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干王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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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无话,一行人等北上,道路渐渐不见了,眼前都是高及膝盖的热带灌木丛,只能由旺美指点着丛林中的留下的痕迹摸索前行。这里是当年远征军主力第五军向北撤入野人山的必经之地,其间同追击阻截的日军部队曾多次发生激烈战斗,这条指向北方森林的数十公里的灌木丛林上可以说是中**人用鲜血写成的路标。
老卫这段时间一直比较沉默,除了赶路外,不时拿出一些记录当年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的资料学习,凭吊他爷爷当年走过的道路。我自到缅甸以来也受他影响,拿了好几本书来看,像什么《中国赴缅远征军纪实》、《缅北之战》、《大国之魂》等等看看,对那场六十年前十万中国将士远征异域的战争也算是小有了解。
王凯歌作为文学青年及历史学者,对周边的人物事迹风景人情照例要作些酸溜溜的抒怀。有时在草丛中看到几枚生锈的步枪子弹弹壳,便定要吟一句:“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当磨洗认前朝。”偶尔土堆中露出几块白骨,不管是谁的,定要叹一句:“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一般情况下,除了旺美赞几句“金玉良缘,六神无主”外,我和老卫都懒得搭理他。那天黄昏时分,丛林中出现了一片高大的植物,这些植物似草似树,高达一米左右,叶如韭菜形状,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王凯歌卖弄学识,自顾自地说:“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韭叶芸香草,又叫诸葛草。”然后又住口不说卖关子,一副搔首弄姿技痒难耐的样子。
我和老卫都故意不去接口,看他如何续下文。好在有个旺美为了讨好他,乖巧地问道:“王老板,为什么要叫诸葛草这样生龙活虎的好名字呢?”
王凯歌也顾不上旺美听不听得懂,摇头晃脑道:“这个说来话长,遥想当年诸葛武侯七月渡泸南征孟获,五十万大军路遇瘴气阻挡,进退无路。幸得一位隐士指点,原来这芸香草有驱邪避瘴的功效。于是诸葛丞相让兵士口含草叶,果然瘴气不侵,全军安然渡过,最后才能生擒孟获平定南蛮。后来诸葛亮回兵时蛮人极力挽留,诸葛亮安慰道:吾将重来。蛮人问重来之期,诸葛亮指着漫山的芸香草道:此草开花之期,则吾重来之时矣。于是,从此芸香草又被称为诸葛草了。”说罢,昂首顾盼,遥想当年武侯运筹帷幄的风采。
这一大段不文不白的话让旺美听得云里雾里,还硬着头皮赞道:“精彩啦,真是动人心弦魂飞魄散啊!”
我看着旺美努力奉承王凯歌的样子,心中好笑,故意道:“王才子果然博识强记,在下请教你个文学问题。”
一听是文学问题,这厮果然精神抖擞,满脸按捺不住要卖弄一番的兴奋,嘴上还酸溜溜地说:“哪里哪里,我们共同探讨切磋。”
我问:“金庸先生曾写过十四部武侠小说,每部书的第一个字联起来好像是幅对联——”
王还不等我说完便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其实还有一部短篇《越女剑》,不过金先生没有把它列进去——你这个问题好像太简单了点吧?”
我嘿然一笑,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英国著名女作家乔娜凯瑟罗琳写过七部作品,第一个字联起来也是句诗,正好用来形容群众对你的态度。你可知道是什么?”
王凯歌这一下可被问住了,抓耳挠腮地说不出话来。
我颇得意,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你记住了,这句诗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凯歌同学相当尴尬,显然这位中国文学的热爱者不知道《哈立波特》是谁写的。
这时老卫突然插言道:“王凯歌,关于这个芸香草还有一首诗,不知道你大才子听过没有。”
王正恨不得转移话题,忙道:“请指教,请指教。”
老卫当下朗声诵道:“万里旌旗耀眼开,王师出境夷岛摧。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
我自从初中认识老卫起,他的作文就从没有及格过,今天居然会朗诵诗歌,确是旷古奇闻。
要说这首诗,文字浅白,但是字里行间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纵横开阔的气势,更兼老卫声音浑厚,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在这六十年前的古战场上更显出一股金戈铁马的豪放之气。
王凯歌听了之后,咋咋嘴唇,又歪着脖子搔搔脑袋,品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问老卫:“这首诗是谁写的?”
老卫缓缓道:“六十年前,远征军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率军来到缅甸时,正好遇到芸香花开,就写了这首诗。另外他还有一首诗: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
王凯歌默念着:“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嗯,确实是好诗!”
旺美也早看出三位大佬中真正出钱的是这位卫老板,岂可放过这个拍马的机会,连忙高声赞道:“哇赛,真是好啊,简直是神出鬼没啦!”
我们在森林中前进,身边巨大的热带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听着走过草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突然想着六十年前,中**人就是在这条路上,御敌于千里域外,心中不禁感慨。
在森林中行进了三天,已经到达了森林深处,完全不见人迹。这天日到中午,正向前走着,最先面的旺美突然一声呼喝。
我和王凯歌几步走到前面,只见森林中一颗巨大的楠树,树身扁长,足有四五个人合抱粗细。奇特的是树身中三米多高的地方天然向内凹进去一米多深,直至地面,形成了一个半开放的树洞中,洞中立着一尊怪异的木制神像。
这尊神像大约有一人高,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塑成,神像前面还摆放着一堆石块,大概是祭祀用的。但见这神像青面獠牙目露凶光,半张着血盆大口,面部表情极其骇人。它浑身**仅在腰间缠着一条裙子,左脚下踩着一个赤身的女人,右脚下踩着一个赤身的男子,左手中抓着一个**的少女,右手拇指、无名指和小指三指合握成,食指和中指抵在少女的胸口处,似乎是作什么妖法,又像是要将手指插进少女的胸膛中去。虽然雕刻十分粗糙,上面绘着的色彩也多已脱落,但在这原始森林中一眼看去却是七分诡异三分恐怖
我说:“这是什么妖怪?看起来邪得厉害!”
旺美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大仙,但是大佬你不可以乱讲得啦,神仙都是耳听八方的,听到了会怪罪我们得啦。”
王凯歌凑上去细细端详了一番,又拿出数码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缓缓道:“你们看这怪像眉心处有一个干字型标记,我如果猜得不错,这像应该是干王。”
我仔细一看,果然这神像眉心上绘着一个标记,形状像是一只箭上串着两只虫子,呈现干字型,便问:“干王?什么是干王?我就知道太平天国里有个干王洪仁玕,好像是个读书人,没有这么凶吧?”
王凯歌道:“此干非彼干也,这个干王是云贵一带流传的邪神,据说是宋末时滇南的一个草头大王,占据一方自称干王。相传这个干王十分荒淫暴虐,曾有烹母食肉、轼父点灯、诛弟辱妹等等十大人间恶行,但是这位仁兄精通蛊术害人,所以手下的百姓都不敢有丝毫反抗。最后干王建立了宏伟的极乐宫,用蛊术害死很多童男童女以修炼丹药,终于他的恶行惊动上天,放下天火,将他和极乐宫一把烧了个干净。”
老卫道:“这瞎怂(陕西方言,坏蛋)也是恶有恶报,但是咋会立个像在这儿?”
王凯歌说:“据说干王死后,一名土司在他的宫殿废墟中找到了一本残破的蛊术秘笈,根据上面的记载竟然修炼成一派蛊术宗师,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神通相当广大。这名土司野心太大,想利用此蛊术作干王第二,还未成势便被南下的蒙古军队给平灭了,但是这门奇特的蛊术也自此在滇南传播,自成一派,信奉者以干王为鼻祖。后来因为这门蛊术太过诡异,而且炼蛊过程中要害很多人,因此被朝廷禁止,自明后就在中国境内消失了,我也只是在明初的一些文献上看到过一些记载,想不到在南洋还有人信奉。”
旺美此刻听得胆战心惊,问道:“大佬啊,既然有神像,这个举一反三嘛,附近会不会有人放蛊?”
我情知这旺美胆小,连忙向王凯歌使眼色,但是王凯歌却是实话实说:“一般来说,炼蛊者立像的目的,一来是求干王保佑炼蛊顺利,二来是警告旁人不要冒犯,你看这干王像这么凶恶恐怖,也包含了警告震慑的意思。”
旺美惊道:“各位大佬,既然有大仙在这里炼蛊,前面是万万去不得的,我看我们还是躲避一时的好,最好原路退回,过个三五年——不妨七八年——最好十几二十年再来也不迟。”
我瞪了王凯歌一眼,心想你看把这缅甸孩子吓坏了吧,嘴上安慰旺美道:“没关系的,我看这神像立了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炼蛊的人早就死了几辈子了,哪有什么危险。”
旺美嘴上诺诺,眼睛却看着王凯歌,知道他才是这方面的权威,要听他下个定论。
我连连给王凯歌使眼色,让他说几句话给旺美宽宽心,哪想得到这厮全然不顾我的挤眉弄眼,自顾自地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神像脚下的一堆石头道:“这个神像确实年代久远,应该是几百年的古物,但是从这祭祀石堆来看,不久前还有人来祭祀过。”
旺美听了脸色惨白,闷哼一声,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我恨得无语,只是目光炯炯如炬对王凯歌持续放射数十秒。此刻真是杀人的心都有,要知道蛊术在滇南缅北一带流传已达千年,该地的居民对放蛊极为畏惧,不管真的假的,现在让旺美知道了前面可能有人放蛊,怕是绑着他也不肯向前去的。
一旁的老卫见此情景早已不耐其烦,二话不说端起AK47走上前去对着干王像就是一梭子,但见弹壳如鲜虾般满地乱蹦,那个不知历经多少年岁的干王木像被打成浑身筛子,喀嚓几声断成数截朽木。
老卫顺势又是一脚将木像前的祭祀石堆踢倒,然后将冒着轻烟的枪口对着旺美的脑袋虚虚一瞄,豪气干云傲然冷笑道:“啥干王湿王的,我告诉你,自古邪不压正。老子一把钢枪在手,遇神灭神,遇鬼打鬼,一梭子下去天下太平!哼哼,我看你还是库利马擦赶紧上路的好!”
说来也是邪性,刚才已经真魂出窍的旺美看着AK47冰冷的枪口立刻还阳,忙不迭地点头陪笑道:“卫老板说得真好,听你这样一讲,我的心里就好比那个恍然里的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啦。”

老卫嘴角微翘着点点头,一幅老板嘴脸,然后掏出一叠绿油油的美元拍在旺美手中道:“好好干,不会让你白吃苦。只要顺利到达野人谷,一定多给酬劳,保你三五年躺着花都花不完。”
旺美手捧钞票眼望钢枪,硬生生在翠绿如美元的苦脸上堆出一片灿烂春光:“多谢老板,小弟将来能够站着花就谢天谢地了!”
老卫镇住了旺美,转过头对我憨憨一笑,又是一幅老实模样,只是眼角分明藏不住的一丝狡狯。
我此刻心中的感觉挺复杂的,老卫毕竟是当老板的人,平时低调却确实是有手段,刚才对付旺美这几下胡萝卜加大棒,干脆利落,确实让人佩服。
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他在别人面前拿出一幅老板嘴脸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也一下说不清为什么。人有时真的需要有两张面孔才能更成功吧——不过如果像王凯歌那样单纯的活着,也许可以会快乐一些。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眼睛却还盯着王凯歌。王专家对老卫破坏文物的行为颇不以为然,但是在我一千伏高压目光威慑下毕竟有些心虚,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什么话。
老卫说:“上路吧。”
旺美陪笑道:“老板,稍等片刻,一个很片的小刻就可以了。”
说罢从包中取出一包东西,找平地铺开,然后跪在上面喃喃自语。我一看,原来这是块小毯子,难得的是毯子上从上方开始,整整齐齐贴着五六排各种神仙画像。仔细一看,真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从第一派开始如来佛、观世音、孔圣人、太上老君、黄大仙、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齐天大圣、财神菩萨、关帝老爷……最后排倒数第三个是超人,第二个是哈立波特,都是从电影海报上剪下来的。再向最后一看,差点笑岔了气,居然是肯德基老爷爷。
估计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神仙了,只好临时找些来凑数。
只听他跪在古今中外诸路神佛面前,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又拜上几拜,笃显虔诚。我们心中实在好笑,但想想他总算是在祈祷平安,也给自己个精神支柱,便也不便打扰。一旁笑眯眯地看他作法毕了方上路。
日间无话,一行四人继续前行。旺美因为听了干王放蛊的事情,心中七魄走了三魄,又被老卫硬生生用美国的钞票和苏联的步枪逼回了两魄,但到底少了精神,一路蔫蔫的不多说话,只是两只贼眼滴溜乱转的四处咂摸。看得出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这小子一定是俩鸭子不行撒丫子就跑。
我和老卫互换了一下眼色,在后面步伐加紧盯住旺美,以防这小子临阵脱逃。只有王凯歌,虽也知道自己多嘴惹了事端,忍了一会儿却耐不得寂静,只得时而点评一下热带森林风光,一会儿时而舒一下历史情怀,见我们都不理他,待到最后也自觉无趣,竟哼哼唧唧唱起了不知什么地方的乡间小调。
黄昏时分,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老卫挖了个行军灶,大家点火烤些肉干,又打开罐头胡乱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旺美日间受了惊吓,直嚷着头疼先去睡了。我们三人无事,便围着火堆摆龙门阵吹牛。
吹了半天,不知怎么的扯到吃苦这件事上了,大家分别讲讲自己经历过最苦的事情了。
王凯歌照例第一个抢着讲自己的苦事。
那还是三年多前,王凯歌跟着一个考古队去宁夏考察一个神秘的西夏地下王陵。结果在沙漠里掉队了,车子又抛锚了,三个人被困了整整七天。后来水喝完了,三个人靠着喝尿坚持到了救援队到来。
“等到第六天夜里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因为尿没有了!我就在想,怕是熬不过这一夜了。”
“那天月亮大得出奇,四下里万籁俱寂,整个沙漠都是一片银色。看着这么好的景色,我心里倒想开了,要说埋骨在这幕天席地之所也是不错,可惜千里迢迢没有能看到地下王陵的样子,不甘心呐!不甘心呐!
就这么想着,嘿,居然又有尿了,于是又挺过来了。”
看看他发白的小脸,我点点头,心中感慨这么满口诗词歌赋的文学青年会被逼得以尿为生,这么看来理想的力量还是巨大的。
轮到老卫了,老卫咂咂嘴,嘿然一笑:“要说苦,还是在日本给鬼子打工苦。十个人挤在一间地下室,就像一窝小老鼠挤在笼子里面,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最后我心一横,去给人家扛死人。”
“你们是不知道,原来他娘的死人也分三六九等!日本人坏得很,干干净净刚死的根本轮不到我。有些孤寡老人死在屋里一个月才被发现,人都烂球咧才轮到让我扛。有一回一个老汉都烂透咧,满身是蛆——唉!扛了两年死人,才算挣下第一笔钱。”
“从日本机场回国的时候,我给自己说,日他妈,这鬼地方我再也不会来咧,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模狗样!”
听了老卫的话,我心里嗟叹,看他现在风光,真的是伤疤自己知。也明白这扛死人的经历是他心中一条耻辱的鞭子,一直抽打着他在商场上拼搏战斗。
王凯歌道:“老唐,我们都说了半天了,你说说看,你觉得什么最苦?”
这一问到我,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回头看看,从小读书、考大学、然后出国留学、后来自己作外贸,好像都平淡无奇,同王卫二人的经历来看,根本算不得吃过什么苦。
我只好苦笑一下:“我好像还真的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这才跟着你们来缅甸吃苦嘛。”
大家又胡乱吹了一阵子也累了,大家各自在帐篷里钻进睡袋,毕竟累了一天,不一时便鼾声四起。
我却一下子睡不着,刚才听他们二位痛诉革命家常,虽然当时艰苦,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人生财富。自己这些年来按部就班中规中矩的,苦是没怎么多吃,却没有他们的人生精彩灿烂。
人生苦短,白驹过隙,像我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好像少了些味道。也许就是弥补这个憾缺吧,我才在家里不好好呆着而跑到缅甸来探险。
又想想王凯歌和老卫一文一武,都是人才,却非要把我拉上。所以我也不是无能之辈,只有我在,才能把他们两个团结起来共同前进,否则这两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恐怕早就吵翻一拍两散了。
这时耳畔传来他们三个的鼾声,也是各有各的调门儿。老卫到底是横行一方的豪杰,鼾声如惊雷,承起转和间干脆利落,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王凯歌多少是读书人,打鼾倒也斯文,声音不大但是绵长悠远,带着很浓的鼻音,呼吸之间让人分不出来,只是嘶嘶的一道长声。而旺美这孩子多少日间受了惊吓,睡得也不踏实,鼾声时断时续,声音也不大。
我听听有趣,可见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就连我们这几个人,也都是各有行为。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正睡间突然王凯歌叫我起来,说是有飞机来接我们,不用走路了。我懵懵懂懂跟着他向外走,果然一架贴着美军标志的运输机轰鸣而来。我们正要上前,突然从飞机上跳下几个穿着黄色军装的日本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就向我们开枪。
我一惊中睁开眼,原来是在做梦,可是耳边却是一片嗡嗡声,拿手电一照,原来是一大群蚊子不知从那里钻进帐篷,围着我的睡袋盘旋。我这才想起来睡前忘记涂抹驱蚊药水了,药水放在帐篷外,本来懒得去拿,但是耳边嗡嗡声不断,想到热带森林里的蚊子很是厉害,万一被叮上几口再得个什么骨痛溢血症什么的,就不值当了。于是披上衣服,睡眼朦胧地拿着手电钻出帐篷去找药水。
找到药水后全身一阵猛涂,心想这下总该OK了。经过一番折腾,头脑清醒了一些,看看手上的荧光表,才是夜里两点多,于是准备钻进帐篷继续睡觉。
向帐篷里钻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几米外黑漆漆的空中竟露出一张绿油油的人脸。
现在遥想起来,当初我在缅北莽莽森林中看到一张怪异的人脸,确实还是很镇定的,立在当地纹丝未动,果断地运气丹田高声叫道:“啊——”居然也没有昏过去。
就这么传云裂帛荡气回肠的一声,帐中高卧的三位仁兄已然消受不起了。一阵惊呼“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然后手忙脚乱地纷纷爬出来探寻究竟。
见了他们几位,我的心情也稍平复,指着那张人脸道:“你们看,那里有人!”老卫一手端枪,一手握着射灯向我指的地方扫过去。光线照处,只是一棵平常的棕榈树,不见什么特别。
王凯歌说:“你把光关掉再看看。”老卫把左手的射灯关掉,右手中的AK47还是牢牢指着那棵树。
射灯关闭后,树上一片漆黑。我正诧异间,只见黑暗中渐渐显出一个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绿色人脸,看来是用荧光粉之类的物质在树上画出来的,光线微弱要在黑暗中才能看到。王凯歌道:“奇怪,这个人脸就是那个干王啊。”
我这才发现,这个人脸呲牙咧嘴果然和日间看到的干王有几分想像。仔细看看,眉间有一个小小的干字型标记,看来正是干王的脸。
老卫道:“你知道这里咋会有这个东西?”
王凯歌没有回答,凑近几步,指着干王脸下的几个字不像字符不像符的东西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炼蛊者设立的警告标志,你看这里,这是滇南巫师用的一种符语。”
我问道:“这符语是什么意思?”
王凯歌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意思就是:不顾警告擅自闯入的人,虽定遭到诛灭。”
话刚说完,身边骨登一声旺美已经应声倒在地上。我连忙附下身看他,只见他面色苍白脉搏跳动激烈,看来是受惊吓过度。我用力按他的人中几秒后,这厮才悠悠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吓死我了。”
我回过头狠狠白了王凯歌一眼。王大急,一摊手道:“我又不想说,是你非要问我的!”
至于如何对旺美恩威并施迫其就范,自然是老卫的事情,这里也不需细讲。总之被这么折腾了一遭,大家各怀心事,后半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起登程,天色发阴,大家多少都受到昨夜怪脸的影响,情绪不是很高,连王凯歌也罕见的宁静。耳畔只听得森林中风吹木动鸟鸣猿啼,总觉得有些什么未知的秘密隐藏在这苍莽的原始森林里,心中忽悲忽喜,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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