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200师的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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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天皎皎月色,我心中暗暗着急。根据我回忆起的历史记载,现在来袭的只是56师团的搜索联队。这支百人的日军精锐部队,在长途奔袭三百公里后抵达同古东侧,不顾孤军深入腹背受敌的危险,暗渡锡唐河,以虎口拔牙之势奇袭我军师部,妄图一举摧毁200师的中心指挥系统。
想到这里,我不禁脱口而出:“布什打萨达姆的斩首战术原来是从这里学来的。”
我身旁正在包扎伤口的戴将军听后一愣:“什么布什?萨达姆又是什么?”
我心想,布什还有四年才能出生,就连他父亲老布什现在也才二十出头,正在太平洋上开轰炸机。而现在的萨达姆还不满五岁,估计正在伊拉克乡下学着放屁崩坑撒尿和泥的游戏。
这一刻又想到历史的可怕,如果在十年后能够让六岁的布什和十五岁的萨达姆见面,这两个相差**岁的孩子可以在一起毫无心机地快乐游戏,他们不同颜色的眼睛里还都带着一样的天然的纯善。
然而几十年后,当历史让他们各自成长为一方权贵后,就成为了仇恨刻骨不同戴天的死敌!
我脑子里一边想,嘴上还在胡诌:“布什,是美军将领。萨达姆是——这个,是德军部队番号(我险些说出伊拉克来),美军在发动正式进攻前,奇袭敌军司令部,一举瘫痪了敌军的指挥网络,使得敌军部队不战自乱,这就是所谓的斩首战术。”
戴师长点点头:“斩首战术,名字倒是不错,这和我们中国兵法里讲的擒贼先擒王是一样的道理。”
我说:“师长,如果我没有猜错,对面的鬼子就是56师团先头部队,敌人现在进攻虽然受挫,但是后续增援部队随时可以源源开至。如果同古城内守军不能及时派出援军的话,天亮之时一旦日军发现我军东岸师部兵力有限而发动强攻,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戴师长长眉紧锁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电话线被日军切断,与同古城内部队无法联系,更何况城内部队面对55师团重兵,能抽出多少兵力支援也很难讲。”
我说:“只有保住师部才能保住全师,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派人过河联系城内守军,趁天亮之前里应外合将日军击溃。”
戴师长沉思片刻,向着一名膀大腰圆的年轻卫兵叫道:“侯三栋。”
一听这个名字,我吃了一惊,难道这就是我在陕西凤游县见到的老兵侯三栋么?眼前的侯三栋可是20岁上下的棒小伙,生得猿背蜂腰,一身铁打的腱子肉。望脸上看,两侧太阳**饱满,一双突眶大眼黑白分明格外有神。此刻他腰插着手榴弹,手中端着一挺轻机枪,真可谓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侯三栋向戴师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师座!”
戴师长看着侯三栋年轻的脸庞,点点头:“我想要你设法过河,到城中联系郑团长,带部队里应外合端掉这群鬼子。你——能做到么?”
侯三栋胸脯一挺道:“师座放心!我侯三栋保证完成任务。”
戴安澜迅速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侯三栋,说:“把这个交给郑团长。”
侯三栋立正敬礼,转身要走,戴安澜略一犹豫,随即又将他叫住,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沉声道:“这是我的一封家信,万一有什么不测,请郑团长转交我家人。”
我虽然只看到信封,已知道这封信是戴将军写给夫人王荷馨女士的遗书,我曾经在《中国远征军赴缅纪实》一书中读到过,录其内容如下:
亲爱的荷馨:
余此次奉命固守同固,因上面大计未定,与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所念者,老母外出未能侍奉,端公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子今后生活,当更痛苦,但东靖澄篱四儿具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数年,即可出头之日矣,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太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老父在皖,可不必呈闻,手此即颂心安。

安澜手启
我当年读书时,每次读到“为国战死,事极光荣”一句,心头血总是一热。而今时今地,看到戴师长血战异域视死如归的军人气概,胸中百感交集。
侯三栋手中捧信,双目盯着戴安澜,颤声道:“师长!你放心,天亮以前我一定带着队伍杀回来!”
说罢他手端机枪,走出指挥部,突然间仰天低吼了一句秦腔:
“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
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歌罢,他一猫腰,消失在夜色中。
听着他豪迈苍凉的歌声,我想起了在凤游县见到瞎了眼的侯三栋佝偻着腰向老卫努力乞笑的样子,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一旦天光放亮,对面的日军就有可能发动反扑,以眼下师部的守卫兵力,恐怕难以抵挡日军的猛攻。
我心内着急,依稀记得历史上记载郑庭笈的援兵黎明前就可以抵达,怎么现在就快天亮了,还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只听河对面一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锡唐河西岸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只见约有一个连的我军士兵已经赶到西岸,隔着河水用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向日军阵地开火。
日军阵地背水而建,面对着东岸的200师师部,后方完全暴露在西岸我军的火力杀伤范围内。日军士兵正在蓄势待发,突然间腹背受敌,顿时慌了阵脚。
这支日军部队毕竟是56师团的精锐,虽然我军的火力夹击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是并没有慌乱,近百名日军士兵在掩护下迅速撤出岸边的临时工事,有序地退至锡唐河桥东南,凭借钢筋水泥的坚固桥身抵抗我军进攻。
我军师部的正面威胁虽然减除,但是现在锡唐河桥落入日军之手,我军东西岸的联系却被切断,戴师长和郑团长分别指挥两岸的部队发动了几次进攻,想夺回锡唐河桥。但日军紧锁在半月形的阵地里,以坚固的桥身为依托,凭借精良火力和优势地形,牢牢控制着锡唐河桥头阵地。
这样我军两岸官兵虽然遥遥相望,却不能会合。师部被孤立于东岸,而城内的我军主力既要抵挡城西日军55师团的进攻,又要分兵牵制占领桥头阵地的日军,陷入极端不利的状态。
此时我心中暗叹日军部队的军事素养,先是孤军深入发动斩首式进攻,在奇袭受阻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够准确把握住战场的先机,果断退守桥头阵地,化被动为主动。
红红的太阳在东方的天空升起,一个宁静的热带清晨又到来了。
天空中漂浮着热带特有的长条云朵,被淡染成金红色,慵懒而生动,让人想起海边洁白绵软绵的沙滩。
微微的晨风吹过,锡唐河水泛起了几块小小的透明涟漪,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河边的空气中传来热带灌木特有的清香,混合着着爆炸后留下的淡淡的硫磺气味,竟有些古巴雪茄的味道。
灌木丛上还留着未为炮火震去的晶莹露水,小昆虫们在经历了一夜的惊吓后,也开始恢复了细琐的鸣唱。
一个普通的热带清晨。
经过一夜的战斗,战场的均势状态已被完全打破,我军已处于空前的危局。
同古城南西北三面战场被日军重重包围,城东的交通要地锡唐河桥被日军占领。号称“丛林战之王”的日军56师团主力部队正在渡边正夫中将的指挥下日夜兼程旦夕即至。
这一天是公元1942年3月29日。
在同古城下,与日寇血战十日的中国第一支机械化步兵师——200师近万名中国官兵,他们的命运将在这一天作出最后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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