。
老板娘偏卖关子,扭着腰问陈谛回答他的话有什么好处。陈谛说买包烟来,老板娘说不稀罕,但要陈谛陪着聊天一晚即可。
陈谛心头着急,却又不知该将老板娘怎样。倒是旁边一个岁数颇大的四川姐姐看不去,直接告诉陈谛:半小时前欧阳燕从外面回来,又出去买东西。这时路天又来,知道欧阳燕回来,撒脚就去追找。刚走没十分钟,陈谛就进来了。

陈谛心中大呼糟糕,路天楼下空等了一夜,积聚的怒火能把火玫瑰烧成一把灰,真要逮着欧阳燕这还了得。要知道,大一踢球和一群东北小子干群架,路天抡起板砖连续给对方三个家伙开了瓢,其中最严重一个在医院床上哼哼唧唧躺了二十多天。路天由此背上第一个处分的同时,也赢得了“搏命小霸王”的美称。想想路天坚硬的拳头和欧阳嫩柳般的体格,陈谛不由打个寒颤。
老板娘却幸灾乐祸在一边叫好:“这小贱人,仗着自己脸蛋漂亮,竟把老娘也不放在眼里,从她身上还真没榨出几个钢蹦儿,活该给她吃些教训。”
陈谛出来急找路天,冈夏小巷多如人体的毛细血管,进来一个营都能绕得晕头转象兵将失离,又哪里去找路天呢,索性沿着最宽的一条街一路寻下去。
老天有眼!刚走过第一个路口,陈谛就望见了路天的虎背熊腰,身旁还有一个短裙女孩,女孩当然是欧阳燕。
陈谛有点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倒不是欧阳燕已被捧得鼻青眼肿花容失色,恰恰相反,——欧阳燕面目洁整,笑魇如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有说有笑小鸟依人般靠着路天迎面走来。
陈谛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奇怪事情怎么会演绎成这样。
路天笑嘻嘻抛过一只桔子,没等问就向陈谛说明:“欧阳燕昨晚去关外了,她表弟上周从老家过来在关外打工。小妮子见面还咬牙不对我说,要不是那个胖姑娘偷偷跑出来告诉我,一顿冤揍是少不了的。——那个老鸨真该死,竟敢拿瞎话逛我!”
欧阳燕抬头嚷:“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你来管??”
路天眼睛又瞪起来:“凭什么?就凭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天下母鸡公鸡骑,天下女人男人收拾,你就该归我路天管!”
欧阳燕低下头不再作声。前后行人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儿抡着胳膊闷雷般对着一个女孩吼叫,无人作声纷纷闪边躲让。
陈谛推开路天:“好了,好了,别把人家吓坏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嚷这一套。”
路天道:“只要没回到女氏社会,这套就永远不过时。”接着手指着陈谛对欧阳燕笑道:“我这位兄弟,绝对好人,善良体贴,尊重女性,就是因为太尊重女性,所以现在还是一个处男!看看,脸都红了,哈哈哈哈!!”
欧阳燕大声斥责:“有什么好笑的,我看,人家比你好一百倍!”
路天一把将欧阳燕推过去:“那你就跟他!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欧阳燕大叫一声,举拳就向路天身上砸去,两个小拳头被路天一把一个握住,使劲挣也挣扎不掉,只把脸挣得通红,路天站在街中更加得意地大笑。
幕色中,陈谛的脸似乎也真的变红,一个人先快步向前走了。
“你们住哪里啊,一会儿到你们那玩会儿。”欧阳燕问路天。
“喏,”路天指给她看,“就那一幢,顶层,上面加盖的那个小屋。”
顺着路天手指望去,欧阳燕神色突然大变:“啊?你们就住那儿??那是一间——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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