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陷落前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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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的路我足足走了一个多少时,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弯弯的小河。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同古城的门户前沿——皮尤河了!
我正在思考到底该怎么过河,突然身后“蓬”的一团巨响,我被气浪推倒在地上。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状态,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我的衣领,将我在地上拖了三四米,随即骨登一声,我以倒栽葱的姿势跌进一条壕沟。这一下虽然摔得不重,却也是不轻,我扭扭脖子坐起身来,发现眼前蹲着一名黑脸汉子。该名汉子浓眉大眼阔口裂腮,身形魁梧,身上穿着草黄色军装,手中拿着一支半自动步枪。他看着我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们阵地上?”
我看着他,一下子脑子转不过筋来,说:“我——”
就在这时,旁边过来一名年轻的士兵,对这名黑脸汉子说:“连长,刚收到师部命令,我连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师长命令我们放弃皮尤河阵地,退回同古。”
黑脸汉子眉头紧锁的盯着地上的一份地图,沉思片刻,用拳头在地上一捶,说道:“日他娘的小鬼子,老子在同古城再收拾你们。”然后对这名士兵说:“通知二排掩护,其余部队向同古撤退。”
趁他说话的时候,我端详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原来我所处的是一个半人多深的战壕,几十名士兵正隐蔽在战壕内。刚才还平静的战场上现在爆炸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息。
我抽眼看了一下黑脸汉子地图,只见上面写着国民革命军第五军贰零零师。看来这支部队就是当年的远征军先锋200师,再一看身边的战士,全是电影里**的打扮。这时候,黑脸汉子转过脸来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说,赶紧答话:“我是中国人。”其实这样的答法比较狡猾,和没说差不多。
黑脸汉子听了却点点头,说:“现在阵地保不住了,你先和部队撤回同古。”
然后交待身边的小战士,说:“你带着这个华侨撤回同古,要保证他的安全。”我心里想,原来是把我当成华侨了,于是跟着小战士猫着腰沿着战壕向后方走。
我和这名战士聊了几句,原来这名战士是河南人,叫何宝庆。我于是就操着半通不通的河南话和何宝庆套起了近乎,一问他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了正是同古保卫战的前沿阵地皮尤河,现在二百师的一个连屯兵于此,正面抵挡日军55师团的进攻。如今师部下命令,让该连撤回同古城。
我问:“小哥,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了?俺脑子被炮震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何宝庆一幅见怪不改的样子:“恁们老百姓,哪见过这打仗的架势,今天是民国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六。”
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天距离同古陷落还有四天时间!
在我脑子还没有适应过形势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同古城。
同古位于仰光与平曼纳之间,北距仰光250公里,南距曼德勒320公里,是仰曼铁路上的要冲之地。根据历史书记载,同古城分为新旧两城区,仰曼铁路穿城而过,路西为旧城,路东为新城。克永岗机场位于城北8公里,是连接缅北后方的空中枢纽。锡唐河从城东流过,成为屏障,而南西北三面则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当前的情况是,在同古城正南方是气势汹汹的日军55师团。该师团在竹内宽中将指挥下,从仰光沿公路北上进犯同古,由于遭到200师的顽强抵抗,被阻击滞留在同古城以南战场。中国远征军的顽强抵抗大大出乎了日军的预料,为了加快缅甸战场进度,日军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寿一已经下令将56师团从新加坡调往缅甸,即将从同古以东包围200师。

与此同时,日军55师团一部准备奇袭克永岗机场,切断200师北撤的归路。而更为糟糕的,防守在西线的英缅第1师、英印第17师和英国装甲第7旅士气涣散,已经准备趁日军全力对付华军的时候保存实力放弃西线。
这就是说,200师即将陷入日军两个甲种师团东西南北四面重围之中。
而此时远征军大本营却对日军动向完全不明,认为当面只有55师团一支部队,命令200师坚守同古,等待第5军余部集结,然后协同英军反攻仰光。在此情况下,如果还是墨守大本营的指挥,200师必将被重兵包围而全军覆灭。
同古城下,黄土飞扬,沙尘漫天,好像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由于老城四围筑有高大的城墙,成了我军的天然工事,身穿黄色军装的中国士兵正忙着在城墙上堆沙袋,安置火力点,构筑防御工事。
城下一人吸引了我的目光。此人远看去活像建筑工地的工头,身材结实,光头没戴帽子,身穿黄色短袖衬衫,陪着短裤,脚下穿着拖鞋,正在城下走走停停,时而驻足凝思,时而指点一下士兵修建工事状况。身后紧跟着的两个作战参谋模样的军官则一身戎装,表情严肃。
走近几步,见此人三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国字方脸,虽然满面的烟尘,却掩不住白皙的肤色。两道黑眉又细又长,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顾盼间威武生姿,令人不敢逼视,而目光收敛时,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股儒雅之气。
我脑子一转,这不正是缅甸战场上的四大名将之一的200师师长戴安澜少将!这时候我脑中灵光一闪,眼下当务之急是告知戴将军日军将奇袭克永岗机场,如能守住机场,就守住了200师的北归之路,不仅能够安然北撤,还能让第五军的其余部队增援同古,那么同古战局就有了变化的可能,而我的性命也多了几分保险。
我疾步冲到戴将军面前,赶在卫兵拦住我之前,对戴将军大喊:“戴师长,鬼子要袭击克永岗机场,快派队伍增援。”
戴师长双眉一扬,问:“你是什么人?”
这时候两名体态彪型的卫兵已经将我双臂倒剪,自头至脚搜了一遍。我努力仰着头,大声说:“我是缅甸华侨,特来给师长报信。”
戴师长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对卫兵说:“先放开他,让他说。”
两名卫兵将我手臂放开,但是仍对我保持高度警惕,想来如果我有任何妄动,他们随时可以将我打成蜂窝状。
我也顾不得这些,对戴师长说:“戴师长,鬼子的第55师团派兵袭击克永岗机场,要断我军的退路啊。”
戴师长双眉一扬,道:“目前敌军在我同古正南,东有锡唐河,西有英军防地,要绕过同古战场迂回到城北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机场有598团1营驻守,加上工兵团,日军想要攻占机场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戴安澜,这是马玉河收集的情报托我转告,就在这时,一名联络官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对戴师长说:“报告师座,日军一部偷袭克永岗机场,工兵团不战而逃,现在只有598团1营与敌激战,形势紧迫,请求支援。”
戴安澜师长闻听脸色一变,略一沉吟,对联络官说:“传我命令,598团2营立即支援克永岗机场,务必击退敌军。”联络官应声而去,戴师长又对身边的随从官说:“立即通知各团长到师部召开紧急会议。”
下完命令后,戴师长又望着南方的战场思考了片刻,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正有几道狼烟远远升起。
戴师长收回目光,对我说,“小兄弟,辛苦你了,你从前方回来,同我一起回师部介绍一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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