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最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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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火锅,望着用牙签细心扎草莓的陈谛,路天说:“你心里有事。今天晚上,你吃得太少,说的也太少。”
陈谛抬起头看着他,笑着回道:“你不也一样有事么。从事见你吃这么多,喝这么多,而说这么少的?”
路天瞪大眼睛看着陈谛,陈谛也看着他,都没有说话,只有锅中沸水和其中肉刃蟹腿的沉浮声,当一个大虾啪地爆响时,两人同时笑了。
“你先说。”几乎同时说出来。
之后又是片刻的沉静。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还是路天先耐不住。
“陈谛,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连夜里的梦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过了明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现在我只能给你说,你的兄弟,我,即将面临一次质变,一次飞跃,一次脱胎换骨的根本升华,就好比从人到神吧,哈哈。但我绝不会忘记你的。”说完,路天把手边的筷子一指弹了起来。
陈谛伸手刚好捏到飞起的筷子末端,把它重放回路天的碗边。“我是有很多事,但我也想后天告诉你。”
路天靠在椅上摆一摆手腕。后天,恐怕没有机会听了。不过也无所谓了,无非是人间的恩怨情仇凡人琐事。
“但是,无论怎样的质变与升华,都希望你不要忘记以前我们谈过的做人底线。”陈谛这才把话讲完。
路天想起刚到深钏时与陈谛有过一场争吵,就是关于所谓的做人的底线:永远不要伤害别人。当时他默然以对,陈谛或许以为就是默认吧。
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你就自甘永远沉沦在最底层,如果想出人头地,想成为大英雄,就必定会有伤害,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他人,有时甚至是你死我活的。但路天不想争吵,他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例子。
“陈谛,如果坚持你的所谓底线,你根本就不可以存在。——知不知道,一个男人和女人交配,一次能够射出大约2到5亿个精子,其中大约有100到1000万个精子能够到达卵子。而最终,只有一颗精子,记住,仅仅只有一颗,能够进入卵子。这个唯一幸运儿,更准确地说,这个最强壮最优秀的竞胜者,与卵子结合,最终发育**,成为你和我。其余那几亿只同胞兄弟呢,OVER,全部都OVER了!你礼让了吗?你礼让你就不存在了!或许说,现在的你,就是自己抢到了活,而让其它几亿竞争者落在死!不光你我,每一个人,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事实上,上天最喜欢的不是善人,也不是什么恶人,而是强人!有实力最后战胜的人!底线这种屁话,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路天慢慢给自己满满倒一杯酒,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且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这么清楚。
但是陈谛并没有如他想象的被这番道理打得哑口无言,没过半分钟,陈谛便反驳说:“即便是这样,那是因基的事。而人,既不同于动物,也不同于基因。人不必为诞生之前的‘原罪’愧疚,但一定要为成为‘人’之后的行为负责!而要负责,要问心无愧,就必须要有做人的底线。”
“人最应负的责任就是对自己!如果没有底线,我干么还会问心无愧!”路天声音禁不住大起来,他感到陈谛只是在“人”的层次上**伦理语言,而自己才是根本上面对问题。
“好,那你说说,如果你杀了一个无辜的人,甚至一个爱你的人,你会不会感到愧疚和有罪?”陈谛回到具体事上逼问。
这个问号狠狠戳到路天的痛处,卓婳精致的影子似乎立时在眼前出现,使他无法遏制地激动地跳了起来,失声地叫着:“我要忘掉!我要把他们全忘掉!我只有成为神,一切才能有意义!我必须要成神!人的底线人的一切,对神都不具任何作用!!”
陈谛看着路天跳起喊叫,象极了一个杀人犯的疯狂自辩和祈求。陈谛的心有些发冷,虽然正值深夏,炉火正旺,陈谛还是感到了全身发冷,他低下头默默地也给自己倒满满满一杯。
埋头趴在桌边的欧阳燕动了一下,头抬了起来,双目惺松的样子。“好晕啊,房子怎么转得更厉害了。”
帝王顶层旋转餐厅一直在均速转动,每60分钟刚好转完一周。
路天停止嚷叫,将欧阳燕扶好靠在椅子上,拎过一张椅子垫好她的腿,又脱下身上陈谛的西服为她盖上。“再歇会儿吧,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陈谛接了一杯草莓果汁回来,欧阳燕喝了一大口,又沉沉地睡过去。
“我们让她喝得太多了。”陈谛有些歉疚。
“青春不醉,老大荒废。”路天坐下,对陈谛说:“你还行吗?”
“你行我就行。”陈谛回答。
“奇怪,你怎样不让我了?也不讲节制了。”
“今天不想让!让节制滚蛋!”陈谛狠狠说。
“这就对了!”路天开心地笑了,好象他取得了一个大胜利。
满满一杯,两人碰掉。话题打开,全是来深钏之前的开心往事,初中一起品尝第一口啤酒,高中从家中偷出第一瓶白酒,被班花拒绝之后路天第一次在草地上大醉,足球决赛之后十六个兄弟用大铁桶抬扎啤,与东北帮拚酒吐了喝喝了吐吐了爬起再喝……
颠狂往事,院内恩仇,现在回忆起,一切原来都是那样单纯亲切。岁月不在。

不知不觉,三瓶红酒全部见底。饿是两人好酒量,一人一瓶多下去,也都有点天晕地转的感觉。
路天摇晃着去洗手间。旋转餐厅,果然名符其实,天地都在陶陶然中旋转。这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场酒么,左边是美丽的女孩,右边是最好的兄弟,娇艳清娆,痛快淋漓,地府天堂,老子都不想去了。——但是,索老三,请你马上告诉我:最后一个人,他是谁?
“你能感觉到的。他就是你面前。”无形的索老三在路天耳边说。
路天抬头,镜子里的陈谛正端坐视望着他。
不可能!
路天一拳将洗手间的玻璃镜击得铛啷粉碎。
外面侍者闻声而来,路天抛出一把钞票,酿酿跄跄冲了出去。
路天一直没有回来。头脑晕沉的陈谛找到洗手间,一个侍者正在清扫地上的碎镜片。
陈谛在大厅绕了一圈,没有路天的影子。
走出大厅外,推开逃生楼梯的门,向上还有一段楼梯,陈谛直觉地往上去。楼梯一直通向旋转餐厅的转顶,不过尽头有一扇门,门上一直锁有一把沉重的大锁。
但是现在,那把带铁锈的大锁被“人”用务扭断,狼狈地掉在地上。如果真是被一个人扭掉,那他的力气真是大的惊人。
陈谛走上去,推开门,外面就是380米之上的旋转餐厅的转顶。
醉了路天走上转顶,上面一个清醒地路天正在等他。
“怎么,下不了手啦?你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醒路天对醉路天说。
“混蛋!他救过我的命,他宁肯舍掉他自己的命都会救我!”醉路天对醒路天大骂。
“那是他傻!所以他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连工作都搞丢了,他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可怜虫!你会象他一样傻么?”醒路天耸耸肩。
“混蛋!不许你这么说他!这次我就要傻一会!”醉路天大叫。
醒路天叹了口气,反问:“傻一会?难道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吗?过了明天,你将成劫不覆,你还想做蚂蚁吗?”
醉路天打了个哆嗦,清醒又无能为力的蚂蚁,可怕的永无尽头的梦魇,曾经的绝望恐怖重新降临,醉路天沉默了。
“这个代价你付不起。不要犹豫了,动手吧,最后一个了。”醒路天娓娓规劝。
“不!”醉路天抬起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宁肯让他杀了我,取走我全部的珠子。”
醒路天全身摇晃了一下,马上说道:“傻孩子!你认为他会动手么,他只会徒然浪费掉这个机会。而过了明天,你们都会灰飞烟灭!”
醉路天不作声了,沉沉地低下了头。
“其实,这又有什么差别呢?你和她,你和他,很快都会融为一体。你们原本都是一个神,只不过暂时分开,现在需要你推动一把,你们大家就会重新相聚!比骨肉爱人还要亲!”醒路天的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话语如丝直直深入到醉路天心里。
或许就是这样。她,还有他,很快就会明白,我们大家原本是一体。
醉路天无力再想了,风过酒上头,站在缓慢旋转的顶层中央如一片树叶一样瑟瑟摇摆。
就这样吧。
“路天!”有人在喊他。
陈谛走了上来。
看见路天站在顶层中央弯着腰怕冷似的颤抖摇摆。
“路天,你怎么上来的?你没事吧,快跟我下去。”陈谛过来去扶路天。
路天停止打抖,站直了身体。
“我没事。你看,站在这个最顶端,景色多么迷人!”路天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转顶边缘停下。转顶边缘,只有一圈20厘米高的引雷钢线。如果在白天,如果没有喝醉,站在这个位置,是会吓死人的,何况脚下还在旋转之中。
陈谛一定也喝多了,并肩站在了路天的身边。
“是啊,它真美!”
璀灿如海的灯光,水晶梦幻一样的不真实,红灯接龙的车流,犹如一条细细溪流。新月疏星,更远是一河之隔的香港特区。
陈谛凝望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路天已悄悄退到了他的身后。
一阵轻风,一朵巨大礼花突然爆响绽放在前方的天空,缤纷耀眼,似少男少女恋爱时的梦。
“地转速离,花开蹲身。”金算子的话此刻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对着巨大盛开的烟花,陈谛猛地蹲下了身子。
从后面直直奔路过来的路天,一把推空,腿被突然蹲下的陈谛绊了一下,身体依然急迅前冲,无可止住地掉下转顶的边缘。
路天感觉到踩空的味道,骤然失重,极度恐惧,又莫名突然的轻松。
380米的高空,他直直的掉下去。
深蓝如海的夜空背景中,翻倒的路天看到了索殃意料之中狞笑的青脸。
那一刻,路天顿时醒悟了很多。
索老三曾经说过,战神的十颗性灵珠,分置在五男五女的体内。板寸牛杀了两男两女,加上板寸牛、路天自己,还有路天干掉的党公子,藏在五个男人身上的性灵珠已经全部聚齐!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只能是女性!
索老三在骗我!他在害我!!路天咬牙切齿。
是的,我就是在害你。
那又怎么样?索老三狞笑的青脸最后一闪消失了。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路天重重地急速地向下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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